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有點不高興,一張嬰兒肥的臉憋得有些紅,委屈地叫道:“我爸留下線索的時候,可沒跟我說得那麼細。他就在這塊地上,挖了一些溝溝壑壑,也不知道搞了什麼名堂。我年紀小,根本看不懂。他也沒跟我細說。他只是,真要出了事,告訴幾位叔叔伯伯,你們一定會懂的。”
大志等小頭目可有點尷尬了。
聽小包這麼說,他們還非懂不可了。這要是不懂,顯得他們多沒默契,跟包木匠多生疏似的。
可事實他們還真是一頭霧水。懂啥啊?他們壓根就沒有任何頭緒,完全就是懂個錘子。
可這話不能當面說出來,一旦說出來,多傷小包這孩子的心?多傷他們跟包木匠的交情?
當下乾咳幾聲,大志提議道:“要不,還是先看看吧。或許包老哥真留下了要緊的線索呢?”
“嗯嗯,或許包老哥早就有懷疑對象,只是官方沒有發公告之前,他或許也不知道詭異之樹代理人這回事。他肯定懷疑有人在基地裡搞鬼,甚至在祖墳上搞事情。”
這個說法,倒是很有說服力。雖然只是猜測,但卻很有邏輯,多半是比較接近真相的。
“領導,方不方便安排個把人過去看看?”大志徵詢起童肥肥的意見。
“看什麼?”童肥肥問。
“看看包老哥到底留下什麼線索,這個線索,沒準就跟詭異之樹的代理人有關呢?甚至包老哥已經指出了代理人的身份呢?”
童肥肥似笑非笑地點點頭:“那就不用看了。”
不用看了?不是你們口口聲聲要追查詭異之樹的代理人嗎?真要到揭蓋子的時候,怎麼你們反而消極對待,打退堂鼓了?
“領導,您的意思是?”
童肥肥道:“詭異之樹代理人,或許包木匠的確已經知道,但他肯定不會留下線索的。”
大志等人着實一愣:“這是爲什麼?”
小包也驚疑不定地看着童肥肥。大家都是胖子,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大胖子要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虎毒不食子。”童肥肥淡淡說出五個字。
這五個字不難理解,可在此情此景下,卻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麼叫虎毒不食子?誰是虎?誰是子?難道是包木匠是虎?小包是子?
大志結結巴巴問道:“領導,這話有點高深,能不能講明白點?”
童肥肥呵呵一笑:“小包,要不還是你來講吧?”
小包一臉錯愕,茫然道:“大哥,你要我講什麼?什麼虎毒不食子?你這還是懷疑我爸就是那千刀萬剮的代理人?”
童肥肥嘆道:“我要你講講,詭異之樹的代理人,到底是怎麼殘害你爸的。他怎麼下得去手?”
小包懊惱道:“你們都說他是無惡不作的詭異之樹代理人,他爲什麼下不去手?難道這些魔鬼殺人,還有手軟的時候?”
童肥肥撫掌大笑:“說得好,說得太好了。魔鬼殺人,還真是不會手軟。哪怕殺的對象是他老爹,也一樣不手軟。”
此話一出,本來還有些驚疑的大志等人,全都傻眼了。之前他們還覺得童肥肥是內涵什麼,可話說到這份上,所有人都秒懂。
這是直指小包,小包纔是詭異之樹的代理人!而殺包木匠的兇手,則是眼前這個人畜無害,遇到人還是臉紅害羞的少年人?
這怎麼可能?衆人第一念頭就是,是不是搞錯了?
小包這孩子連殺雞都未必搞得定,他還能殺人?殺的還是他親生父親?而且手段還那麼殘忍?
小包依舊是害羞的小臉蛋,無辜的小眼神。
只不過因爲情緒激盪,變得很是激動起來:“瘋了吧,你們都瘋了吧?你是說我殺了我爹,然後我自投羅網?把你們帶到有嫌疑的地方來?我要是代理人,幹嘛自己主動送上門來?你當我腦殘啊?”
他就差開口罵童肥肥腦殘了。
不過,童肥肥卻不惱,輕輕一嘆:“像你這個年紀,這麼兇殘,還這麼能演,也算是個人才。你小子,雙子座的吧?該不會有雙重分裂人格吧?”
