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道自此獨自隱居山野,再無音訊,沒有了師父的日子,吳奇的日子好過了不少,不過他倒不忘本,每日依舊刻苦研習師父留下來的醫書,從未間斷過。這下得了老道真傳,名氣也跟着醫術一起大爲見長。
這窮鄉僻壤的地兒,怪病並不是那麼多見的,吳奇和鬼伍除了和傷風咳嗽、跌打損傷的病人打交道,大部分時間不是自己研習,就是上山採集『藥』草,兼職『藥』草販賣。這山溝溝裡實在窮得叮噹響,一般人傷風感冒之類的小病,挺一挺也就過去了,碰上嚴重點的病,也只能牽羊送牛的,看了都讓人於心不忍。無奈在那個時代,吳奇還不夠黑,所以他只能受些窮。
可怪病不多見,不等於遇不上,這天,吳奇和鬼伍正就着穿堂風在屋內乘涼,便見一村民火燒屁股一般急匆匆趕來,連門都來不及敲,直接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吳……吳大夫,救……救人啊!”
吳奇一見來人,竟然是鄰村趙家屯子的來寶,十多天前這傢伙蓋房子上樑不小心扭傷了腳踝,被吳奇兩劑黑絮膏很快搞定,從這傢伙跑路的樣子來看,應該恢復得相當不錯,只是這大熱天正午的,有什麼這樣緊急的情況嗎?
“別急,什麼事兒,慢慢說!”吳奇招呼他坐下,鎮定地問道。
來寶端起桌子上的水壺,一口氣將裡面的水喝了個精光,總算緩了口氣過來,這才一抹嘴巴道:“我們村兩小子都出了事兒,古怪得很,你趕緊去看看吧!”
吳奇聽了一怔,當即不敢怠慢,所謂救人如救火,既然情況緊急,也就片刻不能耽誤了,於是和鬼伍相視一點頭,快速地準備好了一切,幾人馬不停蹄地往趙家屯子趕去。
趙家屯子並不遠,翻過一座小山就到了,幾人頂着烈日到了地方時,幾乎都快要中暑了。一進門,便見一七八歲模樣的小男孩躺在臨窗的涼蓆上,昏昏欲睡,時不時地打個寒顫,不住地磨着牙,含糊不清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一副精神恍惚的樣子。
“孩子這樣多長時間了?”吳奇給小男孩探了探脈搏,又快速地檢查了下全身,轉頭對一旁的小男孩父母問道。
小男孩的父親回道:“早上的事了,我們下地的時候『毛』豆還好好的,中午我們從地裡剛回來,就看到『毛』豆這樣子躺在地上了,把我們嚇壞了,這不趕緊讓來寶叫你們來了!”
“二當家他家孩兒也鬧了『毛』病,要不先讓小伍大夫過去看看!”來寶一邊用衣領扇着風,一邊徵求吳奇二人的意見。吳奇一點頭對鬼伍道:“這邊交給我了,你先去那邊看看情況吧!”沒等說完,鬼伍和來寶二人已經應了一聲,奪門而出。
吳奇又給『毛』豆仔細檢查了一遍,尋找着病因,如此往返進行了幾下,竟然未發現任何異常。此時正直盛夏,又是農忙季節,村裡人下地幹活,孩子要麼關在家裡,要麼就一羣小孩成天光着個腳丫子滿地『亂』跑,上山下河捕鳥撈蝦掏鳥蛋,這些也就是鄉下孩子最主要的娛樂項目。
要說烈日炎炎之下,小孩子玩耍中了暑或者被毒蛇毒蟲之類的東西咬傷都是正常的事兒,但奇怪的是,『毛』豆無論是氣『色』、呼吸、體溫都極其正常,不但身上沒有任何傷口,而且連正常生病所表現出的脈象紊『亂』的情形也沒有,既不像是中暑,也不像是食物中毒和蟲蛇咬傷中毒。
正常情況下,人體表現出了病態特徵,只要是疾在體內,合格的中醫,望、聞、聽、切這幾個環節一過,基本就能診斷出來了,當然罕見的疑難雜症的除外。但是從『毛』豆目前的狀況看,他的症狀表現似乎並不明顯,僅僅是有些精神恍惚,其它方向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病態特徵。
再有種情況,便是外界元素的侵害,它也會導致人體出現特殊的癔症型病態,就如之前張二柱子那樣,這種情況一般是邪風入腦,也就是通常人們說的鬼上身。但對於身子抵抗力較弱的兒童來說,卻是另一種情況,特別是年幼的兒童,靈魂不穩定,如果遇到驚嚇或者接觸了邪物,很容易靈魂出竅,這時候就需要長輩人進行喊魂,引導着他的靈魂再回到他身上,病自然就會好。這種情況下通常會伴隨有高燒,而且表現爲全身『性』的症狀,而不僅僅是這種局部的精神失常,更何況『毛』豆根本沒有高燒。+激情小說?都市小說
吳奇當下暗自稱奇,他不是那種遇到解釋不了的事情就往鬼神方向靠的人,雖然他已拜牛道人爲師,但那僅限於醫術求習,自己和封建『迷』信的立場一直是對立的。張二柱子說是邪陰入體鬼附身,鬧得那麼兇最後還不是靠醫『藥』才治好了他?事過不久,今天又遇到了這樣棘手的問題,難道自己醫術這方面還不稱職?
