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驚魂落魄的秀勇,重新凝聚精神,化爲鬼影顯現在柘山腳下的時候,已是凌晨一點多。
靜謐的黑夜,霧氣籠罩,亂石叢中,荒草悽悽,秀勇坐在一塊青石上,氣息依然很微弱。
在龍口山邊,那劇烈的光亮突然閃現的一剎那,自己就像要被無形的力量撕裂一般,從內到外,全部被劇烈的光線所穿透,似萬箭穿身,灼熱的感覺讓他無比的痛苦,比當初他被車撞死的一剎那還要痛苦萬分,瞬時,就覺得自己要魂飛魄散,四分五裂,如同被瞬間蒸發了一樣。
然後就沒有了任何的意識,現在想起來,留存的記憶只有當時看到的一片光明,感受到的無比的痛苦,然後直到現在,他坐在青石上,這段時間內,他什麼都記不起來了,一片空白。
遠處的路邊上,還停着他的出租車,在他眼裡也顯得模糊而又難以辨認,他慢慢地走過去,坐進了車裡,然後半躺在座位上仍然在閉目養神。
就這樣過了一兩個時辰後,他的心神才平穩了起來,恢復了不少,但依然感覺自己就是飄飄忽忽的,還是沒有多大的精神。
他勉強開着車,沿着柘山彎曲的盤山路,往子陵市的家裡駛去,曼曼還在家等他迴歸呢。
經過柘山那個急拐彎處的時候,他想起了嫣兒在此墜落,還想起了他開車拉着婷婷和欣哥一起奔下懸崖的情形,那些記憶還依然如在眼前。
而此時,就在他稍微分神的片刻,他絲毫沒有意識到,在他車的後座上已經悄悄地坐上了兩個鬼魂。
當然,這些事都是秀勇的魂靈後來告訴我的。
而我此時,還躺在醫院病牀上。
迷迷糊糊的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的,猛然間睜開了眼後,看着眼前的黑暗,自己的意識在瞬間清醒後,突然聽到在屋內裡邊的窗戶邊,有兩個人在嘀嘀咕咕地說着話。
我是側身靠裡,面對着牆,背對着窗戶,背對着說話的人。
我雖然睜開了眼,但是一動未動,這時候腦子裡已經全部清醒,也聽出了說話的人中,老耿是其中一個。
眼睛很快就適應了屋內的黑暗,其實此時屋內並不是很黑,城市裡的黑夜在各種燈光的映照下,不管是到了什麼時候,只是覺得模糊昏暗,而不是如鄉村郊外那種徹底的黑暗。
我一動不動,屏神靜氣,他們的私語還在繼續,除了老耿的聲音,另外一個聲音聽起來沙啞而深沉,覺得有點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那是誰。
當我極力平靜下來,自己的耳朵就像循着聲音的源頭,來到了窗戶邊一樣,我才終於模糊地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詞,天井官莊,還沒來得及容我細想,又聽到了科子這個讓我瞬時一激靈的詞,我也就立即想起了這個沙啞的聲音是發自科子那個惡鬼之口!
我極力平息下心中的激動,閉上眼睛,緊縮着眉頭再去仔細地凝聽。
哼哼唧唧,模模糊糊,我又聽到了他們說起我的名字,好像他們在談論着我。
又過了一會,彼此說話的聲音突然停止了,我就聽見有輕輕地腳步聲,向我走來,我立時睜開眼,更加警醒了。
那人在慢慢向我走來,走到了旁邊的牀邊,停下了,我就知道是老耿,接着就感覺他輕輕地掀開了被子,上牀後壓着牀上的鋼絲輕微的響動了幾聲,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我知道科子走了,老耿回來又躺下了。
科子怎麼會來了這?他又是怎麼認識的老耿?難道他們早就認識,還是科子來找我的時候遇到了老耿?
自從科子這個惡鬼,在派出所跑了以後,就沒有了動靜,今晚怎麼又會突然自己來了呢,難道他又是來找老趙?
想到這,我心裡有點着急,如果科子此時再去找老趙,老趙可是毫無防備之力,很容易再被附身或者易體的。但一想,又不對,老趙此時腿上的槍傷爲好,再加上科子也明白,我也早已經知道了他靈魂易體到老趙身上,當然不會再這麼冒險,再來易體或者依附,但他今晚爲什麼會突然來到這裡呢?
爲了不引起老耿的懷疑,我還是不敢動,也不敢起牀,只能在牀上靜靜地躺着,就這麼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我才假裝從側身轉了一下身體,平躺了下來,又假裝迷迷糊糊地就像睡語一般,問:“老耿,幾點了?”