小包就像受到了極大侮辱似的,憤然叫道:“我還想你們官方的人爲我爸伸張正義,沒想到你們是這樣的人,顛倒黑白,還亂咬人!”
連大志等人,都被小包的表現給震撼了。
忍不住道:“領導,是不是搞錯了啊?”
童肥肥怒其不爭地道:“真是好心沒好報啊。剛纔我拉住你們,可是救了你們一命。你們不但不感激,居然還替他說話。”
大志等人更加整不會了。一時間驚疑不定,不知道具體該信哪一頭。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各有各的無辜,各有各的道理。
從親近程度來說,他們肯定跟小包關係更近。可要說哪個更權威,無疑是官方的人馬。
官方人馬的專業和水平,之前大志他們已經見識過了。知道這些人任何一個,都是遠超他們這些人的存在。
在他們眼裡,那就是頂級權威。代表着官方權威的人,難道會胡說八道,栽贓陷害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大志被童肥肥訓了一頓,卻是絲毫不敢有什麼情緒,而是低聲道:“領導,小包是包老哥家的獨苗苗,一向老實,平時殺個雞都夠嗆。”
“所以,殺個雞都夠嗆的人,你覺得他不可能下得了手殺他老子?”
就是這個邏輯啊,大志尷尬地撓撓頭,卻不敢這麼說。
而是道:“領導,不管誰是詭異之樹的代理人,只要證據確鑿,咱潭頭基地上上下下絕不放過他!”
這話聰明,既表了態度,又向童肥肥要了證據。
沒證據的話,就算你們官方的人說得天花亂墜,咱也肯定是不能輕信的。除非你們完全不講理,非得單方面行動幹掉小包,那咱阻擋不了,可咱心裡頭肯定是不服的。
童肥肥嘆了一口氣:“證據,那我就給你們一點證據吧。”
“看看周圍的墳墓,仔細看。記住,別踏入那片空地。”童肥肥提醒道。
墳墓不就是一塊墓碑一個土包嗎?除了周圍的雜草茂盛一些,也沒發現有什麼特殊的。
不過,撥開雜草仔細觀察,有些人就看出了一些門道了。
每一個墳墓,竟都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洞穴。這洞穴不算大,有些胖子的大腿都比這洞穴更粗一些。
不過這些顯然不是重點,主要是這個洞穴着實有些奇怪。乍一看會以爲是盜墓賊草草刨出來的一個盜洞。可仔細看就知道,這根本不可能是盜洞,正常成年人不可能從這麼小的洞口鑽進鑽出。
鼠洞?還是其他什麼獸洞?要是一個兩個墳墓有這情況,那是有可能的。
沒道理這一大片祖墳山,幾乎每個墳墓都有這麼一個大小差不多的洞穴,而且這些洞穴都十分隱秘,都被雜草樹叢給擋住了。
就好像有人故意開這個洞,又不忘掩人耳目似的。
大志面色難看,不解地走到童肥肥跟前:“領導,咱祖墳山的每一個墳墓,都被人動過手腳。”
祖宗的墳墓都被人動了,大志臉色能好看纔怪。這相當於打了現場每一個人的臉,而且是打得啪啪響。
之前他們還說摧毀基地會破壞祖墳山的風水。這話還怎麼說?祖宗的墳墓都被人挖了個洞,要是他們的祖墳真有好風水,此刻只怕也壞得不能再壞了。
“看出來了?”童肥肥慢條斯理地問道。
“領導,這到底是咋回事?這些洞穴,跟小包有什麼關係?難道是小包弄的?他一個人,這祖墳山的墳墓何止幾百上千?”
“呵呵,當然不可能是他親自動手的。你們難道沒看出來嗎?這些洞穴,不是從外往裡挖的,而是從裡往外挖出來的。”
從裡往外挖?
這是從何說起?每個人表情都跟見了鬼似的。聽這話的意思,難道還是祖墳山的祖宗自己從墳墓裡爬出來了?
