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於行動局而言,即便是十幾個人自殺,也不算是什麼特別誇張的詭異案件,至少算不上是優先級別最高的那種。
之所以羅處會單獨拿出來跟江躍探討,在於兩方面原因。
其一,這種詭異狀況此前沒有出現過,其二,這裡頭涉及到的人物,江躍曾經拜託過他查找。
“羅處,你們找那柳雲芊聊過麼?”
“聊過,不過這個女人現在的心理狀態很微妙。”
“微妙?”江躍有點意外,這個詞顯然讓他有些不解。要說柳雲芊心理狀態崩潰,或者不穩定,江躍可以理解。
微妙是什麼情況?
“通過我們跟她的聊天大致可以判斷出,她的精神狀態其實跟那些神志不清的人有本質區別。她神志是清晰的,至少在某個時段是清晰的。不過,她心裡好像上了一道鎖,這道鎖把外面的世界給鎖在外頭。導致她根本不願意跟我們深入交流。當我們想打聽些什麼的時候,她總是微笑以對,但就是不回答,也不會給你任何表情提示,只是淡淡微笑。”
“所以,她對其他人自殺的事,有什麼異常的反應麼?”
“沒有,她甚至都不關心自己以外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對她來說好像是多餘的,她只把自己關在她和詩諾的世界裡。那張牀,那個房間,還有那隻小小的公仔,就是她整個世界。”
羅處談到這裡,也是搖頭嘆息。
“精神病院裡的工作人員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反饋?”
“最近一團糟,他們的工作難度明顯加大,而且很多崗位的人都缺失,要麼離崗,要麼索性玩消失。現在能夠堅守崗位的員工,本身就不多了……這情況再這麼下去,我估計很多崗位將徹底沒人,整個社會要徹底停擺……”
“所以,工作人員那邊也找不到有用的線索?”
“確實提供不了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羅處嘆一口氣:“當然,這個案件本身也不是重點案子,現在局裡的人手嚴重缺乏,派去的隊員也只是簡單瞭解下情況。小江,這個柳雲芊,你還有興趣去了解麼?”
江躍之前在那棟廢棄大樓看到柳雲芊和柳詩諾的相關信息情況,對這件事印象很深。
那柳詩諾的屍體,都是他們從大樓裡冒死背出,後來葬到揚帆中學附近。
要是在陽光時代,自然不可能隨意安葬。可這年頭也沒人管這些小事了。
如果僅僅是一對普通母女的遭遇,倒未必能激發江躍的好奇心。
可這對母女的遭遇背後,明顯隱藏着一個可怕的故事。
柳詩諾是被人用殘忍的手段弄死的,還埋入了大花盆當中,最可惡的是,竟還用那種古老咒術鎮壓鬼魂,可謂是歹毒之極。
跟一個小小孩子,哪來那麼大的仇恨?
這背後的殘忍血腥,讓當時目擊的江躍韓晶晶等人,打心底裡都接受不了這一點。
而且,一切證據表明,柳雲芊那個男人,也就是那位叫黃先滿的傢伙,嫌疑很大。
相比柳雲芊的身份,江躍其實更在意黃先滿的身份和行蹤。
“羅處,上次我請你們調查的人有兩個,除了柳雲芊,那黃先滿有消息麼?”
“說來也是奇怪,這人原先是一個官方單位的員工,可早在幾個月前就失聯了。我們調查過他的人際關係,熟悉他的人,沒有一個知道他去了哪裡。有人說他可能回了老家,有人說他可能出了什麼事故,也有人說他去了別的地方發展。各種說法都有。”
“柳雲芊怎麼說?”
“柳雲芊根本不回答,她自我封閉。就好像他根本不認識黃先滿似的。”
“她在逃避。”江躍忍不住道。
“也不知道她跟黃先滿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羅處嘆了一口氣。
這種事除非當事人肯開口,否則外人再怎麼猜測也是於事無補。
江躍忽然道:“羅處,給我個地址,我去看看。”
“去哪?精神病院?”
