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夢救人,千難萬難。
但只要能救葛雲生等人,趙五郎都會拼盡全力。他急聲道:“只要有解救之法,我自當全力一試,前輩,你只管說我該怎麼做。”
穀神醫道:“墨魘這種邪物十分少見,他會編織夢魘之境讓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這種道法我也只是聽說過,今日也是第一次見,不過這術法也是移魂嫁夢法門的一種,若要破解,定是要驚醒夢中人才行。”
趙五郎又問:“如何驚醒?”
穀神醫道:“你自己入夢,到他們的夢裡去,找到他們,把他們的神智帶回來,這是我能知道的唯一辦法。”
“入夢解夢?”趙五郎喃喃自語,他心想,這黑氣既然能讓人入惡夢,那他自己也去觸碰這些黑氣,也一樣可以到夢裡去,這樣是不是就可以找到葛雲生他們了。
他突然轉身,朝葛雲生跑去,剛跑了一半,就被一條藤蔓捲了回來,穀神醫搖搖頭道:“你這傻小子,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就這麼着急去送死,你以爲入夢這麼簡單嗎,你這樣過去,只能是被惡魘控制住,自己入了自己的夢魘罷了,卻跟他們三個人的夢境毫無關係,我要的是你入葛雲生他們的夢境!”
趙五郎對這些知之甚少,入他人的夢境,怎麼入,有什麼後果,全無概念。
穀神醫道:“若真要入夢,必要做好全權之策,你這樣進去豈不是白白送死?”
趙五郎道:“但是我擔心我師父他們捱不住太久……”
穀神醫道:“放心吧,以葛雲生的內力修爲,捱住幾天是不成問題的,反倒是你,若是沒有做好準備,一入噩夢之境,只怕有去無回。”
趙五郎問道:“那還要做什麼準備,請前輩明言。”
穀神醫道:“當今天下的嫁夢之術,最富盛名的莫過於逐月術,想要解夢自然要找赤月門的人相助,惟有她們的逐月之術能遣人自由出入他人夢境。”
“赤月門的逐月術?可是近年來名氣漸起的逐月夫人?這人可不好找啊!”小茹皺眉道。
赤月門最擅長嫁夢之術,其門內秘法逐月術,正是藉着月光教人入夢出夢的奇門道術,具體什麼原理卻是無人知曉。赤月門神秘難尋,現今的門主叫逐月夫人,中原一帶可能無人知曉,但在滇南一帶卻是頗有名氣的嫁夢高人,只是這人行蹤詭秘,外人根本找不到她的住所。
趙五郎道:“穀神醫可否告知這逐月夫人的下落?我這便去找她。”
穀神醫哈哈笑道:“外人要找逐月夫人定是竹籃撈月,費勁千辛而不可得,不過我剛好認識一個人可以助我們一程。”
趙五郎問道:“是哪位高人?”
“這人你也見過,正是妙月郎君。”穀神醫笑了笑一揮袖子,道:“走吧,事不宜遲,我們這邊找逐月夫人去,看看她是否有妙招。”
穀神醫隨手一招,一道青光從手掌心飛出,正是他的至寶青鱬。
青鱬在空中一扭,身子逐漸變長,化成兩丈大小的龍首魚身的模樣,三人上了青鱬,化作一道青光就從神秘人破開的那道口子出了雷澤湖。
青鱬一路游水而上,趙五郎這才發現,嚴明崇的金粉並沒有將這個湖面都凝結成黃金雕塑,這雷澤湖太深了太大了,浩淼如大海一般。
衆人遊了一陣,就見上面依舊是一片幽藍湖水,只是由於遺落淵內重力倒懸,加之嚴明崇和房長生的餘力充斥,讓這湖水下墜一半就不能再往下繼續。
嘩啦一聲,青鱬躍出水面,一陣陽光刺眼而來,趙五郎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這雷澤當真是浩瀚如海,四周清波盪漾,一望無際,遠處更有山巒青青,景色美妙如幅畫卷。
滇南山川之美,尤甚江南的小橋流水。
只是這風景再美,此時衆人也無暇觀看。穀神醫道:“葛雲生的內力還算深厚,但是無邪和那個白衣少年的功力尚淺,入了夢魘最多隻能堅持幾天,我們得抓緊時間。”
趙五郎用手遮了遮明晃晃的陽光,問道:“前輩,那我們去哪裡找逐月夫人?”
穀神醫道:“十年前,赤月門舊主凌月夫人曾與雲機社趙社主有些深交,我曾在百戲風雲會上一睹這人的風采,當時因我二人都來自滇南,便多問了一句赤月門具體所在之處,只想着日後有空登門拜訪,她當時告知我赤月門在望舒山中,若是到了山前的無人渡,高喊三聲明月照人來,她便會遣人出來接我,但如今時過境遷,凌月夫人早已病故,新任門主逐月夫人我也不認得,不過料想這門派應當還是在這山中,只能去試一試了。”
穀神醫口中所說的望舒山在雷澤正南以外的百里處,遠倒不算遠,只是滇南一帶山勢連綿險峻,茫茫大山之中尋找幾個人影,恐怕比大海撈針還難,而且這三人與赤月門人平日裡毫無交情,真是找到了,也不知對方肯不肯幫這個忙。
但即便如此,就算只有一線生機,趙五郎也是要去試一試的,他心想,不說是望舒山中的赤月門,就算是下九幽地獄找閻羅王,自己也一定要去闖一闖。
三人行了一陣,趙五郎突然又回頭問道:“對了,那妙月郎君呢,我們不等他嗎?”