要是陽光時代,誰敢這樣胡說八道,潭頭村上上下下非得跟他較真不可。然而當下畢竟是詭異時代。
多麼見鬼的事他們都見識過了,祖宗們從墳墓裡鑽出來透個氣,似乎也不是那麼不可思議的事。
可祖宗們真要從墳墓裡爬出來,他們此刻在哪呢?
童肥肥淡漠地看着小包:“小子,還要繼續演下去,還是坦白交代呢?”
小包此刻臉色木然,就好像整個人放空了似的,靈魂出竅了一般,對童肥肥的話充耳不聞,沒有任何反應。
大志等人受不了,喝問道:“小包,到底怎麼回事?到底這些事跟你有沒有關係?事到如今,你就不能給句痛快話嗎?”
小包木然的臉上,許久之後,才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他那停滯一般的眼珠子,忽然轉動了一下。
在轉動時,本來是黑色的眼珠子,竟忽然變成了硃砂一樣的通紅!兩隻眼瞳就像兩隻赤紅赤紅的珠子似的,散發着詭異的赤芒。眼神冷酷,完全沒有人類的情感波動,倒像是從地獄中忽然爬出來似的。
而原本唯唯諾諾,膽怯卑微的小包,就好像被什麼鬼物附體似的,微胖的身軀也比之前更加挺立起來,一種莫名的氣質,在他周身涌起。
他的雙手放在胸前,看上去就像一個詭異的儀式,嘴脣快速蠕動,也不知道是在進行什麼詭異的咒語。
“本來打算用普通人的身份跟你們相處,誰知道換來的只有猜疑。既然這樣,我就不裝了,攤牌了。”
“你們猜得沒錯,我爹是我殺的,祖墳山也是我動的。”
“那——又怎樣?”
“樹祖大人的意志至高無上,那是凌駕於神祇之上的意志,卑微的人類能夠被樹祖大人青睞,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們這些蟲豸一樣的生物根本不懂,你們不配理解這些,你們甚至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所以,今天就讓我一波送走你們,就當爲樹祖大人的偉業獻祭吧。”
小包就像一個狂熱的邪教徒,眼神和語氣都充滿了詭異的瘋狂。
他每一句話聽在潭頭村的這些人耳朵裡,都是那麼荒誕,那麼難以置信。這真是小包那個老實孩子嗎?
完全對不上號啊。
“小包,你真的瘋了?你爹真的是你殺的?”大志滿嘴苦澀,他實在不敢想象,世界上竟真有這麼喪心病狂的人。
竟會對自己父親下手,而且這人平時還那麼老實,看上去人畜無害!
小包冷漠的眼神從潭頭村每一個人眼前掃過。
“你們這些卑微的廢物,不要裝作你們很關心我爹的死活。大志,別人我不說,我爹死了,你真的會難怪?說不定你心裡比誰都開心吧?”
這話對大志來說,就像是奇恥大辱,讓大志不由得跳腳板。
“瘋了,小包你真是個瘋子。我跟你爹光屁股一起長大的交情,於公於私,我都不可能盼着他死!更不可能爲他的死開心。你說這話,真是喪盡天良。”
“是嗎?”小包跟瘋子似的笑了起來,“他睡你老婆的時候,你也是這麼想的嗎?那個好幾次藏着殺豬刀想幹掉他的人,難道不是你?”
本來氣哼哼的大志,聽了小包這話,如遭電擊,整個人頓時蔫了。他很想矢口否認,很想大聲辯駁。
可滿嘴苦澀和一肚子委屈,卻讓他一時間完全無言以對。
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總得戴點綠。
大志本來已經說服了自己,咬着牙接受這些吧。反正他這些日子也沒少睡別的小媳婦大姑娘,也該扯平了。
可心裡頭對包木匠的恨隱藏得再好,那也並不代表就真的消失了。
“還有你,剛子叔,我爸倒是沒睡你老婆,因爲你老婆太醜。但是他辦傢俱廠,低價強買你家的木頭,佔你家的自留地,你真不恨他?”
小包就跟一個小毒舌似的,無情地揭露着每一個人的隱私。
這讓在場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不住罵道:“畜生,畜生!你連自己老爹都敢殺,還有什麼鬼扯的話編造不出來?”
“領導們,這小子是徹底瘋了,我們懇求官方出手,鎮壓這個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