“對,我想找柳雲芊談談。”
“現在麼?”羅處忍不住皺起眉頭,那種詭異的場景,光從照片上看就讓人頭皮發麻了。
那都是昨晚發生的事。
黑夜是恐怖詭異事件最好的沃土。
江躍卻提出此刻去見那柳雲芊!
“就是現在,白天去估計沒啥效果。”
羅處忍不住道:“可現在正是午夜,那些病人,都是大晚上自殺的啊。你現在去,是不是有點自投羅網的意思?”
“可也是最有可能找出問題所在的時機啊。”江躍道。
羅處認真打量着江躍,見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小江,你確定麼?”
“羅處,拿出你當初夜闖太平間給屍體翻身的架勢啊,當時你怎麼一點都不忌憚,這會兒反而瞻前顧後了?”
羅處苦笑:“我不是瞻前顧後,我是擔心你好吧?”
“你要是擔心,跟我一塊去看看好了。”
羅處瞥了裡屋一眼,苦笑道:“這裡頭不還有孩子麼?”
“小孩子睡得沉,一時半會醒不了。再說,找個手下人照應一下便是了。”
羅處想了想,一咬牙:“好,橫豎晚上沒啥事,我就陪你走一趟好了。”
其實羅處倒也不是怕,只是這樁案子對他們來說並非最緊急的案子,因此他積極性不是特別高。
不過大晚上與其在這抽悶煙看案件卷宗,倒不如跟江躍去看個究竟。
終究多瞭解一些詭異狀況也不是壞事。
再說,跟江躍一起行動,每次羅處都覺得收穫巨大。
上次在銀淵公寓,那麼多人死於非命,各種危機四起,最終不也扛過來了麼?
不得不說,羅處在江躍的邀請下,還真是被勾起了極大的興趣。
羅處收拾了一下,叫來一名下屬,交待了幾句,讓他務必逗留在值班室,不得離開,裡屋的孩子要是醒了,必須想辦法哄好。
哄孩子是技術活,不過羅處在三處的威信顯然沒話說,哪怕哄孩子是個艱鉅的任務,那名下屬還是苦笑答應。
走在清冷的街面上,時不時聽到遠處傳來各種奇奇怪怪的嚎叫聲,也不知道是邪祟怪物的嚎叫,還是人類的慘呼。
這已經成了常態,兩人的心態已然有些麻木,倒是沒受到多大影響。
在這樣的詭異夜晚,或許每一分鐘都有詭異事件發生,不可能聽到點響動就去探查。
那個病院在相對郊區一些的地方,地段是偏僻了些,但基礎設施卻非常好,屬於星城非常高端的精神類專科醫院,一般消費能力不夠的老百姓,甚至都未必有經濟實力進入。
“小江,這個柳雲芊,以前是個舞蹈演員,也接一些模特的活。收入很是可觀,消費觀念也屬於比較超前的那種。”
這一點江躍倒是不覺得奇怪,之前看過柳雲芊和孩子的照片,那張被紮了無數針孔的照片,母子二人打扮都很新潮時尚,渾身上下穿戴顯然都不是一般的消費水平。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病院外圍。
羅處掏出證件,準備帶着江躍從正門步入。
卻被江躍一把拉住:“這回咱們別走正門。”
“走正門有工作人員帶着,相對會方便很多……”
“你大半夜吵醒人家工作人員也不太好吧?再說了,工作人員帶你看的,讓你知道的,未必都是你想知道的內幕。想要知道更多的內幕,自己去看,自己去查說不定有想不到的收穫。”
“行……聽你的吧。”羅處愣了一陣,苦笑點頭。
江躍在外圍觀察了一陣,找到一處角落,高高的圍牆內,那茂密的樟樹樹枝,都已經長出圍牆,將圍牆內的情況團團擋住,在這詭異的夜晚裡,更顯得黑影幢幢,平添了幾分神秘詭異。
“就這裡吧。”
江躍一個翻身,身體輕捷如燕,幾米高的圍牆對他來說就像不存在,直接翻越過去,落在圍牆裡一根樟樹枝上。
羅處也不甘示弱,噔噔噔噔翻上圍牆,然後順着圍牆又輕巧地翻落在地,整個過程倒也簡潔,但卻明顯不夠瀟灑。
“羅處,看來你還是沒有把神行符用好啊。”江躍嘆道。
“嘿嘿,這東西金貴,能不用的時候儘量省着點用。小江,以你的實力,翻越這種圍牆,用不上神行符吧?”
