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的年酒定在年初五,薛愫以身體不便爲由沒有回去。
沈家的年酒則是年初七,不大用的寶華居也收拾了出來,侯夫人在寶華居這邊待客。薛太太帶着淑苓和毛氏過來探望薛愫。
薛太太見薛愫還好,便笑問她:“前日怎麼不回去呢?”
薛愫道:“頭有些暈,天氣又冷,風也大,所以也不敢出門。”
薛太太笑道:“倒罷了,如今你身體纔是第一位的。”
薛愫看了眼毛氏,好像依舊沒有什麼孕相。再看了看淑苓依舊還是以前的樣子。
淑苓道:“薛妹妹就要生了吧?”
薛愫道:“還有半個來月。”
淑苓忙說:“妹妹的肚子倒越來越大了,看着還真有點害怕。”
薛太太忙給淑苓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亂開口。姐妹們閒聊了一會兒,薛太太便說:“他們園子裡的梅花開得好,你不是說要看梅花,和你二嫂去逛逛吧。”
淑苓便知曉母親和表妹有話要談,便和毛氏告辭。
薛愫點頭笑道:“二嫂和苓姐姐一會兒再來和我說說話吧。成日在家也怪悶的。”
淑苓點頭答應。
等到那姑嫂倆走後,薛太太這裡才和薛愫說起:“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沒有?”
薛愫笑道:“大致也差不多了。穩婆是宮中經驗老道的接生嬤嬤,奶孃也是太后讓人幫尋的。過了燈節嬤嬤就要住進來了。”
薛太太聽着,倒很是欣慰:“還是你福氣好,尋常人哪裡有你這樣的好命。還讓太后幫忙張羅這些事。我聽說世子在外倒也辛苦,可說了什麼時候回來?”
薛愫搖頭說:“倒還沒個準信,可能要將叛亂完全平定下來才成吧。”
“哎,你說這齊王也真是的,兄弟倆不管誰做皇帝,不都是他們家麼。至於兄弟成仇麼。鬧得外面也不太平。年前我就想過來瞧瞧你,只是事也多。”
薛愫道:“兄弟反目成仇的多着去了。不說我們尋常人家,就是皇家也有不少的例子呢。”
“倒也是。只是你生孩子看來世子是趕不回來了,其實也沒什麼。到時候你發動了讓人給我捎句話,我過來陪你。給你打氣。”
薛愫笑道:“倒也沒什麼,姑母不用太緊張了。將來二嫂要生的時候,你不是得更緊張呀?”
薛愫雖然說的是句玩笑話,不過薛太太卻皺眉搖頭說:“你二嫂肚裡一點動靜也還沒有呢,你大嫂當年才成親兩個月就有了喜。你二嫂這都多久了,我怎不發愁。你二哥也是,如今成了家,倒還像個孩子似的,我這個當嫡母的,有時候也不大好管教,他怕他爹,偏偏他爹最近又忙,一天也見不了幾次面。下次鄉試也不知他還能不能考中。”
薛愫笑說:“鳴表哥人那麼聰明,只要肯用功。一定能考上的。這個姑母不用擔心,也許真得等他做了父親以後,纔會變得有責任些吧。”
薛太太又道:“我愁的不僅是你二哥,還有你表姐。”
“苓姐姐?她怎麼呢?”
“她這一兩年倒還好,只是你知道的,她年紀也大了,想給她說門合適的親事,卻左右不合適。還不容易尋着一家還算門當戶對的,對面那家卻不知從哪裡打聽到說她是被退親了的,不好。這事也就沒有成。再留下去怎麼行呢。今年一定要將她給嫁出去。”
“那也得遇着合適的。總不能說嫁就嫁,這畢竟要在一起過一輩子呢。至少也得苓姐姐滿意是不是?”
薛愫到後面她也沉默了,心想要不是自己,淑苓表姐她何至於落到這樣的地步。
後來淑苓再來暢和堂時。與薛愫聊起這些話題時,倒是一臉的無所謂。
“其實也不一定要嫁人的,以後我就幫着二嫂帶下侄兒侄女也成。二嫂和我又親近,肯定樂意給我帶。我吃穿又不大講究,怎麼着也能過下去。以後老了實在惹人厭了,大不了去白水庵清修去。她們總不會嫌棄我。”
薛愫聽她這樣說,鼻子一陣陣的發酸,拉着她的手嘆道:“苓姐姐,你何必如此……”說着薛愫忍不住哭了起來。
淑苓還笑她:“薛妹妹別哭,你肚裡的孩子也能感受到的。高高興興的纔好,再說大正月裡的,也不吉利。我不說就是了。”
薛愫真心誠意的希望淑苓能有一個美滿的歸宿,不然她這一輩子都難心安。
薛恆突然一頭走了來,卻看見他姐姐眼圈紅紅的,有些詫異,又看了眼淑苓,半天才問:“表姐怎麼把我姐姐給惹哭呢?”
