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殺人來解決這個問題,顯然是不現實了。
服用特效藥的人口超過一半,而且都是精華人口。這個比例甚至已經高達六七成。這六七成的人,都心甘情願認殺嗎?
就算他們心甘情願被殺,誰去執行?總不能讓老弱病幼婦孺去殺這些壯年人口吧?他們彼此之間,也都是親人,是朋友,是師徒,夾雜着各種各樣糾纏不清的關係,根本不可能下得去手。
而且,沒有人會願意因此而認殺的。尤其是涉及到這麼廣的面,殺根本殺不完,也殺不了。
更何況,現在泰坦學宮和太一學宮都在瘋狂地兜售特效藥,搶佔市場,特效藥還在瘋狂地普及當中。
真到一切真相大白,公之於衆的話,恐怕推廣度都已經達到八成了。
就跟疫苗一樣,覆蓋面達到八成九成的話,基本也就是全民免疫了。特效藥其實也是這麼一回事。
破局,挽回局面,那是不用再癡心妄想了。
接下來能做的,只能是將事態控制在最小的損失範圍內。可即便如此,又談何容易?
這可不是跟吃壞東西拉肚子一樣那麼好處理,一旦大趨勢形成,很多事情是不可逆的。
別說是逆轉,就算想止住頹勢,不讓事態繼續惡化,恐怕都沒那麼容易。
畢竟,現在整個地心世界還處於亂戰當中,戰火幾乎席捲了整個地心世界,在大家都殺紅眼的情況下,止戰都沒那麼容易,更別說想對策。
當然,他們倒不用擔心太一學宮那邊沒問題。那邊的特效藥都是從這邊偷去的信息材料。
這邊有的問題,那邊也一定會有的。
想到事情將惡化到無法估量的程度,每個人心頭就跟壓了千鈞巨石一樣沉重,他們彷彿聽到了學宮崩塌的聲音,看到了學宮敗亡的畫面。
這絕不是庸人自擾,而是大概率將發生的事情,是他們的力量也無法阻擋的大趨勢。
沒有什麼力量能夠阻擋整個地心世界的怒火。當大勢把你拋棄,大勢全在你的對立面,一切掙扎都是徒勞的。
甚至學宮底下的人,都有可能反水!
銅椰這樣的叛徒,絕不會是個例。
多瞳能感覺到眼下這絕望的氛圍,他還是開口了。
“首席,諸位,我覺得,咱們還沒到絕望的地步。這事即便爆發了,即便千夫所指,即便我們要面對整個地心世界的指責,也還沒到絕望的程度。”
“試想一下,即便最壞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將泰坦學宮滅了,又能如何?真到那一步,泰坦學宮是他們的敵人嗎?他們真正要面對的威脅,是泰坦學宮嗎?”
“泰坦學宮有錯,只是錯在對形勢的誤判。而真正背後的黑手,是地表人類。甚至咱們這場內戰,也完全不排除有地表勢力在推波助瀾。只要我們將矛頭指向地表世界,我們依舊可以站在地心族的陣營。地心世界依舊需要泰坦學宮。一個爲地心世界而戰的泰坦學宮,肯定比一個消失滅亡的泰坦學宮更有用處。太一學宮知道這一點,五行學宮也知道這一點,各大勢力同樣知道這一點!”
一語驚醒夢中人。
當最壞的事情發生,地心世界的主要矛盾將會轉移。不再是泰坦學宮和太一學宮之間的對立,不是泰坦族和寶樹族之間的對抗。
兩大陣營之間的對抗,將變得無足輕重。
取而代之的,自然是地心世界和地表世界的對抗。
說白了,就是主要矛盾的轉變。
首席大學士眼中閃過欣賞之色,這纔是他欣賞的手下。再絕望的形勢,總能覓得一線希望,總能另闢蹊徑,找到破局之道。
“多瞳說的不錯,我們這邊情況不妙,他們那頭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地心世界繞不開咱們泰坦學宮。過去繞不開,將來也繞不開!”
“咱們這邊日子不好過,難道對面的日子就好過了?”
“沒了咱們泰坦學宮,沒了咱們這幾家黃金族羣,憑對面那些料,就能扛下地心世界的前途嗎?”
