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設在慎心堂,不過女客們都在沉心堂這邊。
薛愫不過挑了幾樣愛吃的吃了幾樣就下來了。
飯畢在綺花閣那邊搭了戲臺,賀大太太過來請了衆女眷過去看戲。和薛太太兩個各扶了秦老老夫人一邊,衆人簇擁着往園子裡去。
薛愫和淑苓走在最末,兩人已經商議好過去不過應個景就偷溜出來。
這個季節的花園多少有些蕭瑟,可看的景緻不多。大家從抄手遊廊而過,秦老夫人見遊廊兩邊的紫藤架只剩下些粗壯纏繞的空枝,心中有些悽清。她突然住了腳步,扭頭問了薛太太一句:“沈家那邊今天沒女眷過來吧?”
薛太太搖頭道:“不大清楚。”
賀大太太卻接過話頭說:“他們沈家倒是派了婆子送了四樣壽禮來,因爲事多還沒支會老夫人呢。不過東西都還擺在老爺的書房裡,還沒入庫呢。”
秦老夫人點頭道:“這也沒什麼。”
賀大太太又笑道:“鴻兒請了他們世子,也不知來沒有。”
秦老夫人又和薛太太道:“今年和往年不同,打點送沈家的年禮你也費點心思,有了主意來回句話。”
薛太太應了個是。知道老夫人特別在意沈家即將結成的這門姻親,曾家以後還得仰仗他們沈家,不然也不會挖空心思想要淑苓嫁給他們沈家世子了。
薛太太想到這裡回頭看了眼後面的淑苓,卻見她和薛愫走在最末,兩個小姑娘湊在一處不知說些什麼。心想她到沈家那邊去將來姑爺會對她好嗎?未來婆婆會對她好嗎,會不會受什麼委屈,第一次,薛太太心中有些不捨。要是這個孩子身子健壯一些,不那麼纖弱敏感就好了。
說話間,已經來到了綺花閣。這邊早有丫鬟婆子收拾了出來,當下賀大太太和薛太太扶了秦老夫人坐了正首的那張撲了大紅猩猩氈的寶座。秦老夫人又叫了曾綺和秦雪嬌兩個在跟前相陪。讓賀大太太的母親坐了左面的一張軟榻,賀大太太的兩個侄女在跟前相陪。
範氏坐在右面第三的位置上,薛憶陪在跟前。薛愫和淑苓坐在薛太太的身後。戲臺上扮盡人生百態,做足了喜怒哀樂。薛愫看了一會兒,想着該找時機告辭。正準備和淑苓稟報薛太太要走。
那華姨娘身邊的小環卻突然走來和薛愫低聲道:“薛二小姐,我們姨奶奶有請薛二小姐到福安堂那邊坐坐。”
薛愫有些疑惑,華姨娘找她能有什麼事,不過她看到了華姨娘身邊的卓氏,本能的覺得不大好,便和小環道:“華姨奶奶有什麼事?”
小環笑道:“姨奶奶只是讓奴婢請薛二小姐過去,並未說有什麼事。”
薛愫知道華姨娘和古家的關係,所以這些日子來總是有意的疏遠着,知道卓氏今天也過來了,必定是要找華姨娘絮叨的,她不想見那個女人。
小環說了一通卻見薛愫坐着未動,心想這個薛二小姐好大的架子,他們姨奶奶也請不動,莫非是要讓姨奶奶親自來請。臉上有些尷尬。
正好薛太太聽見了小環的話,扭頭和薛愫說:“華姨娘有事找你,你就過去看看吧。”
薛愫見姑母都開了口,再說一時也找不到拒絕的藉口,只好起身來,拉了下淑苓的衣裳說道:“不如請苓姐姐和我一道去吧。”
淑苓本來也打算回抱月軒了,不想再看戲,忙答應着:“好啊,我們一道走。”
薛太太卻叫住了淑苓:“我瞧着你今天氣色還好,就再安靜的多坐會兒。老夫人還有話要問你呢。”
淑苓只好道:“對不住薛妹妹,我暫且不能陪你過去了。”
薛愫無法,只好叫上了聞鶯與小環往華姨娘那裡去。薛太太這裡還和淑苓埋怨:“這個愫丫頭怎麼膽子倒變小了,還是自家人,也不敢去見?”
淑苓笑道:“她是覺得路上沒人說話孤單。”
且說薛愫跟了小環,讓聞鶯陪着往福安堂去。路上薛愫向小環打聽了:“華姨娘那邊有什麼客人嗎?”
