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正,東蘺居除了阿勇是躺着的病號來不了,其他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聚集在內院,正式參見楊家男主人。
得知老爺跟老夫人同姓楊,名諱上衍下升,大家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他們更看重的是老爺看起來威武不凡,氣宇軒昂,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子與生俱來的貴氣,讓人心生畏懼不敢平視。少夫人一介紹完畢,所有人便順從地跪倒在剛剛掃去積雪的青石地板上,恭恭敬敬地喊了“小的(奴婢)見過老爺。”
“好,很好我不在家這段子,大家辛苦了,尤其是夏天那場劫難中大家表現都很不錯有你們這樣忠僕保護夫人和少爺,我很放心夫人,不如這樣,今兒咱們再殺一頭豬,一來好好犒勞犒勞大傢伙,二來把村裡的鄉親都請來,我也認個臉熟,往後咱也是大王村的村民了。”
采苓眼中閃過訝異,李玉對她微微點頭,她笑着應了。柳枝便和豐收滿倉商量着分派活兒。要請殺豬匠,要請有頭臉的鄉親,比如老大夫和里正,各家的族長、長輩什麼的,估計要擺十幾桌,丫鬟小廝們都得去幫廚。
事處置完畢,下人們都去幹活,主子們就回了房。李玉跟着采苓進了屋,就把房門一關,將一摞銀票拍到采苓手裡,“給,拿去買花戴,不夠再跟爲夫說。”
一摞銀票就買花兒戴?采苓抿着嘴兒將銀票收到櫃裡鎖好,轉盯着男人問:“爺,您真打算在這兒落戶了?”
“是啊,怎麼,你不想收留我?”李玉摟了采苓在她脣上一吻,佯怒道:“我是夫你是妻,夫妻夫妻,不住在一塊那還叫什麼夫妻,你別想趕我走”
“哪能呢,我巴不得永遠和你在一起呢。哪怕是清粥小菜過一生,我也願意。”采苓貪婪地嗅着男人的味道,伏在他的口呢喃:“可是我腦子清楚得很,爺是龍,生來就該在九天之上翱翔,大王村太小了,容不下您的一根手指頭。,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什麼都瞞不過你。”李玉苦笑着,用下巴輕輕摩挲女人的發頂,壓低了聲音道:“以你的聰明勁兒,應該知道東北軍要招兵了,過了元宵,我就得投軍去。到時混點軍功回來,給你掙個誥命,讓你過過將軍夫人的癮。”
采苓幽幽地嘆道:“錢財如糞土,富貴似浮雲。在我看來,只要一家老小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好。”
“夫人啊,爲夫也有難處。”李玉痛苦地閉了閉眼,命運在他出生之時就已經定下,無論他怎麼反抗,終究逃不出那血脈的牽絆。
采苓擡起頭,秋水剪瞳藏着滿滿的憂傷,“我知道,是那位的命令是不是?他還沒有死心是不是?可是穆家不是那老2的親戚嗎?你來,能有什麼建樹?”
李玉伸出手指撫上女人的眉眼,細細描繪着她的形狀,言又止,采苓便知道有些事她還沒有資格去了解。
“哼,瞧不起人?你不說難道我不會去查?”
李玉目送着采苓甩門而去,心裡難受至極,又覺欣慰不已。她有能力有活力,有智慧有才華,即使自己上了戰場,她也能很好地保護自己保護孩子,絕對不會扯自己的後腿。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夫人,世上再也沒有李玉,楊衍升會陪你一輩子”
門外的采苓聽到屋裡的低語,心裡炸開一股流,將所有的猜疑和不滿淹沒。雖然他不能給她一個婚禮,讓她心懷遺憾,但剛纔那句話,無疑在向她保證,他們將是一對合法的、可以站在陽光下的夫妻,她的兒子們有了光明正大的爹
下晌,李玉見到前來赴宴的里正,果然拿出他在江南淮縣補領的戶籍文書,並言明年後想去投軍的願望,希望里正可以儘快把戶籍辦好。
和戶籍文書夾在一起遞過去的還有張一百兩的銀票,老里正一看,眼睛都眯了,立刻把文書和銀票一起摺好袖進袋裡,連道沒問題,明兒就叫二小子車,他親自送進城去蓋印上戶。
這一夜,東蘺居里鬧非凡,前院一溜兒擺了十五張大圓桌,每桌可坐十個人。大王村的每一戶人家都派了代表過來吃酒,楊家無論貧富,一律一視同仁。村民們大塊吃大口喝酒,歡聲笑語讚不絕口,就連廚房裡都站滿了端着大碗的女人,那都是柳枝請來幫忙的十幾個大姑娘小媳婦。
