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們祖孫三代的手筆,那就有些奇哉怪也了。
畢竟,這天底下不可能還有別的人具備這個手法。沒有老江家的血脈作爲輔佐,這操控符也無從談起。畢竟操控符不僅僅是一張符那麼簡單,沒有獨家血脈和獨門手法,完全不可能種下操控符,並留下老江家獨有的印記。
舍他們幾人之外,還能有誰?
幾人對視着,江樵忽然問道:“爸,會不會是老三?”
雲鶴老人撇撇嘴:“老三這廝連操控符的製作都沒學全,手法也沒弄明白,他能有這手段?”
三狗感覺受到一萬點暴擊:“我的爺,別人都說老人家最心疼小兒子,您老人家怎麼對小兒子那麼不待見呢?”
老爺子的小兒子,可就是三狗他爹。
三狗再怎麼混世魔王,也幻想過自己老爹是個英雄能人,再不濟也不應該是個混球吧?
雲鶴老人倒是笑了笑:“狗子,你爹要是有你這幾下,我心疼他還來不及呢。他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有你這麼個兒子。這還多虧了你小姑沒把你帶歪,要是你從小跟你爹學……”
指不定就長歪了。
不過這句話雲鶴老人沒說出來。
三狗卻撇撇嘴道:“爺,我爹那也是你的兒,他長歪了,您老也有責任。”
江樵忙呵斥道:“三狗,說什麼呢?”
你小子膽子也太肥了,怎麼跟老爺子說話的呢?別看江樵跟老爺子鬧彆扭,可這種忤逆的話別說他不敢說,想都不敢多想。
“本來就是嘛。”三狗不服地嘀咕道。
江樵還以爲老爺子會發怒,乃至大動肝火,有些惴惴不安地瞥了老爺子一眼。
卻發現老爺子似笑非笑的並沒有反駁,只是眼角深處,微微有一道失落的深色一閃而過。
可見,在三狗父親江耕的教育上,老爺子確實有些遺憾的。
許久,老爺子嘆一口氣:“狗子說得沒錯,子不教,父之過。你爹沒成才,我也有責任。”
“爺爺,想必你當時也有你的苦衷。過去的事,不提也罷。”江躍勸道。
老爺子輕輕搖頭,也不知道是否勾起了一些古早的記憶。
隨即,他略顯迷離的眼神慢慢收回,又復變得堅定起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你爹也有你爹的一份責任。他過去雖不成才,但他後來也並未放棄努力。這些年來,在你們所不知道的地方,他同樣在努力證明自己。”
“我爹不是在外面打工嗎?”三狗好奇問道。
“工自然是在打的,但他也一直在改變自己。”說到這裡,老爺子目光復雜地看着江樵,“老二,過去你跟老大沒少給老三擦屁股。不過老三有一點比你強,他骨子裡有股氣,他能跳出老江家的庇佑,揚言要單獨證明自己。你說說,他能不能改過自新,能不能做成點什麼事來?”
江樵苦笑道:“三兄弟裡,大哥最像您,有能力有擔當;老三小時候被我和大哥慣着,養成了一些不好的習氣,不過他性格瀟灑不羈,心態方面也有很多值得我學習。老三要是迷途知返,他沒準就會給咱們一個大驚喜。”
雲鶴老爺子啞然失笑:“你倒是滑頭,誰都誇一通,誰都不得罪是吧?罷了罷了,這也是你老好人的性格。你是性情中人,重情重義,居家過日子,也沒什麼不好的。可惜你生在老江家……”
江樵喟然一嘆:“爸,也許您纔是對的。這世道哪來什麼歲月靜好?別說思勤出了事,就算沒出當初那一檔子事,這世道也容不得我們過安穩日子。”
要說出這份心裡話,對江樵而言不容易。
可一旦說出這句心裡話,也就意味着,他的心結徹底打開,父子之間那點隔閡,也便煙消雲散。
他開始理解父親當初對他那些近乎苛刻的期盼,而老爺子也理解了他的一些苦衷。
最終,祖孫三代還是將目光放回了之前那位顧客身上。
操控符是毫無疑問的。
現在唯一的疑問就是,這是誰的手筆?
