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來送禮的人是在明暉堂等候的。
薛愫下細的打量了一回,一位布衣布裙的婦人,自稱是方家太太跟前的人。
薛愫倒十分客氣,歡歡喜喜的收了禮,又請她到園子裡看戲用飯。
那婦人只是推辭:“不了,還要回去回覆太太的話呢。多謝小姐的美意。”
緊接着範氏也過來了。笑問了幾句親家太太好嗎,又問了未來女婿讀書讀得怎樣。婦人皆有問有答。薛愫讓聞鶯賞了二兩銀子的謝禮,又送了一匹鴛鴦緞給方家太太。
範氏見薛愫做事大方,也沒什麼好挑剔的地方。只是兩人依舊一句話也沒有,和陌生人沒兩樣。
招呼好此事後,薛愫略覺得有些頭暈,聞鶯道:“小姐身上不舒服的話,請先回去歇歇。我過去支會鵠大奶奶一聲,讓她幫我們招呼着,可好?”
薛愫點頭道:“也好。”
聞鶯便去了園子裡,薛愫獨自回敷春堂去。
可能是這幾日連日忙碌的關係,睡沒睡好,吃沒吃好,身子多少有些吃不消了。她獨自慢慢的走着,出了明暉堂,沿着院牆走了一段,又過了穿堂,擡頭看見了粉白的圍牆上伸出了青翠的藤蔓,只是翠綠的枝葉間還看不見綻放的花朵。
薛愫望着這牆上的凌霄,心想她怎麼來到錦繡院外呢。看樣子真是有些昏沉沉的,得趕緊回去休息才行。
她正準備要走時,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忙回頭去看,卻見是小管氏出來了。薛愫心想大家都是熟識的,不上前打個招呼不好。思慮片刻。正要準備上前去招呼,卻又見曾鵠從院子裡走了出來。四下沒人,曾鵠湊到小管氏耳邊低語了幾句。那情景讓薛愫覺得有些怪異,又見他們有些防備的樣子,便知曉她不能這麼貿然上前去。
薛愫當時想也沒想,身子一側,隱匿在牆後。聽得小管氏和曾鵠嘰嘰咕咕一陣。小管氏又笑了起來。笑聲格外的清朗悅耳,後來又聽得她聲音略高了幾分,依舊是笑意滿滿的說道:“我走了。待我向姐姐問好。姐夫說的話可得管用。”
曾鵠忙說放心,又提議要送小管氏回去,小管氏卻道:“不用,我們田家的人難道是吃白飯的不成?可不許欺負我姐姐。”
曾鵠連聲笑着答應。
待兩人的聲音遠去了。薛愫扶着牆站了一會兒才準備回敷春堂。
“薛二妹妹!”
薛愫聽見有人叫她,忙回頭去看。赫然見曾鵠不知什麼時候跟了上來。薛愫微怔,心想他是幾時跟在身後的,怎麼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薛愫福了福身,笑容已經盈上了臉龐。笑問着:“鵠大哥!怎麼沒去看戲?”
曾鵠道:“聽來聽去的都是那些戲文,沒意思,我是回家來取件衣裳。鴻大哥那邊還等着我過去。”
薛愫想長房那邊路不往這邊走。方向不一樣啊。聯想起剛纔他和小管氏的那一幕,薛愫本能的有些牴觸。不敢和曾鵠多接觸,便含笑說:“鵠大哥,沒什麼事我進去了。”
曾鵠笑道:“妹妹這裡我還沒進去喝過茶呢,什麼時候來轉轉。”
薛愫一怔,很快又笑道:“下次吧。今天我頭有些不舒服。回頭還請大哥多多喝酒吃飯,盡興。恆兒以後還指望您能多提拔他一下。”
“這個是自然的。”
薛愫說後,點點頭就進門去了。接着又聽見院子裡別人的說話聲。曾鵠這才往別處而去。心中暗想,剛纔的情景她是真的瞧見呢?曾鵠和小管氏說話時,瞥見一人的裙角,後來一路跟隨,沒想到竟然是薛愫躲在牆後偷聽。曾鵠有些心慌意亂。
對於曾鵠的背後跟蹤,讓薛愫覺得背後一涼,這鵠大哥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雖然產業上的事偶爾會請他出面幫忙,可私下裡她和這位名義上的表哥來往不多。不過鵠大奶奶卻真心對她好,即便如此她也是和錦繡院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剛纔的那副情形,莫非這位大表哥和小管氏之間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這個想法掠過腦海時,薛愫也驚了一跳,真是她胡亂在這裡猜忌些什麼。再說錦繡院的事又不與她相干,就當是沒看見好了。日後若是鵠大奶奶問起來,她也打定了要死守這個秘密。因此沒有再往下想。
薛愫躺在牀上很想好好的休息一會兒,然而有些時候偏偏就是越想睡越睡不着。後來薛愫也放棄了,披了衣裳坐了起來,紫絹在外面做針線,聽見了動靜忙走了進來,笑問道:“小姐有什麼吩咐嗎?”