這一夜,東蘺居在大王村的名望達到了一定高度,楊家男主人粗獷的外表、爽朗的笑聲和大方的舉止給村民們留下深刻印象,人人都說這樣的英雄好漢才配得上重重義的小楊夫人。
李玉聽了樂得合不攏嘴,宴罷回房,趁着酒興又把采苓吃了兩回,若不是她及時告饒,只怕又要鬧到天亮。
爲了給李玉置辦衣服鞋子,采苓也在第二陪着他進了城。夫妻二人在商業街口下了車,並肩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頭,象其他普通夫妻一樣逛店鋪、殺貨價,爲省下一兩銀子而沾沾自喜,轉眼卻又爲了一塊好皮子大方地甩出幾張銀票,眉頭眨都不眨,讓店家笑眯了眼。
等隨行的豐收往車上送了幾回東西,采苓終於拍拍手,笑道累了,要去喝杯茶吃點東西休息休息。
馬車在福客來酒前停下,掌櫃的一看馬車上的玫瑰標誌,立刻帶着小二迎了出來,笑得那叫一個諂媚,“小楊夫人好。今兒這麼冷也出來採購年貨?呃,這位是……”
采苓見掌櫃的盯着自家男人不放,根本就沒有請他們進去的意思,只得介紹道:“我是我家相公,本來以爲在大水裡……沒想到昨竟尋到了家中。因是從江南來的,上厚衣裳不多,今特地出來買幾塊皮子,準備給他做幾件襖子。相公,這位是小孫掌櫃,就是那福客居客棧老孫掌櫃家的大公子,他們都是穆侯爺家中最體面的掌櫃。”
李玉驚訝地看了采苓一眼,滿臉笑容地對小孫掌櫃拱手,“小孫掌櫃好,在下楊衍升。多虧有您照應,家中老小才吃穿無憂。”
小孫掌櫃的面容有抽筋的跡象。才吃穿無憂?東蘺居都不知道從福客來搬走了多少銀子那大棚蔬菜簡直就是搶錢機括
“哪裡哪裡,楊先生說笑了,福客來纔是沾了小楊夫人的光。您瞧瞧,裡面的客人都是奔大棚蔬菜來的,小楊夫人是在下的福星哪。”
小孫掌櫃打着哈哈,將夫妻倆請進了酒,單獨給他們開了個二包間。
豐收和福二熟門熟路地把馬車趕到酒後院拴好,就在一隨便點了兩碗麪吃了。福二回後院看守東西,豐收則上伺候主子。如今有了男主人,豐收不用再跟得那麼緊了,進了包間請示之後,便走到門外守着,方便主子隨時傳喚。
采苓點了小雞燉蘑菇和燉魚這兩個東北菜,另外點了自家產的干扁豆角和上湯菠菜。菜式雖然簡單,李玉卻吃得很香,連用了三碗米飯,掃了大半桌菜進肚才放下筷子。
“沒想到多年不來盛京,那姓穆的生意做得越發大了,連廚子的手藝都長進不少。”李玉接過采苓遞來的茶杯,抿了口,不無感嘆地說道。
采苓輕掩嘴角,但笑不語,李玉眉頭一挑,“怎麼,又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采苓便拿起一根筷子,點着其中綠油油直勾食的豆角和菠菜說道:“這個和這個都是我家大棚產的,菜譜也是從我家買去的。據說福客來每天都要賣出上百份,小孫掌櫃前幾天還跟我說要加大訂貨量,我沒同意。統共就那十畝棚,咱們自家要吃用,還要留些送禮什麼的,剩下的都給他家了,還不滿足呢,物以稀爲貴都不知道。”
“哈哈,沒想到夫人還會掙錢?”李玉促狹地眨眨眼睛,“這下好了,將來爺老了上不了戰場了,就回來吃你的喝你的,讓你養着爺”
“沒問題,包有你一口飯吃的。”采苓咯咯笑着,這樣隨和的李玉簡直是太可了,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還有幽默潛質呢。
啊,不對,以前他根本就是一座化不開的冰山,隨時散發出“生人勿近”的警告,什麼時候都戴着一層冰冷的面具,沒發現他內心的灼也是正常的嘛。哎,但願他能夠永遠保持現在的樂觀心態。
樂了一陣,李玉收了笑容,手指頭敲打着桌面沉吟一會,小聲道:“有機會的話我要見見那頭東北虎。”
東北虎?是說鎮北侯嗎?
“若是爺早幾天到,就可趁着送年禮的時候登門拜訪,如今卻是以往後一點才行,按照慣例,侯府會在正月十五那天舉起元宵燈會,城中有頭有臉的都會請去,也許到時候可以弄張請帖,妾陪你去。”
采苓起給男人倒茶,金色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將她完美無暇的俏臉描上了金邊,長長的眼睫微微顫動着,掩蓋了內裡的波光瀲灩。
李玉盯着女人微張的紅潤小嘴,吞了吞口水,突然將她拉進懷裡緊緊摟住,“爺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