小環笑道:“除了常過來的古家太太沒有別人。”
婆婆果然在那裡,薛愫雖然不想見她,但也只得硬着頭皮跟着小環到福安堂去,心想卓氏倒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不遇見古宜就好。
從側門出了園子,往東走了一段路,過了個穿堂,又走了一段的甬路,總算是到了福安堂。
小環含笑着請薛愫進南面的屋子,一個才留髮的笑丫頭早替薛愫揭起了顏色已經不大鮮豔的繡花軟簾。
薛愫遲疑了下,便躬身進了屋內。迎面就見窗下的炕上坐着兩個婦人,華姨娘和卓氏正說些家務話。
華姨娘見她來了,忙挪了下位置請薛愫上炕坐。薛愫卻顯得有些拘謹,謙讓道:“不用了,我坐這裡就好。”說着便在下面的一張雕花椅子上坐定。
華姨娘見了,忙下炕來,親自來拉薛愫上坐。這股熱情倒讓薛愫有些不好大意思,總覺得彆扭。要不是多出了上一世的經歷,定會讓她感激,可是如今多少有些冷淡。華姨娘見薛愫身上穿得單薄,一摸手也冰涼,趕緊將自己的一個手爐塞進了她手裡。薛愫忙起身推辭道:“不了,姨奶奶,我也不冷。姨奶奶讓小環叫我過來不知爲何事?”
華姨娘笑道:“也沒什麼事,不過是想請你過來說會兒話。我表姐倒是有事要找你。”
薛愫心裡咯噔了一下,心想與古家拉扯上會有什麼好事呢。
卓氏訕笑道:“說來也不好意思再麻煩薛家小姐了,不過這事只怕只有薛家小姐能做。”
薛愫想她有什麼能耐值得卓氏如此擡舉,淡淡的說道:“我人笨拙,手也不靈巧,只怕幫不上什麼忙。再說曾家有的是能人,古太太去找別人不也一樣。要是我耽誤了古太太的正事不是更不妙了麼。”
卓氏沒料到薛愫如此謙遜,又笑說:“我想煩請薛家小姐幫我打二十根攢心梅花的絡子,正月裡要用。我屋裡的那兩個丫鬟手笨得很。只好過來請薛家小姐了。”
薛愫想,婆婆屋裡有飛花和折葉兩個大丫鬟,兩個都生得百般伶俐。當初她在古家做媳婦,卓氏百般挑剔她,兩個丫鬟也沒少乾落井下石的事。針線上也都是好手,特別是折葉,針黹更是了得,說不會打絡子,她可不相信卓氏的話。讓她幫着打,薛愫想,不會是隻打絡子那麼簡單,也不知那卓氏在打什麼算盤。
薛愫想了一回說:“既然古太太趕着要用,那我還真做不了。我們恆哥兒針線上還欠着許多事呢,屋裡的丫鬟馬虎,也不敢託以重任。我當姐姐的少不得要過問才放心。古太太既然趕着要,我給古太太舉薦一個人。”
卓氏笑道忙問:“不知薛家小姐說的是誰?”
薛愫笑道;“姑母房裡的玉針手最巧,編織什麼的很是厲害。不如讓她來幫古太太打,保證古太太喜歡。”
卓氏想,爲了這麼一點小事去勞煩薛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她可不敢。只是薛愫她不肯,又不好強求,只好訕笑道:“既然薛家小姐沒空閒,不願意就是算了。回頭我再問問別人。薛太太房裡的人我可不敢驚動。”
華姨娘還以爲薛愫是個爽快,又熱心腸的姑娘,沒想到她竟然不答應。這個計劃也只好作罷。
薛愫見沒什麼事正欲起身告辭,卻突然聽得簾外的丫鬟報說:“姨奶奶,宜少爺來了。”
華姨娘忙笑道:“快請進來。”
薛愫一時沒聽清來的是誰,不過她本不打算再繼續呆下去,才起了身,卻被華姨娘摁住,笑說道:“薛二小姐再坐會兒,我還有件好東西要送給你。”
只聽得輕快的腳步聲走了進來,薛愫擡頭一瞧,立馬就呆怔住了,很快又垂下頭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古宜大步走了進來,笑着給華姨娘請了安。
華姨娘點頭笑道:“看你臉上倒有幾分**,想來是喝了幾杯酒吧。”
古宜摸了下發燙的臉頰笑道:“喝了有三五杯,不礙事的。”
卓氏忙起身拉着古宜上下打量,又道:“我的兒,酒雖好,可不許多喝,當心回去又說頭暈拿不動筆。”
古宜忙道:“母親教誨,我也不敢多喝。”見上面還坐着一位年輕小姐,雖然那位小姐一直垂着腦袋,容貌看不真切,但約莫是個絕色的女子,倒留了兩分心。
華姨娘忙拉着薛愫和古宜引薦:“這是我們太太孃家的侄女,你很該給人家見個禮。”
古宜眉毛一挑,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
薛愫忙還了禮,依舊正眼也沒瞧過古宜一眼,心中早把他給腹誹了千萬遍了。她想方設法要躲着這個冤家,沒想到還是遇見了。
薛愫知道他們有話要談,她早就想離開了,趁機道:“華姨奶奶,我走了。別的事回頭再說吧。”
華姨娘知道薛愫是害羞忙笑道:“好吧,也不多留你了。空了來我這裡坐坐。”
“噯!”薛愫答應着,心裡卻想,你和古家是親戚,古宜又在這邊的學裡唸書,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過來。我纔不要上這裡來。
薛愫便轉身離去,古宜回頭來目送着薛愫,眼中似有一絲的驚豔和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