薛愫道:“將我制的甜夢香點一支來。”
紫絹忙忙的去照辦。
嗅着輕甜的香氣,薛愫摒除了雜念,這才漸漸的進入到了睡夢裡。
這邊瀉玉館內,早就準備好了,曾鴻、曾鸞、曾鵬、薛恆、徐鬆之,後來趕來的沈銳、曾鵠幾個每人五支箭。
後來曾鵠笑道:“還用得着比麼,我們這些人,哪個能比得過世子。我看也不用爭第地,乾脆看誰能爭第二好了。”
沈銳倒也不謙虛:“那麼我還是不參與了吧。你們兄弟們比試,拔了頭籌的,我有獎勵。”
曾鵬也笑了:“姐夫肯退出的話,那我們都有希望。”
沈銳道:“你們儘管比試,第一名的我獎勵。”說着從懷裡掏出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擺到了桌上。衆人面面相覷,這個世子出手未免也太闊綽了吧,一下子就拿出五十兩來。
沈銳笑道:“怎麼,你們難道怕了不成?還是不敢接這五十兩?”
曾鴻忙道:“這些人中我年紀最長,讓我第一個來。”又吩咐了旁邊的一個小廝記錄下每個人的成績,
曾鴻搭好弓,伸直了臂膀,瞄準了對面的靶子,暗暗的用力。衆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沈銳在一旁抱胸觀看,見曾鴻這架勢就知道成績不會理想到哪裡去。沒想到曾家這一代還真出不了什麼文武雙全的人。
果然曾鴻的第一支箭就歪了,雖然也上了靶,但是距離紅心還差得很遠。接下去的四發,只有兩支正中了靶心。
曾鴻搖搖頭,很不滿意,可惜機會就只這麼一次。看了眼桌上的那張銀票,知道是沒有希望了。只有看弟弟們的表演,不過他並未覺得什麼不甘心。騎射上的功夫他本來就平常。
在第二個人射擊之前,沈銳出來道:“這樣比試也沒多大的意思,靶子是死的。依我看得玩點花樣才行,曾大哥剛纔那次不算數。”
曾鴻的成績糟糕,聽說不算數,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忙問:“怎麼個花樣?”
沈銳道:“取不同方向的點。一個點一支箭,最後兩支是活動的靶子,讓人騎馬舉着靶子走動,要瞬間能射中靶心者爲贏。以鼓點爲數,是有時間限制的。”
難度提高了不少,不過都覺得這樣是比較有意思。
於是曾鴻又成了新規則的第一個實行的人,三個不同的點射擊,只中了一支,最後兩支活動的靶子,卻怎麼也瞄不準,直到有人敲鼓示意快要結束時,他才匆匆發射了出去,結果也就可想而知。
曾鴻過後是曾鵠,不過他的成績還不如曾鴻。後來的幾個人也紛紛上場了。在沈銳看來竟沒一人能入他的眼,暗想,要從這些人中挑一個和他一起共謀大事的話,只怕難選。
最後評下來,倒是徐鬆之以三支箭中了靶心得了頭籌。大夥看見他將五十兩銀票緩緩細細的揣進了自己的腰包,衆人無不豔羨。
等到曾鳴趕來時,他已經錯過了這場好戲。只是向徐鬆之道賀了而已。
薛恆笑道:“這些上我還真不怎麼在意,回頭請徐三哥教教我。”
徐鬆之看了眼沈銳笑說:“薛兄弟這不是說笑話麼,你要學騎射的話爲何不讓世子教你,人家當初可是從亂軍中射死了敵軍頭目,救出了王爺的人。我麼這點微末功夫不值一提。”
薛恆當真就去求沈銳:“沈世子,以後得空教教我騎馬射箭吧,可好?”
沈銳立馬答應下來:“沒問題,薛兄弟什麼時候想學都行。”
曾鳴在一旁看着有些納悶,他這妹夫什麼時候如此親切呢?以前的那些惡名怎麼一點也不見呢?
兄弟們相約着去前面喝酒,曾鴻又說今天是給薛恆慶賀,於是又不約而同的要灌他酒。
薛恆畢竟年紀小,酒量也淺,兩三杯下去就有些上頭,衆人見他實在不行這才罷手。一羣人開始行酒令猜拳,好不快活。
曾鳴倒是個斯文人,不大和他們混在一塊兒,不過冷眼見沈銳已經七八杯下肚了,只是臉有些紅而已,說話依舊是有條有理,一點看不出醉態,暗想只怕這羣人中,要論酒量的話,也沒人比過他吧。當真是個怪物。
後來薛恆有些受不住了,曾鳴便提出要送他回去休息。衆人也不大在意,曾鳴讓小廝進來攙了他,他一直將薛恆送回了敷春堂。
彼時薛愫剛梳妝完,打算去園子裡看看。卻見薛恆這副醉樣,忙吩咐丫鬟們好生伺候着。
曾鳴見薛愫要走,便笑道:“薛妹妹,我與你一道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