穀神醫笑道:“妙月郎君我已經遣飛蝶去找他了,他收到飛蝶自然會趕過來,你不必擔心。”
小茹也安慰趙五郎道:“妙月郎君與我爺爺交情最深,他見到白蝶自然會來找我們的,你放心好了。”
趙五郎恩了一聲也不再說話。
青鱬在水中游曳如飛,耳畔湖風習習,水花如珍珠般傾瀉而去,湖邊景色倒映水中,一片湛藍青黃,但趙五郎卻根本無心欣賞這滇南的壯美風光。
這正是:若有急事掛心頭,便無人間好時節,縱然良辰美景,也難舒眉頭緊蹙。
又行了半日,便見前頭有一巍峨大山,山如利刃,險峻陡峭,山間更有薄薄的雲霧繚繞,也不知其中境況。
趙五郎擡頭望了望眼前的這座山峰,山勢之高几欲通天,峭壁之險獸鳥難駐,最奇異的是山上有一巨巖狀如少女,擡頭望天似在拜月祈福,趙五郎忍不住問道:“常春前輩,這就是望舒山嗎?”
穀神醫道:“對,這便是望舒山,古來望舒爲月神,月落人間,化作這片神山,你看那女子,傳言就是落入凡間的月神,站在峰頂仰望天空,想要回到月宮之中。”
小茹也道:“所以滇南一帶都認爲望舒山是距離月亮最近的地方,若是祭拜月神,此處自然是最佳。”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成就了一個個美妙的傳說,趙五郎看了看,竟有些愣愣地出神。
衆人乘着青鱬順着望舒山的山根遊了一陣,終於到了一個碼頭處,這碼頭四周荒草蔓長,一段木棧枯朽腐爛,旁邊還停着一艘小小的柳葉扁舟,看情景,顯然是許久未有人來擺渡了。
三人躍上碼頭,穀神醫收了青鱬,見這碼頭邊立着一個木牌子,寫着:“無人渡”。
他有些唏噓道:“此處想來就是凌月夫人說的無人渡了,若是她還健在就好了。”
小茹道:“爺爺,要不我們按照你說的辦法試試吧,說不定這就是他們門派的暗號呢。”
說着她和趙五郎兩個人扯開嗓子高聲喊道:“明月照人來!明月照人來!明月照人來!”
聲音在風中激盪,飄飄搖搖幾下就消失在山腳下,整個渡口又恢復一片寂靜。
根本沒有赤月門的門人來接他們
趙五郎和小茹對望了下,頗爲失望道:“看來不管用。”
小茹也失望道:“估計沒人在了吧。”
穀神醫嘆道:“看來這裡當真是許久沒有有人來過了,要不我們進山看看吧。”
他撥了撥草叢,這些雜草如同侍衛見了主人一般,紛紛向兩邊垂去,分開出一條小道,穀神醫便走邊道:“這望舒山還有一個傳言,相傳每隔十年,這天上的月亮就有一天會轉變爲赤紅色,赤月如血,映照整個山峰如雞血石一般,赤月映天本不是什麼好兆頭,但赤月門的人卻最喜這赤月徵兆,因爲赤月是陰中之陽煞,蘊含一種由實入虛的靈力,對修煉嫁夢之術的人而言,這種靈力是最適合操控夢境的,因爲夢便是由實入虛。”
趙五郎聽了這話,有些領悟道:“那我要入夢境,也是必須由實而入,由虛而出?”
穀神醫點頭讚道:“正是,看來你的心智已開,比原先是聰慧了不少,如果你師父見到你現在的模樣,不知道多麼欣慰,只可惜……”穀神醫這話不好再說下去,只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這話讓趙五郎心中也不免生出幾分哀嘆,自己僥倖換心重生,卻不想師徒二人剛剛見面,葛雲生就又中了惡魘之術,入了萬劫不復的夢魘之境。如今這入夢破夢艱險萬分,若是一時不慎,自己也被困在夢境之中,只怕這幾個人都要化作夢中的傀儡,永世不得輪迴了。
但即便如此,爲了救出師父和其他人,趙五郎早已義無反顧毫無畏懼。
三人又走了一陣,沿途見到不少野鹿、雲豹、雀鳥甚至是道人的屍體,這些屍體還未完全腐爛,表情有歡愉者,有痛苦者,還有十分扭曲憤怒,像是被凝固在臨死前的那一刻。
趙五郎心中生疑,只怕這山中有人設下了什麼陷阱妖術,竟可以讓這麼多生靈喪命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