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藉口探望顧盼,已經拖了半天,卻是不敢再多做停留,匆匆地便從齊王府返了回去,顧盼又額外送了她上等布料,瓷器餐具,古董玩物,在她的馬車後又足足多了兩輛大車。(小說~網看小說)
待到李祈正從外面回來時,看着空曠的四壁,忍不住道:“這是被抄家了嗎?”
顧盼一邊穿着大朝服,一邊回道:“事情已經辦妥了,中午在侯府已經行過了三跪九叩之禮,又在韋家幾個親眷的見證之下,便是皇后娘娘也無話可說了。”
李祈正點了點頭,笑道:“如此最好,皇后雖然權利極大,可以隨意打殺一個婢女,卻無論如何也不能隨意打殺掉一品夫人的義女。”
話罷,他察覺不對,猛地擡頭,見顧盼果然是穿衣服而不是脫衣服,不禁奇怪地道:“你換上朝服做甚?”
顧盼被這套衣服一壓,說話的**被壓制到了最低,言簡意賅地道:“去見瑜貴妃。”
李祈正腦子也轉的極快,瑜貴妃這三個字本身就代表了一種經歷,在後宮之中,懷有龍胎的貴妃也是不安全的,何況是太子的一個如夫人。
他立時便知曉顧盼意欲何爲,她是想給柳芽再加上一重保險,瑜貴妃既然能從幾成冷宮的長樂宮裡爬出來,自然也能護住柳芽。
自己稍微一點撥,這小東西的腦子就轉的飛快,李祈正感慨萬分地送了顧盼出府,吩咐了車伕好生駕車,又囑咐顧盼早些回來,目送着馬車遠去,一搖三晃地回了府。
顧盼到了皇宮內門前,纔想起如今瑜貴妃住到了乾坤殿,卻不是她隨意進得的了,正猶豫間,聞得外面鑼鼓齊鳴,忍不住撩起窗簾一角,偷偷看去,卻見一輛馬車雕龍刻鳳,就連車輪四周,也被繪了彩雲的錦布圍起,看着倒像是被雲彩託着行走一般。
顧盼立刻吩咐身邊的春紅:“去打探那是何人?”
春紅下了馬車,片刻迴轉,恭聲道:“是在小清山清修的青山道長被聖上傳召入宮了。”
顧盼大喜,對春紅耳語幾句,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春紅面帶喜色地回到了車上:“王妃,道長已然允了,等下就把話給您帶到。”
顧盼心神一定,靜靜地等在了車中,卻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射進車裡的光線漸漸昏暗,車內伸手只看的見一個模糊的影子,顧盼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卻聽得一個略顯尖銳的嗓子在外面喊道:“青蘭真人有請齊王妃晉見。”
顧盼一怔,青蘭真人?這是什麼?她一頭霧水地下了馬車,又迷迷糊糊地跟在了那傳話的太監身後,一徑行到了一處清幽所在,簡簡單單的灰牆青瓦,沿着圍牆種了一圈楊柳。
到了這裡,那太監自然地停了腳步,賠笑道:“這裡小的就進不去了,王妃自己進去即可。”
顧盼微微點了下頭,推開兩扇黑漆大門,一進院子,就看見一座一人多高的青銅大鼎,鼎中插了三道兒臂粗的香燭,上面徐徐地冒出三道青煙。
顧盼繞過大鼎,這纔看到,眼前赫然是一座道觀,大殿牌匾上用着古老的篆書方正地刻了極真殿三個大字。
顧盼屏住呼吸,小心地邁進了大殿,一眼看到端坐三清道觀前的窈窕身影,頭挽道士髻,身上青色道袍外又披了件米色方格的坎肩,仙風道骨,有如世外高人。
顧盼卻是驚的說不出話來,她猶豫再三,喚道:“娘娘。”
這道姑,竟然是瑜貴妃
她睜開眼睛,這身道姑打扮越發襯得她清麗脫俗,尤其一雙紅脣,似乎在蠱惑世人,瑜貴妃嫣然一笑道:“如今你該叫我做青蘭真人了,方纔青山師兄替師收徒,我已經是道家的俗家子弟了。”
顧盼腦子很快反應過來,原來等了這麼久,是因爲準備了收徒儀式,堂堂的皇貴妃,這儀式自然隆重。
只是其中卻有兩點不解之處,顧盼仗着與瑜貴妃相熟,直接問道:“爲甚麼要代師收徒,兩位真人呢?還有,娘娘若是俗家弟子,又爲何要做這道姑打扮?”
瑜貴妃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把顧盼招到身前,從身下抽出一個蒲團,丟給了她,顧盼這才注意到,身嬌肉貴的貴妃娘娘,雖然亦是盤膝而坐,臀下卻墊了三個蒲團。
顧盼見左右無人,卻也不顧及什麼形象,她學不來瑜貴妃那樣盤腿,攏了一下裙襬隨意地坐下了。
瑜貴妃羨慕地看着她兩腿伸到了身前,動了動麻木的雙腳,輕聲道:“師尊和師祖外出尋找仙丹的配料,歸來不知何日了,只得求了青山師兄代爲收徒,至於爲甚麼做這道姑打扮……”
瑜貴妃怡然自得地一笑,壓低了聲音道:“只要換上喜歡,叫我扮作乞丐又有何妨?”