“對。”江躍忽然一把拉住羅處,兩人閃在了樟樹後面。
遠處好像有一道手電的光束朝這邊射了一下,但潦潦草草的似乎也並不是很認真。
兩人心裡的第一念頭都是覺得,這病院不愧高端,保安都這麼盡職盡責麼?
這大晚上的,竟然還到處巡邏不成?
要知道,這種地方正常人誰會來?哪怕是賊,恐怕都不願意光顧這種地方。
兩人在樹後待了一陣,察覺到沒有其他異常,這才躡手躡腳慢慢走開,朝裡頭潛入。
這個病院佔地很大,足有千畝,除了一些建築之外,還有很多活動區域,也做了許多基礎設施。
只不過現在已經是下半夜,整個病院彷彿都已經沉沉入睡。
每一棟建築除了寥寥一些黯淡的燈光之外,卻是沒有半點其他動靜。
“羅處,有沒有感覺到什麼?”江躍忽然問。
“什麼?安靜?這地方是不是過於安靜了?”羅處問道。
“大半夜自然是安靜的。”江躍表情有些凝重,彷彿在豎着耳朵聽着什麼,“有沒有聽到聲音?”
“什麼聲音?”
“有人在唱歌,女的,是哄娃睡覺的催眠曲。”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輕輕搖着你……”江躍忍不住跟着低聲哼唱起來。
羅處雖然沒聽到,但是見江躍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頓時便感覺到有些心驚肉跳。
好在江躍並沒有一直唱下去,而是目光深邃地朝遠處的建築物望去,喃喃道:“這裡離最近的病房,至少也有一二百米。試想一下,如果是一個母親哄娃睡覺,她能發出的音量能有多大?”
哄娃睡覺的搖籃曲,基本上都是輕柔舒緩的曲子,而且多半會在喉嚨底下低吟。
別說傳到一二百米外的地方,便是站在房門外,也未必能聽到。
可江躍卻偏偏聽到了。
接着,羅處的面色一變,他也聽到了。
“……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臂永遠保護你……”
這要是在尋常帶娃的家庭,聽到這種搖籃曲倒是一點都不稀奇,可這是在一個精神病院,而且是在離病房幾百米遠的地方。
這聲音彷彿被神奇的力量送到這裡,又彷彿唱歌的人就在他們耳邊低唱,那種情形說不出的詭異。
明明是輕柔無比,充滿愛意的歌曲,本應該讓人心平氣和,感到溫馨的曲子,兩人竟聽得駭然變色。
兩人心裡同時閃過相同的念頭,這歌聲明顯不對勁。
“小江,你說這病院的工作人員他們聽不到麼?大半夜裡,莫名其妙聽到這種聲音,他們怎麼睡得着?”
這個問題江躍也無法回答。
“過去看看。”
明知道不對勁,江躍還是決定過去探查個究竟。
根據地址顯示,那柳雲芊是在7號樓,位置相對比較獨立,獨佔一方清幽的高端病房。
屬於單人單間最豪華的配套。
只是,經歷了那集體自殺事件,這7號樓明顯冷清了許多,門口拉得警戒線將這棟樓和外界隔開。
現場也不可能有人值班。
人心都是肉長的,發生了這麼詭異的事,工作人員再膽大,也不可能在這棟樓裡值班。
大家都恨不得跟這棟樓離得遠遠的。
兩人在黑夜中行徑,一路卻沒有遇到任何阻力,輕輕鬆鬆便來到了七號樓右側的一片草坪邊上。
草坪兩邊種着名貴樹種,整個環境顯得特別清幽,特別適合精神方面的療養恢復。
“小江,7號樓其他樓層的病人,都轉移了。據他們病院的領導說,柳雲芊他們也會勸她搬離。也不知道她還在不在這棟樓裡?根據我推測,要動她的地盤只拍沒那麼容易吧?”
江躍目光幽幽地盯着7號樓,沉聲道:“她沒有搬,不但沒有搬,她還沒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