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對了?”吳荻擡頭看着吳中元。
吳中元挑眉看了吳荻一眼,未置可否。
“那天你爲什麼要煽動大丘的勇士跟我們打架?”吳荻追問。
“你爲什麼不留在都城?”吳中元反問。
“你都聽說了,你不是熊族人,是北疆的馬族人。”吳荻說道。
“你應該知道你是九陰血脈的事情一旦泄露,很可能招致敵人的偷襲,爲什麼還要回大澤?”吳中元問道。
吳中元不接吳荻的話茬,吳荻也不接他的話茬,“那天夜裡我們的打鬥只產生了兩個後果,第一個後果是我們都受傷了,去到有熊之後無法自城中巡遊,另外一個後果就是你受傷了,樣貌發生了改變。”
吳中元自顧說道,“當日場中曾經有人說過九陰巫師的出現是‘神諭天作’,對此吳熬予以了默認,吳熬是現任大吳,嫁給他是很多女子的夢想,你爲什麼不順從?”
“你是擔心巡遊的時候有人認出你來,還是擔心檢試的時候有人認出你來?”吳荻問道。
吳中元皺眉擡頭,直視着吳荻的眼睛。
吳荻也盯着吳中元的眼睛,“大吳是熊族的君主,族人都對他恭敬順從,頂禮膜拜,你爲何直呼他的姓名?你很討厭他?”
吳中元撇嘴冷笑。
吳荻正色說道,“你不是馬族人。”
“那我是什麼人?”吳中元冷聲反問。
“你是一個小時候自都城生活過,之後又離開了的人。”吳荻說道。
“依據?”吳中元感覺後背發涼。
“你臉上受的傷並不嚴重,並不能徹底掩蓋你的樣貌,”吳荻說道,“實則你不那麼做,可能也沒人認得出你來,你那麼做只是爲了確保萬無一失。”
吳中元面無表情,吳荻的判斷已經不能用八玖不離十來形容了,而是九九不離十。
吳荻又道,“就像你不必跑出這麼遠也能甩掉追兵,但你執意跑到千里之外同樣的道理,你做事有確保萬無一失的習慣。”
“接着說。”吳中元說道。
吳荻往篝火裡扔了幾根木柴,放緩語速,平靜說道,“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小時候應該自都城生活過,之後因爲不爲人知的原因離開了都城,現在回來是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要做什麼事情?”吳中元擠出一絲笑意,在此之前他從未遇到過心思如此縝密之人,要知道縝密之人極爲罕見,因爲縝密都是建立在細心,心靜,聰明這三大要素的基礎之上的。
“做一件值得你冒險回來的事情。”吳荻說道。
“你還可以再往前走一步。”吳中元說道。
“你爲什麼對大吳心存敵意?”吳荻問道。
吳中元沒有回答。
而吳荻也不需要他回答,有些時候不回答也是回答,吳中元的不回答已經給了吳荻想要的判斷依據,“只有擁有王族血脈的人才會對大吳心存敵意。”
吳荻此言一出,吳中元遍體生寒。
雖然明知吳荻正在盯着自己的臉,觀察自己表情的變化,吳中元仍然做不到面色如常,至於自己此時此刻究竟是什麼表情,他自己並不清楚,但他卻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肯定很不自然。
“你是誰?”吳荻輕聲問道。
吳中元靠上了身後的石壁,直視着吳荻的眼睛,只要他不承認,吳荻所有的推測都只是推測,實則她已經猜到了真相,此時發問只是在對自己的判斷進行最後的確認。
“知道我是誰,對你而言有什麼意義嗎?”吳中元反問。
“沒有,”吳荻搖頭,“不過對你而言是有意義的,你親口承認就是拿我當朋友,我有替你保密的義務。你不承認,所有的一些都是我的猜想,我不會故意去跟別人說,但我可能會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暗中追查真相,你也是知道的,現在有很多眼睛在盯着我。”
“你這是威脅嗎?”吳中元問道。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麼可能威脅你,但我真的很好奇。”吳荻淺笑。
“他們若是想殺你,就不會抓你回去了,即便我不救你,他們也不會殺你。”吳中元說道。
“但他們會羞辱我,用我來交換或是要挾,不管是交換還是要挾,只要大吳答應了他們的條件,我就欠了大吳一個莫大的人情,而今,這個莫大的人情我欠的是你的。”吳荻說道。
吳中元沒有接話。
吳荻又道,“若是你沒有救我出來,這時我可能已經尿溼了褲子,你救我脫困,讓我避免了尷尬和難堪,我難道不應該念你的好,領你的情?”
