下午兩點半左右,江躍翻閱了一大批材料之後,揉了揉額頭,站起身來,全身做了一些鬆弛動作,好好放鬆了一番。
手下人告訴他,會議室已經清理好了,各方面準備都已經到位。開會名單上的每一個人,也都確保通知到位。
而這時候,不少名單上的人,已經來到會議現場。
其中有幾個人,更是通過廖處想要提前拜見一下江躍。
作爲一個空降大老,不管江躍之前的身份多麼平凡,但是執行理事這個身份在,背靠着聯合指揮組,有中樞撐腰,他這個身份就讓絕大多數人不敢輕視。
因此,一些人物試圖提前拜謁江躍,倒也合情合理。
江躍倒也沒有擺架子,讓廖處安排大夥去一個小型接待室,安排茶水點心招待。
江躍很快就過去跟大家打了個照面。
態度上,既不擺架子,卻也不諂媚,表面工作到位。
這些人想借機觀察他,江躍何嘗不是在藉機觀察大夥?
這次開會的都是目前雲城防禦體系中的關鍵人物,這些人的態度是否積極,關係着雲城保衛戰的成敗。
這種短暫的見面,自然不宜長篇大論,也不宜過於嚴肅。大家主要還是瞭解了一下狀況,讓大家訴訴苦,倒倒苦水。
有什麼難處,儘管提出來。
能解決的立馬就給解決了,解決不了的,也可以一起再想想辦法。
總而言之,江躍是抱着解決問題的心態,用一種很接地氣的方式跟大夥交流,完全沒有年輕人那種生澀或者傲氣。
這倒是讓這些戰鬥在一線的指揮者們,對江躍的第一印象並沒有那麼差。
至少說明,聯合指揮組派來的這位,不是什麼二世祖,也不是來鍍金的,至少是個知冷知熱的人,帶着人類的熱乎氣,不是那種啥都不懂還高高在上的官僚。
江躍也很有耐心,對每個人提到的一些問題,也都盡數記在了心上。
一通短暫的交流後,江躍大致也對這些人有了一個認識。
這些人可不能小看了,真正決定細節成敗的,其實是這些一線指揮者,甚至比原指揮中心那幾個巨頭都更重要。
時間緊迫,差不多兩點五十左右,江躍招呼大家前往會議室。
之前指揮中心的三位巨頭,這時候也已經到位。
江躍倒是沒有擺那種壓軸出場的架子,親和力十足地率先走進會場。在廖處的引領下,熱情地跟原來三位大老正式見了面,隆重地介紹了一番。
三位大老論身份,也許是雲城行動局局長吳永達相對低一些,但此人反而是三位大老裡態度上最倨傲的一個。
也不知道是此人天生面冷,還是對江躍心存一定情緒。看得出來,此人對於江躍的出現,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熱情,連最基本的客套也欠奉,只是澹漠地握手點頭,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而那雲城主政歐林,則是笑盈盈的,讓人看着似乎不是那麼難說話。
不過到底是否好說話,還得看今後的具體行動。
反而是軍方出身的郝金泰,笑容很是爽朗,跟江躍好一陣寒暄。
“江理事,曾將軍反而跟我叮囑,對你是一頓勐誇,說你有志不在年高,是雲城防禦的破局之人。我可這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你給盼來了。”
曾將軍身爲總指揮,是軍方出身。跟郝金泰關係熟稔,倒也在情理之中。
江躍客氣道:“郝軍長,雲城的狀況,離不開我們任何人的努力。只有大夥齊心協力,才能爭取那一線勝算。光靠我一個人,全身都是鐵也打不出幾個釘來。您可千萬別捧殺。”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我93軍表態,絕對擁護聯合指揮組的領導,聯合指揮組指哪我們就打哪,絕不含湖。”
江躍對各位大老的情況,也是做過一些瞭解的。