吳奇不信這個邪,詳細問詢了『毛』豆患病的前前後後,再仔細診斷,當下他拿出了十足的仔細,連慣寶寶辮子遮蓋的後腦勺都不放過,果然,吳奇很快發現『毛』豆身上一處極不易察覺的異常。
『毛』豆的右耳耳垂以下,一直到腮幫的位置,有一道淺淺的劃痕,而且相對於左腮,『毛』豆的右腮有輕微的腫脹,劃痕和腫脹都極不明顯,不仔細看根本沒法發覺。而且『毛』豆腫脹的腮腺部位四周泛出猩紅,零碎如鋸齒一般呈環狀排列,這是有炎症的表現,說明『毛』豆的腮腺腫脹很快就會有增大的趨勢,可能會蔓延至耳根、牙齦、頜下等位置。
吳奇當即判定可能是“痄腮”,“痄腮”就是腮腺炎,當地人稱“蛤蟆瘟”,春秋季節多發於兒童身上,表現爲一端的腮部腫脹疼痛。這是一種很常見的小『毛』病,以食醋和墨汁一比一配好,用『毛』筆蘸了混合『液』,塗於患處,每天塗上五六次,一般二三天腮部腫脹自消。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藥』方,都能『藥』到病除。
發現了病之所在,吳奇卻並沒有大意,因爲通常情況下,“蛤蟆瘟”的初期是不會導致精神也出現異常的,“蛤蟆瘟”只是症狀的體現,病根根本就不在這裡。再仔細一看他又發現,『毛』豆耳垂下的那道劃痕,繞過了整個耳根,竟然通向了耳朵,好像有東西有意爲之而形成的。
“你們家有貓嗎?捉一隻貓來,再掰幾顆大蒜,準備一隻碗一雙筷子!”吳奇一定神,對一旁那對焦急的夫『婦』道。那兩口子雖然不知道吳大夫要這些做什麼,但從吳奇的表情他們便知道自己的孩子有救了,當下不敢遲疑,很快將吳奇所要的東西都備齊了。
吳奇抓過那隻貓,掰開了一隻大蒜擠出蒜汁,往着貓鼻子上一個勁地擦,那貓一陣掙扎,喵了幾聲便開始撒『尿』。吳奇吩咐孩子父親用碗接了小半碗貓『尿』,端放在牀頭,自己用筷子蘸取了少許,小心地滴在『毛』豆的右耳洞裡。
幾滴貓『尿』滴入,『毛』豆便躁動不安起來,不停地抓頭撓腮,雙腳『亂』蹬着就想掙扎起來。吳奇吩咐他父母按住他的雙腳和身子,自己則負責穩住他的頭部,右耳朝上,緊緊盯着他右耳的變化。
小孩子並沒有多大力氣,被幾人按住了便沒法再掙扎,漸漸地安穩了下來。就在這時,『毛』豆突然甩了甩腦袋,一隻黑『色』的蟲子,從他的右耳耳洞裡爬了出來。
那蟲子一爬出,『毛』豆渾身一軟,跟着便放聲大哭起來,叫嚷着就撲向自己母親的懷抱,顯然意識已經恢復了。吳奇長舒了一口氣,用筷子夾起那隻蟲子,放到眼前一看便對那夫『婦』道:“就是這東西搞的鬼,它爬到了『毛』豆的耳朵眼裡作怪,現在已經沒事了!”
『毛』豆的父母上前道謝,沒等吳奇鬆上一口氣,吳奇忽然又皺了皺眉,有些吃驚地道:“這東西竟然不是蟲子,這是守宮的尾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