問話以後,老耿像是沒有聽到,沒有動,也沒有任何的回答,我知道他是在假裝睡着了,也就不再搭理他,就像突然清醒了一般,摸起了枕頭邊的手機,摁開了手機後,光亮立時耀得眼睛有點疼,也看清了已經是凌晨接近五點了。
把手機扔到一邊,我掀開了被子,坐到了牀邊,裝着打了個呵欠,找到了鞋,下了牀。而牀上的老耿此時還是一動未動,還傳來了幾聲微弱的鼾聲。
看着他裝睡的樣子,我笑了笑,心想,你就在這兒裝吧。
我及拉着鞋子,開開門,往廁所走去。
透過走廊的窗子,外邊已經微亮,在途經走廊的時候,還遇到了一個早起的小夥子正急匆匆地往廁所裡跑。
上完廁所後,還是不大放心,雖然天也快亮了,我還是忍不住匆忙地沿着樓梯到了三樓老趙的病房前,站在屋外,裡邊什麼動靜都沒有,我也就放心了,就轉身又回到了自己的病房,老耿依然還在裝睡着。
時間尚早,我又躺在了牀上。
雖然手裡拿着手機,但根本無心查看。
就不說昨晚老耿使用法力,讓嫣兒、秀勇、阿昆幾乎都魂飛魄散,我也見識到了那如白晝一般的奇幻,就說剛纔不久,科子竟然來找他,兩個人還在一起私語,這個老耿看來確實是法力無邊,高深莫測,雖然沒有正面的交過手,但在他那光亮下,我額頭上的傷疤竟然如此奇疼無比,我突然覺得,也許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科子這個惡鬼,本來就已經很難對付,狡猾無比,還能自由出入易體後的人體,幾次受傷都沒讓他有什麼傷害,今早竟然再次找上門來,光他就難以對付了,可是現在,在我身邊又來了這麼個尚不知法力有多高多深的老耿,萬一如果他們聯手,那我恐怕就更難以對付了。
怎麼辦?看來我只能去尋求孫道長的幫助了,通過昨晚的事,就已經看出來,幫我的那幾個魂靈,要想對付老耿是根本不可能,他們就連科子都難以對付。
再者說了,我也正好要找孫道長,還要詳細的問問科子爲什麼在易體後還能自由出入人體,還有我額頭上這外在的鬼眼爲什麼偶爾會很疼。
那就等天明後,我再去三水山,找他問個仔細,也好做到心中有數,以備後患。
想着想着,也許是昨晚睡得晚,竟然又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直到被曼曼的爸爸喊醒,起來一看,都早上九點多了。
他是來看老趙的,順便到我屋裡坐坐。
我看到老耿的牀上被褥都已經疊好,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出去了,也可能出去買飯了,但應該不是出去玩把,因爲他的任務之一還是要監視我的。
我跟曼曼的爸爸彼此寒暄後,他看起來有點侷促與不安,我就問他有什麼事麼?
“阿泰師傅,今早剛一醒來,就見我老婆坐在牀頭抹淚,問她怎麼了,她說昨晚做了個夢,夢見我們家曼曼了,夢見她又被科子那個惡鬼欺負,可是自己又幫不上她,乾着急,就連急帶哭的醒過來了。我老婆這麼一說呢,我也猛地記起了自己的夢,好像我也夢見了曼曼遇到了什麼難事,在哭呢。這不俺兩口子這麼一說,想來想起,心裡就很不舒服,很擔心,正好今早過來看老趙,我就過來和你說一聲,看看能不能——”
他說到這,又有點猶豫,我就說:“沒事的,你想要怎樣,說就是——”
“我老婆呢,她就跟我說,自從陰親結下以後,就把曼曼葬到了子陵秀勇家那,我們也沒過去看看,所以她就想今天抽個空過去,到他們的墳上去瞧一瞧,可是路子又遠,還不知道位置,這不尋思您是開出租車的,同時這個事又是您一手操辦的,所以……”
我聽了當然是滿心歡喜,他這麼一說起來,我也正好想去見見那個開出租車的朋友——源哥,當時說好了以後常聯繫的,這不一直忙着,也沒機會去看看他,正好一塊過去看看也挺好。
但是我今天計劃着要去找孫道長的,可既然曼曼的爸爸這麼忠厚老實的人開了口,我也不好意思拒絕了,再說我本來就是開出租車的,他們要用我的車,又是朋友,我就更沒的說了,那就不如跟他們早早的去,回來以後再去找孫道長也不遲,反正科子那個惡鬼在白天也不會掀起什麼波瀾的。
於是我就答應了曼曼的爸爸,他立時也滿心的高興。
“那太好了!阿泰師傅,我快上去看看老趙,叫下我老婆咱們一塊,這就去,我老婆她今早也一塊跟來了,要是您不和我們一塊去,還想坐車去呢,這樣就太好了,呵呵。”
去看看他們本來挺好,可沒成想,讓人想不到的意外又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