顧盼默然無語,瑜貴妃能超越樂妃成爲唯一的皇貴妃絕非偶然,這等手段,這等心計,如何不成爲人上之人?
顧盼正沉思間,聞得瑜貴妃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忽忽笑道:“你今日來尋我,是不是爲了那個太子的如夫人之事?”
顧盼瞠目結舌地看着瑜貴妃,見她如同偷吃到了油的耗子一般,一臉得意,瞬間知曉,皇后固然能對瑜貴妃下手,鳳儀宮中定然也有瑜貴妃的耳目。
瑜貴妃撇了撇嘴,不以爲然地道:“這宮中誰不知道皇后娘娘這次鳳體欠安,這場病真是來勢匆匆呢。”
她輕輕擺了下頭,從道冠上滑脫一縷碎髮,清高之中驟然多了一絲嫵媚,妖冶的像是個妖精。
瑜貴妃掩嘴輕笑,癲狂地搖擺着嬌軀,更多的頭髮散落下來,就算顧盼同爲女子,也看得心神一蕩。
瑜貴妃滿臉的幸災樂禍:“當年她把那個宮女活活杖斃,太子在風雨中跪足了三日,滴水未進,原本康健的身子從那以後落下了病根,原本在幾個皇子裡,太子的騎射是最出衆的,文章也做的好,不然,怎麼會做的了太子?”
她吃吃地笑着,繼續道:“可惜了那孩子,落了病根以後,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我以前還想不明白,這麼好的孩子,怎麼就這樣了,現在知道了,這都是皇后的現世報。”
瑜貴妃一手指天,睜大了眼睛,神秘兮兮地道:“人在做,天在看呢。”
顧盼想起了顧家,顧家又是做了什麼事情,要遭此橫劫?
對於瑜貴妃的話,她沉默以對,瑜貴妃的笑聲漸漸停了下來,亦是沉默起來,半晌,正經地道:“你放心,這個丫頭的事情我管定了,就當給我那未出世的孩兒積點陰德,讓他在下面的日子,也好過些。”
嬉笑怒罵皆天成的瑜貴妃臉上終於顯出了一抹脆弱,顧盼也不禁動容,輕聲道:“娘娘請多保重。”
別了瑜貴妃,顧盼滿腹心事地回到了齊王府,沒幾日,太子妃攜禮登門造訪,顧盼趕緊開了中門迎接,妯娌兩個有說有笑的進了客廳,彷彿在柳芽身上的明爭暗鬥絲毫不存在一般。
春紅奉上了茶水,顧盼雖是主人,卻陪居了客座,舉手示意,二人齊齊啜了一口茶,顧盼笑道:“皇嫂今日來此,有什麼事情麼?”
太子妃面露歡喜之色,殷殷地看着顧盼道:“今天特意來給弟妹報喜了。”
顧盼一怔,腆然道:“我哪裡有什麼喜事,每天都在府裡消磨時光,足不出戶的。話說回來,自打上次去了皇嫂府裡做客,三皇嫂和五皇嫂也不邀我同遊了。”
她卻是暗示這幾個皇嫂趨吉避凶,見顧家率軍遠征,禍福難料,便都撇清了關係,讓人不恥。
太子妃訕笑兩聲,轉移話題道:“弟妹還不知道吧,你的義妹,柳芽柳夫人被青山真人看中,說是骨骼清奇,道基純正,乃是萬里挑一的修道人選,不日便將收入門下呢。”
顧盼張大了嘴巴,那日瑜貴妃說會照顧柳芽,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這麼個照顧法。
轉念一想,皇上和青山道長乃是同門師兄弟,柳芽如今可是管皇上叫師伯,皇上又最重道學,若是皇后對柳芽下手,只怕皇上哪裡極難交代,這實在是最好的辦法了。
只是,柳芽若是入了道門,以後不能在太子身前服侍,對她來說,卻是弊大於利。
顧盼又想到,瑜貴妃仍是俗家弟子,說不得柳芽也是,她看着太子妃,試探着問道:“柳夫人從此便邁入道門了嗎?”
太子妃臉上的怨恨一閃而過,卻被顧盼準確無誤地撲捉到,其中只怕還有別情,果然太子妃勉強一笑道:“柳夫人堅持留在太子身邊,和太子一起潛修道學,皇上大喜,贊她識大體明事理,特旨要在太子府裡爲柳夫人修建一座道觀。”
顧盼幾乎要拍掌大笑,這下皇后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若不是她把柳芽招進宮中,瑜貴妃哪裡來的藉口看出柳芽骨骼清奇,道基純正?
顧盼眉飛色舞地看着太子妃,笑嘻嘻地問道:“皇嫂就是特意來告訴我這件事情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