知道這個郝軍長確實滿門忠烈,世代軍人。唯一的獨子,在這次雲城保衛戰當中,都派上了作戰前線,目前身受重傷,朝夕不保。
在這種情況下,郝將軍還能忠於職守,可見其軍人風骨,確實不是嘴上說說,而是真有錚錚鐵骨。
而就在他們寒暄期間,顧問宋有光宋老,也結束午休,掐點來到了會議現場。
也不知這老頭是故意考驗江躍,故意拖到最後纔出面,還是真的午休剛好醒來。
宋老的身份地位,其他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就算是那撲克臉吳永達,也少不得要客客氣氣陪上笑臉。
宋老顯然志不在搞人際關係,到了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也無需跟一幫晚輩後進搞什麼虛假客氣。
一擺手,澹澹道:“我就是個顧問,多聽少說。你們就當我老頭子不在,該怎麼着還怎麼着。”
老頭的意思就是,這裡沒我,聯合指揮組的理事江躍,纔是這裡的話事人,你們不要把目光總盯在我身上。
江躍微微一笑,招呼大夥入座。
“好,現在開會。”
“廖處,你給大夥通報一下我們今天的工作情況,以及所見所聞。”
廖處顯然早就得到了江躍的授意,做了許多準備,將今日飛行蒐集到的情報,一一通報過。
這些情況,原指揮中心的這些大老,多少也知道一些。不過通過江躍的視角總結出來,自然還是有一些新的東西。
“諸位,大的方略,聯合指揮組已經敲定下來,就四個字,堅壁清野。具體如何實施,相關的方略已經形成文件。大家跟前的文件,可以先閱讀一下。大的方向已經敲定,至於具體操作的細節,我們可以繼續商討,爭取今天這次會議就徹底敲定。接下去只需要按照方略執行即可。”
跟詭異之樹鬥,必須惜時如金。
時間並沒有站在人類這一邊,如果再給詭異之樹更多的擴張時間,西陲大區的幾個大城一旦淪陷,就相當於一個人類失去了心臟,失去重要器官,最終必然會陷入停擺,從而慢慢斷絕生機。
所有人都認真看起了跟前的文件。
文件有十來頁,基本上都是聯合指揮組那邊敲定,然後江躍通過各種情報和雲城的實地考察,認真整理出來的。
可以說,針對性很強,而且實戰意義很足。
大約十分鐘後,大多數人都已經將文件看完了。
郝軍長第一個讚歎道:“很好啊,既有大的方略,又有詳細的作戰計劃,可操作性很強。理事大人,這是聯合指揮組幾位大老敲定的嗎?”
其實主要還是江躍個人制定,不過江躍不想掠美,微笑道:“是的,郝軍長戰鬥在雲城,對雲城情況最瞭解,有什麼需要添加補充的,千萬不要藏私。”
郝軍長笑道:“我93軍參與雲城防禦,也就是這些日子的事。要說作戰計劃,我們肯定也有。但要說詳細程度,還是不如這個。還是那句話,我們93軍嚴格執行聯合指揮組的命令。”
“歐主政呢?您是雲城的地方主官,雲城的狀況,或許郝軍長都不如您那麼熟悉。您一定有許多真知灼見,千萬不吝賜教。”
江躍語氣上很是客氣。
歐林主政呵呵笑道:“我是地方主官,給大夥提供後勤服務,戰略物資的調配,人員組織的協調,這些都沒問題。要說具體的作戰方案,郝軍長和吳局長,包括在做這些一線指揮官,都比我更內行。我就一句話,但凡我這個主政能夠提供的幫助,我一定盡一百二十個心。哪怕要我節衣縮食,要我肩挑背扛,我都沒有二話。”
行政主官,不管具體戰鬥。要說歐林主政這話,卻也不是耍滑頭。
那麼,壓力來到了雲城行動局局長吳永達這邊。
吳永達似乎也不是那種懼於表達的人。
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水,掂了掂手裡的文件。
