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飛和趙五郎劍符齊出,直擊杜七聖而去,李三娘見狀急忙抽開杜七聖的手,自己擋了過來,紫金神劍和烈火嘭地一下穿透李三娘的腹部,她身子一軟,手中的乾坤卷也跌落在地。
杜七聖哀呼了一聲:“三娘!”
李三娘口吐鮮血,艱難道:“三娘追隨社主多年,一直無緣報答,今時今日總算是報了當年的救命之恩,社主不要管我,自己快走。”
杜七聖俯首哀痛,早已沒了往日清逸絕塵的模樣。他哀道:“我當日見你資質聰慧,是個練戲法的好苗子,不想讓你就這般遭賊人凌辱,出手救了你。這麼多年來你對我忠心耿耿,我如何不知,便是這乾坤卷都是你冒死爲我盜來,你何須說報恩這樣的傻話。”
李三娘面容慘白,急得搖頭喘氣道:“社主不必再說這些無用的話,拿了乾坤卷趕快自己走,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她一把推開杜七聖,自己掙扎着爬了起來,但終究已經力竭,乾坤卷從她手中滑落,撲棱棱地滾在地上。
杜七聖看了看落在地上的乾坤卷,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走,我還有什麼地方可走,我已背叛屍道一門,正道之人更是視我爲魔頭,就算了出了這幻境,天下正邪八道只怕都留不得我了,我能走到哪裡。”
他滿臉都是悲憤之色:“你們知道我爲什麼一心想入雲機一門,因爲只有雲機社可以不問我的出身,不管我先前做了什麼惡事,嘿嘿,可是事到如今,我終於明白了,趙歸真收徒是假,另有陰謀是真,雲機社也根本不想收我爲徒,我如今是無路可逃,今夜是註定出不了這幻境了。”
他一低頭,見李三娘一動不動地瞪着雙眼,眼中光芒早已消散不見,忍不住悲從心起,竟然鞠了一把老淚,獨自哽咽起來:“兄妹四人一同出來,如今卻留我一人,是哥哥沒用,不能護你們周全!”
趙五郎怒喝道:“妖道,死到臨頭,何必再惺惺作態,你憐你兄妹生死,就可以不顧他人死活了麼?你手中的那些屍體哪一具不是別人的父母妻兒,你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
杜七聖擡頭冷笑道:“成王敗寇,你們贏了便是贏了,也不必滿口仁義道德,要知道你們符籙門、御劍宗也不是什麼善類,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齊雲飛持劍抵住杜七聖喉頭,冷冷道:“殺人馭屍,天地不容,今時今日多說無益,你償命罷!”
杜七聖傲然道:“好個殺人償命,但想我杜七聖也算是屍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豈能葬身你們這些毛頭小兒手中,我便是死也不可能死在你們手裡。”
說着,他用盡全力拍出一掌,一團黑霧化作幾具骷髏擴散開來,齊雲飛和趙五郎急忙往後躍去,杜七聖得了這個空擋,抱起李三娘縱身一躍,徑直跳入海中。
趙五郎三人急忙跑上前去瞧看,但見一陣風浪涌過,杜七聖、李三娘二人迅速沉入海底,只剩一圈浮沫漂了上來。
杜七聖葬身大海,也算罪有應得。
這人雖有些情義,但若不辨正邪二字,不守乾坤大道,縱然情深義重,也必不得善終。
施小仙大仇已報,臉上卻無一絲一毫喜悅,她呆呆望着海面,面容愁苦。血海深仇,即便親手手刃血債血償又能如何,依舊換不回自己至愛的親人,若是時光能倒流,她又該如何避免這一切的發生?
趙五郎和齊雲飛二人同樣憂心忡忡。齊雲飛面色沉重道:“這海上開始起風了,平臺支撐不了多久了,我們得想辦法逃出幻境才行。”齊雲飛雖然精於劍道,但是對道術瞭解不深,尤其是這幻境一門,更是毫無所知。
他問道:“五郎,你知道這幻術要如何破解?”經過這一役,齊雲飛與趙五郎更添幾分惺惺相惜之意。
趙五郎瞧瞧蒼穹,烏雲密佈,根本看不出與真的天空有什麼區別,道:“這陣法有陣眼,但幻術卻是無邊無際,而且這裡營造的幻術早已超出一般水平,再封閉六識恐怕也不能成了。”
齊雲飛問道:“那怎麼辦?”
趙五郎臉色凝重道:“這世間有兩種以假亂真的術法,一曰嫁夢,二曰幻術,兩者雖然有些相似,但破解之法卻截然不同,破解嫁夢之術必要從內往外破,而破解幻術卻是從外破最簡單,我們現在幻術之中,想要破它自然是難之又難。”
施小仙黯然道:“那麼說我們是毫無機會了?”