淑苓也擦了擦眼角說:“我哪裡敢惹你姐姐,這不正勸她嘛。”
薛恆直接問道:“姐夫什麼時候回來?”
薛愫笑道:“我哪裡清楚呢,仗打完了就回來了唄。”薛愫說得十分理所當然,彷彿她一點也不在意沈銳什麼時候回家,或許對她來說都一樣。
觀音繡像在薛愫的不斷努力趕工下,終於在燈節前一天就完成了,薛愫讓侯夫人送進宮去,她自己則在家休養。不是躺牀上,就是扶了丫頭在院子裡散步。
第二日就是燈節了,宮裡有燈節,猜燈謎賞花燈,薛愫也沒心思,因此也沒去湊熱鬧,家裡的園子也佈置出來了,掛了不少的宮燈,六角的,八角的,紗的,羊角的,玻璃的,數不勝數。
婉琪和婉珂姐妹倆也過來陪薛愫玩,婉琪如今也有了婚約,許的是錦衣衛僉事的長公子。聽說品貌風流是個人才,所以婉琪這些日子都跟在侯夫人身邊學規矩,將來過去是要做宗婦的,
“我好久沒有跟着大嫂學制香了,等大嫂生了寶寶後,還會教我嗎?”
薛愫笑道:“只怕那時候你也沒時間學了。”
婉琪紅着臉說:“怎麼會沒時間呢,只要大嫂肯教,每天一個時辰也是能擠出來的。”
在兩個妹妹的陪同下,薛愫與她們一道賞燈,婉珂生得極聰慧,又愛讀書,所以看那些燈謎一下子就能猜出來。後來遇到了沈鈞和另幾位堂弟,大家在一處寒暄了幾句。薛愫嫌吵,便就作別了。
望着天上皎皎明月,身畔是還在綻放的紅梅,紅梅樹上掛着一盞白紗繡球燈,燈上畫着一位宮裝美人,懷裡抱着琵琶。
薛愫想起曾經也有那麼一個夜晚,雖然沒有這麼好的月亮,下着雪。也是紅梅綻放,有人將披風展開,替她遮擋風雪。如今替她遮擋風雪的人又在哪裡。
薛愫對着明月就跪了下來,雙手合十,輕聲唸叨:“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不管你現在在何方,惟願你一切安好。”
薛愫說着拜了幾拜。
夜風拂來,有些發冷。薛愫卻也不在意,望着天上那輪玉盤,心想或許此時他也正仰望夜空,他們對着同一輪明月互寄相思吧。他走後的這些日子來,起初薛愫也不覺得有什麼,後來便覺得有些發苦,心裡的苦在看不見他後一點點的擴大,她想告訴他,她想他。她卻無法給他一封書信述說這份情愫,因爲連他現在在哪裡她也不知道。
薛愫又拜了兩拜,默唸:“請保佑他平安歸來,也保佑我們的孩子平安出世。”
在這邊待得久了,直到紫絹和寶琴兩個找了來才先發了薛愫。
寶琴驚呼:“少夫人那地上涼,又硬跪着做什麼,快起來。”
薛愫回頭道:“沒事的,我正向菩薩祈福呢。”
寶琴和紫絹倆互看了一眼,趕緊上前將薛愫攙了起來。
“前面找不着少夫人,我們正擔心呢,找了好些地方纔見您在這裡。已經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薛愫道:“好。”
左右攙着薛愫,三人走了一會子,還沒走出園子,薛愫突然說了句:“我肚子有些疼。”
這話倒把寶琴和紫絹倆嚇德不輕,紫絹忙問:“好好的怎麼就疼起來了,還有幾天纔是產期呢。肯定是少夫人剛纔跪久了,驚動了他。”
薛愫試着慢慢的走了兩步,腹中的孩子翻了個身,薛愫趕緊輕輕的安慰了他一下,那孩子又輕輕的迴應了下薛愫,便又安靜下來了。肚子倒不大疼了,只是腰有些發酸。
她支撐着和寶琴、紫絹回到了暢和堂。當時她也不敢再隨意走動,便臥在榻上休息。丫鬟們忙裡忙外的,薛愫便看着她們的人影來回的穿梭。
寶琴上來端了一盅薛愫平日要喝的羊奶,已經熱得溫溫的,一點也不燙嘴。
“屋子奴婢已經讓人騰挪出來了,被褥什麼的也都換了新的,還指派了幾個丫頭跟去服侍。少夫人看還有什麼不合適的?”
薛愫便問:“見面禮呢,給準備的是多少?”
寶琴笑道:“這個自然不能少。每人封的是二兩。”
薛愫點頭說:“二兩也足夠了,後面還有賞。你做事是極周全的我很放心。”
今夜是玉笙過來陪牀,已經抱了被褥過來。薛愫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說:“寶琴你也早點休息吧,明日還有事要忙呢。”
寶琴便告了退。
薛愫更衣躺下,卻翻來覆去的睡不大着,直到聽見了三更鼓,她纔有些睡意,可是後來被下身的一陣溼意一驚,再也不能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