操控符的原理是一樣的,從外面看,很難看出是誰在使用這操控符。
準確地說,是哪位老江家的人在使用。
難道老江家還另有其人在地心世界?這怎麼感覺不太真實呢?目前老江家除了他們祖孫三代,怎麼還會有其他人?甚至在泰坦城邦附近?
“爺,我媽那邊……”
老爺子斷然否認:“你媽雖然不是一般人,但她不是老江家血脈,老江家的靈符,她操控不了的。”
這個可能性可以排除。
“那麼,再排除三叔的話……還會有誰?”江躍實在有些不解,“總不會是小姑和我姐她們吧?”
“排除其他可能,大概也只能是你小姑或者你姐了。”
江讀和江影這對姑侄女,她們應該在地表世界纔對。難道她們也冒險進入地心世界了?
這可有點不省心吶。
她們的戰場應該在地表世界纔對。地心世界這塊戰場,目前不需要增加人手。也不是增加人手可以改變戰局的。
江躍道:“猜來猜去沒有意義,我去會會他。”
正說着,樓下那名地心族正好付賬走出酒館。江躍施展隱身技能,悄然跟隨。不多會兒,跟跟了此人來到一處旅店。
這旅店在小弄堂裡,看這環境就是髒亂差的低端住處。住這些地方的人,多半都是混跡在底層的江湖角色。
不過江躍看這人,應該不至於落魄到住這種旅店的地步。
很快,江躍就跟着此人進了屋。這人見自己房門忽然推開,莫名地朝屋外看了一眼,卻沒看到人影。
他還以爲自己出現幻覺,剛纔門沒有關實,只是虛掩了一下,卻被風給吹開了。
不應該啊。
這名地心族揉了揉眼睛,又拍拍額頭,顯然對自己恍惚的精神狀態有些哭笑不得。
他此刻自己都有點鬧不清楚,到底是沒關好,還是有別的原因。從地表世界返回的這幾日,他一直精神恍惚,每日渾渾噩噩,就像深處噩夢中,怎麼都醒不過來似的。
以至於現在連一扇門關沒關好都沒把握了嗎?
不過,他作爲冒險者的本能,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這逼仄的旅館房間,彷彿多了一些未知的東西。
他什麼都沒看到,但房間實在太小了,本身就狹窄的空間,似乎一下子變得更加逼仄起來。
這純粹是冒險者的本能直覺。
不過他的猜疑很快就得到了證實,他轉身時,卻發現牀沿的椅子上,居然坐着一個人。
這個人居然笑眯眯地看着他,差點沒讓他嚇出尿來。
坐在椅子上的,自然是跟蹤而來的江躍,翹着二郎腿,悠悠笑道:“坐,咱們聊幾句。”
那名地心族驚魂穩定。他很想大叫呼救。可在這小旅館裡,誰能救他?對方敢這麼大咧咧坐着,他大聲呼救是否會遭來殺身之禍?
種種疑問和擔憂,讓這地心族硬生生控制住呼救的衝動。
不過他還是不敢往牀上坐,哪怕房間很小,他還是竭力想跟對方保持一定的距離。
儘管這個距離根本不安全,可保持的距離越遠,他心裡上的安全感總會多一些足一些。
“嗯,是個聰明人,沒有大喊大叫,看來心理素質不錯。沒看錯的話,朋友這一身氣質,應該是冒險者吧?”
這名地心族心虛地打量着江躍,反問道:“朋友是什麼來路?”
他是真看不出江躍什麼來頭,因爲江躍此刻既不是地表人類的裝扮,也不是蘑菇人的妝容。
“閣下是不是對形勢有什麼錯判?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還別說,江躍板着臉這麼一呵斥,讓那地心族越發心裡沒底。
“我是冒險者,這並不是什麼秘密。”那人只得承認。
“嗯,近期去了地表世界嗎?”
那人頓時駭然變色:“你……你到底什麼人,打聽這些做什麼?”