“不可能!”
首席大學士姜靈猛地一拍桌子,霸氣從未如此直白地表露過。
只聽他冷冷道:“沒有泰坦學宮的地心世界,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這一瞬間,聽到這一句話,每個人都感覺到頭皮發麻,感覺一股熱流在腦子裡激盪,胸口也有一團火熊熊燃燒,彷彿要炸開一般。
霸氣!
要的就是這種霸氣!
泰坦學宮這些年來,一直憋屈無比。感覺過去那種高高在上,藐視衆生的姿態,已經遠離了太久太久。
而首席大學士這番表態,無疑是一陣強心劑,讓每個人心頭的憋屈情緒得到了巨大的發泄。
是啊,曾幾何時,這份霸氣不是泰坦學宮理所當然的嘛?何以三年戰爭下來,泰坦學宮的姿態降到這麼低了?爲什麼泰坦學宮都要爲未來的生存而擔心了?
沒有泰坦學宮的地心世界,還有必要存在嗎?
於是,各位大學士紛紛出聲響應。
“首席言之有理,沒有泰坦學宮的地心世界,就是魚肉,地表世界什麼時候想吞,就能一口吞掉。”
“太一學宮軟蛋一個,五行學宮牆頭草,根本撐不起地心世界的大梁!”
“我泰坦學宮若是垮塌,地心世界必亡!”
要說他們這些大學士雖然是給泰坦學宮漲士氣,但他們說的這些話,也未嘗沒有道理。
要說整個地心世界,最有野心,最銳意進取的,還真就是泰坦學宮。太一學宮的三大族羣都是淨系血脈,他們搞陰謀詭計,搞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固然有些本事,可真要硬橋硬馬的硬仗,只有泰坦學宮能支棱起來,能頂得上。
泰坦學宮背後的這四家黃金族羣,都是狂系血脈,不管是血性,還是戰力,都是地心世界的天花板。尤其是打硬仗,正面衝鋒,戰場肉搏,狂系血脈肯定是雙倍於淨系血脈的。
堂堂之陣對衝,淨系血脈根本指望不上。淨系血脈更擅長那些陰謀算計,術法禁制等等。
這些固然也不弱,攻防之間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妙處。可真到了硬仗的節骨眼上,終究還是缺那麼一口氣,無法根本上改變戰局。
寶樹族之前一直攻略地表世界,各種藍圖,各種手段,到頭來實現了多少?對地表世界造成了多大破壞?
這裡頭固然有泰坦學宮不配合的因素,可寶樹族那一套無法根本上解決問題,這也是明擺的事。
所以,泰坦學宮還真有這個底氣。
只有泰坦學宮,只有狂系血脈幾個黃金族羣,才撐得起地心世界的脊樑。
定下了這個基調,之前籠罩在泰坦學宮諸位大學士頭頂的陰霾,也便一掃而空了。
他們抱定了這個信念,不管形勢再怎麼惡劣,沒有泰坦學宮的地心世界,就不配繼續存在。
……
正如泰坦學宮所料的那樣,太一學宮和淨系三大黃金族羣,最近也是焦頭爛額,他們被同樣的問題困擾着。
發生在泰坦學宮這邊的事情,幾乎就跟複製一樣,也出現在了他們這邊的陣營,而且通過層層檢測,發現這根本不是個例,也不是某個區域的特例,而是普遍的問題。
戰鬥力下降,血脈天賦被改變,出現了莫名其妙的退化,且這種退化還是不可逆的,並且還在惡化當中。
當這個結論擺在太一學宮,以及三大族羣高層面前時,他們一個個如墜冰窟,恐慌、無措、驚訝乃至絕望等等諸多情緒,不斷在心頭翻涌。
這還打什麼打?這仗還有打下去的必要嗎?