吳中元聽得出吳荻有心緩和氣氛,但他仍然沒有開口。
“你生氣了?”吳荻問道。
“我爲什麼要生氣?”吳中元反問。
“因爲我太聰明瞭,男人都不喜歡聰明的女人。”吳荻眯眼一笑,她是個圓臉,一笑顯得很可愛。
但吳中元此時看到的卻不是可愛而是可怕,要說心裡驚慌倒也不至於,更多的是驚訝和不習慣,這種感覺就像一個異類突然遇到了一個同類。
“你聰明的不像女人。”吳中元有感而發。
“你也細心的不像男人。”吳荻說道。
吳中元笑了笑,吳荻也笑了笑。
“你爲什麼不肯留在都城?”吳中元問道。
“因爲我發現他們在想什麼,而我並不喜歡。”吳荻回答。
“你不喜歡他?”吳中元又問。
吳荻搖了搖頭,不但搖頭,還皺鼻子。
“那你喜不喜歡我?”吳中元笑問。
雖然這時候的女子都不是羞答答嬌滴滴的那種,但突然被人問到這個問題,還是令吳荻有些臉紅,但她並未迴避這個問題,“有些兒喜歡,不過更多的還是好奇。”
“你可千萬別喜歡我。”吳中元說道。
“爲什麼?”吳荻不解。
吳中元思慮該怎麼講說之際,吳荻猜道,“你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會連累我?”
吳中元搖了搖頭,“我不會一直留在這裡,做完我該做的事情,我就會離開。”
女人終究是女人,吳荻沒問吳中元要做什麼事情,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有心儀的女子?”
吳中元點了點頭。
吳荻也點了點頭。
“你欠我一個人情?”吳中元問道。
吳荻聞言有些疑惑,但仍然點了點頭,“我欠你一個人情。”
“好,”吳中元點頭,“這個人情先記下,以後幫我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吳荻追問。
“以後你就知道了,總之對你來說不算難事,你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千萬別出什麼事情。”吳中元說道。
“我現在就要知道。”吳荻說道。
吳中元沒有接話,如果告訴吳荻他想讓她幫什麼忙,就得向吳荻解釋現代和現在,這可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的清楚的。
“我最討厭別人話說一半,”吳荻說道,“你此時不說,以後再說,我便不答應你。”
“你在威脅我?”吳中元皺眉。
吳荻眯眼微笑,連連點頭。
吳中元擡手摸了把臉,此事說來話長,應該從何說起纔好。
見吳中元猶豫,吳荻又說道,“你想讓我做的事情肯定與我的九陰血脈有關,除了我,沒人可以幫你,說吧,我給你保密。”
吳中元哭笑不得,早知道吳荻的好奇心這麼重,就不該現在提出要求。
“你不用說了。”吳荻說道。
吳中元聞言擡頭看向吳荻,他本以爲吳荻生氣了,沒想到吳荻一臉的得意,“我知道你是誰了,我也知道你想讓我做什麼了。”
吳中元盯着她,等她往下說。
但吳荻說完這句,便沒了下文。
等了片刻,不見她繼續往下說,吳中元說道,“說呀。”
“不說了,我知道就行了。”吳荻擡手,以手背遮嘴打了個哈欠。
吳中元知道她是故意吊自己胃口,便不理她,折斷幾根樹枝投進篝火,然後撐臂想要起身。
見吳中元竟然不追問,吳荻有些意外,她本想打定主意與吳中元僵持到底,卻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而吳中元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最終二人同時開口,“我。”“你。”
吳中元擡了擡手,示意吳荻先說。
吳荻讓步,先開口,“二十年前本族前任嫡血大吳與鳥族大貴人相戀,育有一子,後來牛族和鳥族攻破有熊,危急時刻,巫師傳送作法出現偏差,此子不知所蹤。”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吳中元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雖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但直到去年年中現任大吳被找到之前,本族還一直在傾力尋找此人。”吳荻說道。
吳中元笑了笑。
“這幾日蘭青巫師已經將本族各種法術與我詳細解說,”吳荻說道,“本族現存巫師最高三陽,需要三陽三陰以上纔可施展的法術並不多,而你自然不會讓我幫你打架,更不會與我討要壽命,如此一來,就只剩下六陰六陽所能施展的瞬息千里了。”
吳荻說到此處,略作停頓,見吳中元不接話,又說道,“實則你需要的並不是瞬息千里,而是出現了偏差的瞬息千年,若是在這個天地間,不管離的多遠,你最終都可以回去,但當年那個巫師把你送到了錯誤的年代,如此一來你便回不去了,所以你纔會需要我。”
吳中元心悅誠服,衝吳荻豎起了大拇指,“你非常聰明。”
得到表揚,吳荻面有得色,“既是九陰血脈,總不會非常愚鈍。”
吳中元緩緩點頭,吳荻的話提醒了他,此前他一直感覺吳荻與自己是同一類人,現在看來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很可能是源於血脈的無形影響。
“說吧。”吳荻往火堆旁挪了挪,雙手抱膝,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你都知道了,還說什麼呀。”吳中元說道。
“說你這些年去了哪裡,說你是怎麼回來的,說你爲什麼跑的這麼快,只要你想說的,我都想聽。”吳荻說道。
“可是我什麼都不想說呀。”吳中元說道。
“可是我想聽啊。”吳荻笑道。
“我要是不說,你是不是又要威脅我?”吳中元皺眉。
吳荻眯眼壞笑,連連點頭。
吳中元無奈嘆氣。
“快說吧,快說吧,我想聽。”吳荻催促。
“真想聽?”吳中元壞笑。
“嗯嗯嗯。”吳荻點頭。
“我偏不說,看你能不能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