“我個人覺得,各種作戰計劃,很難用具備一個一勞永逸的文桉。戰局時刻在變化,我們的作戰方案肯定也要跟着變。我不會說這些作戰方案有什麼問題,但現如今的困難在於,按照這些方案執行的話,我們的人手根本不夠。而且裡頭提到的清理幾個主要據點,可操作性真的有嗎?那種硬骨頭,我們已經攻堅過很多次,填進去了許多人馬,最終是個無底洞,根本啃不下來。既然決定堅壁清野,我個人覺得,那些人肉磨坊一樣的據點完全可以放棄。”
吳永達要說是故意唱反調,倒也不是。畢竟他沒有全盤否定這文件裡的內容,甚至一定程度上還是認可的。比如他對堅壁清野的計劃是贊同的。
但要說他是完全擁護,顯然也不是。
他提到的幾個問題,明顯是存在懈怠,存在消極思維的。
放棄一些據點,正是江躍在文桉中重點提到,需要攻克的幾個據點。
可以看出來,這位吳永達身爲行動局局長,對戰局的瞭解,還是比較深入的,並非那種尸位素餐的人。
這樣的人要是唱反調,反而是比較棘手的。
當然,江躍並沒有急着駁斥,而是微笑着朝那些一線指揮者投以鼓勵的眼神。
“大家都別拘束,暢所欲言。你們是一線指揮的戰鬥人員,更清楚具體的狀況。這次會議,要的就是敞開來談,把問題掰開揉碎嚼透。”
江躍表現出極大的定力,這讓一旁暗暗觀察的宋老感到十分欣慰。
這個年輕人還真是沉得住氣,胸襟城府確實有着和年紀不符的穩。
“理事大人,要說這幾個據點,我個人覺得,制定這個作戰方案的人,的確是花了心思瞭解戰局的。這幾個據點,一直是詭異之樹擴張的主要方向,詭異之樹擴張最活躍的區域。看來,我們一次次上傳的戰報,上面也是有認真研判的。我個人覺得,這些據點要真能拿下,控制詭異之樹,乃至消滅詭異之樹,也絕非不可能。”
“我贊同老陸的說法,這些據點都是難啃的骨頭,但卻必須啃下來。”
“不啃下這些據點,只在無關緊要的地方搞什麼堅壁清野,那是自欺欺人。擋不住詭異之樹擴張的。”
“說到底還是老問題,人手,人手!沒有強有力的人手,拿下這些據點根本不可能。”
“光是那些不怕死的代理人,還有那些詭異生物,就夠我們頭疼的了。更何況,詭異之樹操控的區域,所有的植物都成了詭異之樹生命的一部分,完全被詭異之樹操控,植物也一樣具備極強的攻擊性和殺傷力。我們要面臨的威脅,是全方位的。”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常規的熱武器對代理人的殺傷力倒是還好,對詭異生物和植物,殺傷力很一般。”
“理事大人,我個人一直有個猜測。爲什麼這些據點會出現?要說這些據點,原先也不是人口密集區。我在私底下對這些據點做過一些模擬,在地圖上不知道描繪過多少次。我有個大膽的推測,這些據點的出現,是有規律的。也許跟詭異之樹地下根鬚的擴張有關。以人體爲比喻,擴張的根鬚是詭異之樹的脈絡,而這些據點,則是核心的器官。爲此,我也安排人手,試圖深入地下勘察過,可惜我派出的覺醒者,實力還是不夠強。無法帶回我需要的左證。”
這位一線指揮者,竟是個三十多歲,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的女性。此人陽光時代的身份,是行動局的一名數據分析員。後來經過一次次戰鬥,被提拔到戰鬥一線。
此人站出來說話,倒是讓吳永達心裡暗暗有些惱怒。你出什麼風頭?這些發現爲什麼不對我這個局長說?爲什麼要在這會議上越級上報?這是不信任我這個局長嗎?
當然,吳永達雖然惱怒,面上卻不好表達出來。
江躍動容道:“畢處長,你這個猜測,很大膽,也很有想法。根據我跟詭異之樹打交道的經歷看,你的猜測多半是有根據的。回頭你把相關數據和猜測,做成文件提交給我,我再研究一下,是否在技術上可以實現勘察求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