也難怪此人心虛,他此行回到泰坦城邦,一直是低調行事,不想被外人認出來,甚至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身份來歷,更不希望自己的過去被人翻出來。
可偏偏怕什麼來什麼。
莫名其妙自己就被人尾隨了,莫名其妙對方就混進自己屋內,莫名其妙對方居然一眼就看出他去過地表世界!一時間,他只感覺自己好像沒有任何秘密,就跟被人扒光了似的。
對方的眼神就好像能洞悉一切,將他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全部看透。
“我這不是打聽,而是看你誠實不誠實。地表世界對你的侵蝕力,對你精神的摧殘,難道你自己覺得掩飾得很好嘛?”
實際上,對方真覺得隱藏得很好,覺得不會被人輕易察覺的。
可江躍這麼一說,他頓時有些懷疑人生了。真掩飾的那麼失敗嗎?
“行了,你也別緊張。讓你安個心,我對你沒有惡意。”江躍坦然看着對方,寬一下對方的心。
他有一種特殊的感染力,很容易讓對方感覺到他的誠意。果然,對方的警惕和提防一下子放下了不少。
“那麼,閣下找我,到底所爲何事?這天底下,去過地表世界的人應該不少吧?”
如果是隨機被盯上,那還好辦。要是泰坦族盯上自己,甚至是百丈大佬的親族盯上自己,那才叫麻煩。
“我就想知道,地表人類在你體內做了什麼手腳?對你做手腳的人,操控你的人,又是誰?”
那地心族差點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我去過地表世界,你說能看出來,我姑且還能接受。怎麼我體內被地表人類動了手腳,被人操控你也能看出來?
你是妖孽嗎?
地表人類可是親口說過,她這操控手段,絕不用擔心暴露,從外面絕看不出任何破綻。
怎麼剛回到地心世界,隨隨便便一個人,就把他從頭看到腳,從裡看到外,完全沒有秘密可言。
這名地心族簡直快哭了。他覺得現在自己簡直裡外不是人。就跟一個裸奔的小丑一樣,走到哪好像都是笑話。
“怎麼?你被嚇到了?”江躍笑呵呵問。
那地心族結結巴巴問道:“閣下莫不是詐唬我?我怎麼就被人動過手腳了?”
“行了,我用不着詐唬你。因爲,這個手段,我也會。”說着,江躍手心一晃,一枚操控符落在手中,啪的一下,跟變戲法似的,就無聲無息地沒入對方體內。
對方明明有招架的動作,可卻完全撲了空。那枚操控符直接就潛入此人的體內,迅速漫溢全身。
這該死的熟悉感,又多了一道。
這名地心族徹底開始懷疑人生。對方竟真的會!
而江躍在侵入對方的那一刻,也是微微發出一聲驚訝。好傢伙,他不但發現了操控符,居然還有精神操控的印記,竟還有蟲蠱作祟。
這倒黴催的傢伙,到底是被多少人當成實驗小白鼠了啊?
不過,這一切,江躍也搞清楚了對方體內這枚操控符的來源。多半不是小姑就是姐姐江影。
因爲精神印記是童肥肥的手筆,而蟲蠱是毒蟲護法的手筆,這都是江躍熟悉的手段。
“你別說話,我來猜一下。是不是有個死胖子,對你進行了精神操控?還有一個怪里怪氣的傢伙,在你體內種了毒蟲蠱?嗯嗯,還有一名女性,也跟我一樣在你體內種了操控符?”
“你你你……”那名地心族徹底崩潰了。魔鬼,這簡直就是魔鬼。明明這都是隱蔽得不能再隱蔽的事,爲什麼對方就跟親眼看到了一樣。
這不可能啊。
當時是在地表人類的地盤,而且一切都在暗中進行的。對方不在場又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這一刻,地心族這位幾乎懷疑,是不是另外兩個同夥出賣了自己?
畢竟從地表世界被放回來的俘虜,一共有三個。雖然說他們三人應該報團取暖,誰都不願意暴露。
可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那倆傢伙會不會腦子犯抽呢?
可就算那兩人出賣,又怎麼如此精準找到他的位置?而對面這人怎麼會地表人類的手段?
他只覺得腦子嗡嗡的,就好像噩夢還在繼續,根本沒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