太一學宮的首席大學士九秀,也正是寶樹族的上上任族長,其人在寶樹族和太一學宮,都有着說一不二的權威。
九秀大學士此刻坐在尊位上,兩側濟濟一堂,坐滿了太一學宮的高層,以及淨系三族的高層。
顯然,太一學宮和淨系三族這邊,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們齊聚一堂,心事重重,每個人臉上都難掩擔憂之色。
而銅椰此刻雖然坐在九秀大學士的下首顯赫位置,穿着紫金綬帶大學士的袍服,可他內心深處,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爲他知道,今天他要過一道難關,這道難關要是過不好,他很可能當場就要倒大黴,甚至有性命之憂。
所有的資料都擺在檯面上,每個人都已經過目了。
九秀大學士鬚髮皆白,眼眸如電一般,死死盯着銅椰。
“銅椰,這件事,你是不是應該給個解釋?”
沒有拐彎抹角,只有單刀直入。
銅椰心裡本來七上八下,可聽到九秀大學士這麼直接把問題揭開,他心裡頭反而冷靜下來了。
他目光平靜地迎向九秀大學士,坦然道:“首席,我銅椰有野心,有抱負,也有一些私心,但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這件事從頭到尾,我從未算計過泰坦學宮。我知道,諸位一定認爲,出現這個局面,與特效藥有關。因此我可能是泰坦學宮的棋子,故意帶着有問題的特效藥信息來太一學宮,來坑害大夥。”
“我可以對天發誓,若是如此,我銅椰天誅地滅,不得好死。我只解釋這一遍,諸位若是不信,儘管可以去調查,哪怕將我打入死牢,嚴刑拷打,我還是這一句話。”
他的語氣非常誠懇,態度也非常坦然,顯得無所畏懼。
只因他確實沒有做這些,也並非受泰坦學宮指派來當這個臥底。
現場沉默片刻,有人問道:“照你這麼說,你也是被泰坦學宮愚弄?”
銅椰大學士深吸一口氣:“起初,我也這麼想過,但後來我仔細琢磨,我感覺,這也並非泰坦學宮故意愚弄。若是他們要愚弄我,也不至於犧牲一個紫金綬帶大學士。我只能說,或許他們研發這個特效藥,從頭到尾就太過倉促,沒有經過嚴密的論證,至少在這個副作用上,沒有充分地論證過。以至於他們都不知道這個副作用如此明顯。”
現場人人動容,九秀大學士也是眼眸一動,沉聲道:“你是說,我們遇到的問題,那邊也同樣有?”
“不錯,我至少有九成把握,泰坦學宮眼下也一定是焦頭爛額的。甚至他們的情況比我們還糟糕。狂系血脈的族羣,他們的血脈更活躍,更狂躁,因此被地表人類基因同化的效果,融合的程度,也許比咱們還更嚴重一些。”
不得不說,銅椰這麼有理有據的一番話,倒是讓現場的緊張氣氛,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緩解。
其中一名大學士想了想,點點頭道:“從戰場上反應出來的僵局來看,這個推論應該是靠譜的。要是隻有我們受到影響,那麼反應在戰局上,那邊就算不碾壓我們,也至少可以層層推進,打得我們節節敗退。而事實上,戰場上並沒有體現出來。雙方依舊是拉鋸戰,對面表現出來的戰鬥力,同樣是後繼乏力的。”
要是泰坦學宮自身都沒料到特效藥的負面效果如此嚴重,那麼銅椰這邊,自然也就是無心之失。
至少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並沒有坑害太一學宮和淨系三族。
那麼,他們要是在這個問題上苛責銅椰大學士,就有點說不過去了。畢竟,之前他們可是最高禮遇歡迎銅椰大學士,歡迎特效藥。
連泰坦學宮都料不到的事,總不可能指望銅椰能提前預料到。
九秀大學士頹然一嘆:“如此看來,事情的關鍵,在那位地表人類的俘虜身上,也就是那個徐教授。”
“泰坦學宮,太一學宮,泰坦族,寶樹族……只怕都被這個地表人類的女人給愚弄了!”
銅椰心裡也是掀起驚濤駭浪,他當然知道,自己能活着離開泰坦城邦,能混到紫金綬帶大學士的高位,背後的確是有地表人類的手筆。
可他也萬萬想不到,原來特效藥背後,果然還是有地表人類的手筆。
這一刻,他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地表人類的伏筆竟埋得這麼深,自己這顆棋子,竟然成了關鍵!
更爲要命的是,他現在即便參悟了這一切前因後果,卻還偏偏不能說出來。
但凡他說出來,地表人類饒不得他,地心世界恐怕也將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