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穆天北眯起了眼睛,看向縮到門邊去的凡婆子,“凡嬤嬤可有說是我穆天北要請她來?”
“這個……老奴還沒說,就被趕出來了。”
“嗯?”
穆天北眼睛一瞪,凡婆子腿就軟了,撲通跪下磕了三個頭纔敢回話,“那個,老奴進了東蘺居見到小楊夫人,驚爲天人,心神有點恍惚,便,便忘記說是少爺拜託夫人請小楊夫人來府參加賞月宴了。”
“凡嬤嬤,你剛纔可不是這樣說的”齊婉兒眼睛都大了,還驚爲天人?就一個鄉下婆子,憑什麼啊。
穆天北象是沒聽到齊婉兒的叫喊,走到案前拿起帖子一看,便順手袖進了袖袋,對葉氏一禮,“母親,小楊夫人是兒子的救命恩人,於情於禮都應該兒子親自去請纔對,您就別操心這事了。”
葉氏用手絹抹了抹嘴角,好不容易扯出一個笑容來,“好吧,這幾天府裡確實比較忙,體面的管事們都走不開,就勞煩我兒跑一趟了。凡家的,去幫少爺準備點節禮……”
“不用了母親。”穆天北斜了凡婆子一眼,厭惡地閉了閉眼,“兒子自去準備,必不會丟了侯府的臉面”
見穆天北眼中冰冷,看自己如看死人,凡婆子心中害怕,連忙磕頭,卻是話都不敢再多說一句。
葉氏心裡也是堵得慌,嗔怪地看着齊婉兒,要不是這外甥女出的餿主意,哪裡會在兒子面前丟這個人哪。
不,要怪就怪那小寡婦,沒事來招惹我家兒子幹嘛,她高攀得起嘛她
采苓午睡起來不久,正逗兒子們玩呢,便有娟兒來報說穆少將軍來訪。
娟兒還小小聲地稟報,說穆將軍帶了一車禮物來,正正規規地向門房投了帖求見。
采苓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慢吞吞地整理儀容,又慢吞吞地走到了前院客廳。只見穆天北氣定神閒地喝着茶,臉上沒有一絲不耐。豐收沉着臉站在旁邊候着,就差沒用眼刀子扎他了。
穆天北上門的目的似乎很簡單,一是送節禮,二是送帖子。再就是對上午凡婆子的無禮表示道歉,“……出了這樣的事,讓夫人見笑了,還請給個機會彌補一下。”
參加賞月宴就能彌補過錯了,這娃是不是太自信了點啊,真當咱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婆子嗎?
采苓心中腹誹不已,臉上也沒什麼好顏色,只推說身體不適,不宜遠遊。
不宜遠遊?東蘺居離盛京城也就十二里而已穆天北鬱悶得想撞牆。她就這麼不想跟他交往嗎?是什麼時候給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不行,一定要讓她轉變那些不好的想法
“哎,本來莊知府還說到時抽空和夫人商談賠償一事,既然夫人不能出門,那天北只好讓莊知府改日再議此事了。”穆天北重重地嘆氣,很懊惱地起身告辭,如願聽到采苓說了聲等等,心裡便樂開了花。
到了八月十五這天下午,經過一番精心打扮,被楊氏審查通過的采苓帶了香秀進城。豐收親自趕車,趕到鎮北侯府所在的大街時,被前面一長串豪華馬車擋住了去路。
香秀偷偷掀開簾子看了看,連連吐舌頭,“這鎮北侯府好大的面子,請這麼些客人,得花不老少吧。”
采苓笑了笑,“鎮北侯是東北地界的擎天柱,保了一方平安,大家自然尊而敬之。侯爺爲人大方,聽說每逢中秋和元宵兩節,都要在家中設宴與民同歡與友同樂。一會兒見到各位貴夫人,你可別腿肚子發軟纔好。輸人不輸陣,咱們楊家最不缺的就是骨氣,可記清楚了?”
香秀小臉一凜,低頭應了聲是,“夫人去哪奴婢去哪,夫人吩咐什麼奴婢就做什麼,絕不給少夫人給東蘺居丟臉”
“嗯,也不用太過緊張,貴人們也是人,沒有三頭六臂。守好自己的本分,不妄不嗔,那就沒事。”采苓也不想給香秀太大壓力,不過她預感到今晚宴無好宴,提前打預防針很有必要。
車隊慢慢前行,有些客人直接坐車進了侯府,有些則在門口就下車走進去的。采苓早就打算好了,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坐車進府的,到時叫豐收直接去福客居開好房間,到亥時過來接人就行了。
宴罷時城門已關,在城裡住一宿在所難免了。
“籲您好,小的叫豐收,車裡是我家少夫人,從城外東蘺居來……”
外面傳來豐收投帖的聲音,采苓正準備叫香秀下車,卻聽侯府接帖的管事驚喜地說道:“小楊夫人可算來了,我家小少爺都派人來問好幾回了呢,不用下車不用下車,豐收你直接趕到二門去吧,進門往右拐然後直走哈。”
聽得豐收道了謝,接着馬車又動起來,采苓心中又是欣慰又是不安。這穆天北倒是挺體貼的,可這麼一來,自己不就成衆矢之的了?聽聽外面那些人的嘀咕吧,就沒一句好話
采苓瞥見香秀聽到外面的風言風語氣得眼眶發紅,心中很安慰,笑道:“流言止於智者,咱們什麼都沒做,身正不怕影子歪,沒事的哈。”
香秀急忙拿帕子去按眼角,不好意思地請罪。豐收也看到不少人對自家馬車指指點點,牙齒都快咬碎了。聽得采苓反過來安慰香秀,不由暗罵自己沉不住氣,若是自己先亂了陣腳,不用人家做什麼就先敗了啊。
豐收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目不斜視地趕着車,到了二門把采苓請下來,定好來接人的時辰,走時還用力瞪了香秀一眼,把香秀搞得莫名其妙。
“少夫人,豐收幹嘛瞪我呢?”
“他呀,估計是對你不放心吧。”
“我……”
“好了,快打起精神來。”采苓看到凡婆子一臉賤笑地迎上來,周圍的丫鬟婆子們也在探頭探腦,便不再耽擱,邁着平穩的小碎步,進了侯府二門。
采苓今日穿了湖水藍繡纏枝蓮的衣裙鞋子一套,挽了圓髻,戴了一套青玉頭面,包括三支橫插在髻上的鳳尾串珍珠釵、水滴耳墜、玉珠項鍊、七星伴月的額鈿。既符合她的寡婦身份,又在平凡處見奢華。而香秀雖是丫鬟,但一身繡工精湛的粉色衣裙絲毫不比侯府的丫鬟差。
見到凡婆子驚訝的表情,采苓微微一笑,暗歎人靠衣裝馬靠鞍果然沒錯,前幾日這婆子還在用鼻孔看人,今日見主奴二人衣着光鮮,那笑容都諂媚了許多。
寒暄幾句,凡婆子便帶采苓去宴席所在地玲瓏閣。
此時天色已暗,侯府各處亮起了無數燈籠,置身流光溢彩中,采苓彷彿又回到了福王府的青湖邊……
“少夫人,少夫人?”
聽到香秀呼叫,采苓心一驚,停下腳步,香秀指指前方,她擡頭一看,便見一位儀態端莊的貴婦正用挑剔的目光在打量她,貴婦的身邊還有一位明豔的少女,除此之外周圍沒有其他客人,她竟不知不覺中跟着凡婆子走到一間會客室來了。
心神略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