趙五郎道:“也不一定,再難的事情也會有一線生機的。”
此時,海上天色驟變,風起浪涌,層層烏雲席捲而來,更挾帶紫電閃閃,海天彷彿要連成一片。
趙五郎看了看不遠處的海面,叫道:“糟了,不好了!這海上有大漩渦!”齊雲飛和施小仙急忙向遠處張望,果然,海中央開始向下凹陷出一個海碗模樣的凹槽,旁邊似乎有漩渦形成,只是片刻,風旋海浪,波峰已經層層涌現,如一座座山峰曼動,紙造的平臺已經不堪重負,被海浪撕碎成片片紙絮,化入水中消失不見。
齊雲飛急忙御着青木劍化作長舟漂浮海面之上,三人跳入青木舟內,擡頭仰望天際,若隱若現的紫電光芒翻飛,映着三人臉龐一陣白一陣青。
“若是這漩渦再大一些,只怕青木劍也逃不出這吸力。”齊雲飛憂心忡忡道。
“你們御劍的人不是可以御劍而飛嗎?可以御劍帶我們飛走。”施小仙道。
“御劍而飛哪裡有那麼容易,雲飛修爲尚淺,自是不行。”趙五郎道。
齊雲飛臉色也有些尷尬,道:“不錯,御劍而飛是十分高深的法門,我的修爲還不夠,還做不到凌風御劍而行。”
“看來我們今日都要葬身在這大海之上了。”施小仙愧疚道:“若只是我自己死也就罷了,可惜還要連累了你們。”
“小仙,你何必說這種話,就算你當時不向我們求救,杜七聖這等邪道,讓我們遇見了也絕不會坐視不管。”趙五郎滿滿的一臉正氣,說得極爲慷慨:“修道之人哪裡會貪生怕死,就算是我師父在,他也一定是這般作爲。”
“正是。”齊雲飛也應道。
這二人與施小仙萍水相逢,卻一再捨命救她,單憑這層道義,足以令她感恩戴德。施小仙心頭涌過陣陣暖意,眼角旋即一片溼潤,但她卻是好強之人,立即偷偷擦拭淚花,強笑道:“如今倒好了,要與這妖道一葬身大海了,反正我大仇已報,想來也不虧了。”
趙五郎迎着獵獵海風,矗立青木舟尾,道:“就算這裡天崩地裂,但終究是雲機社幻化的假象,我們小心謹慎,守住心神,也未必沒有逃生之機。”
狂風更急,海潮澎湃。
所有的海水急速向擴張的海眼之中涌入,傳說四海之內都有海眼,這些海眼互相連通,每隔一定時間,這四海的海水就要互相交匯倒灌,形成巨大的海上漩渦和龍捲水柱,如今這海面上漩渦已有數百丈寬廣,看過去如一隻深海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可不正是東海開了海眼麼?
齊雲飛奮力御劍,青木舟只能堪堪抵住海潮之力。
人力再強,卻也難拼過天地自然之威,人若與天鬥,當真如螻蟻欲撼大樹,珠米與日月爭輝。
但齊雲飛偏不信邪,他再捏劍訣,喝道:“乾坤借法,癸水化劍!疾!”海水凝結成幽藍冰劍,凍住青木舟,木舟化作冰舟,藉着海水流動的力量,繞着漩渦轉了幾圈,如一條藍色飛魚般迅速向外飛竄。
趙五郎和施小仙見木舟脫困,忍不住齊齊喝彩鼓掌起來,但這歡呼聲剛發出沒多久,二人臉色又沉入冰冷的海底。
“糟了,有東西來了!”趙五郎臉色一暗。
海流之下一片巨大的黑影浮動上來,黑影速度極快,顯然來者不善。
嘩啦!嘩啦!
黑影擊水而出,水花像暴雨一般當空噴灑落下,趙五郎、齊雲飛和施小仙紛紛臉色劇變,那海下的黑影不是什麼海中巨魚,而是一隻螭龍。
一隻丹青筆墨描繪的巨大螭龍!
螭龍有鱗無角,渾身青藍,狀如巨大的海中青蛇,但這隻螭龍卻與尋常的神獸大不一樣,一筆一鱗都是丹青所繪,遊動之間,點點墨漬流動,猶如一幅巨大的水墨畫橫跨在天海之間。
“這是蘇丹青畫的螭龍麼?”趙五郎驚道。
能夠妙筆成真,這世間除了妙筆書生蘇丹青外,再無他人。
說時遲那時快,齊雲飛已經御起紫金神劍,喝道:“管他是真是假,是丹青筆墨還是六識幻境,就算是他畫出三千神佛,今日我也要破他術法!”
紫金光芒暴漲而出,金光熠熠,直破蒼穹而去。
齊雲單手御劍,喝道:“監兵聽令!斬邪!”
金光在空中化了一個巨大的半圓,朝螭龍迅速劈了過去。螭龍空中一扭,雙爪一抓,就握住紫金神劍,齊雲飛冷笑一聲,喝到:“分!”
咔嚓!咔嚓!
巨大的紫金神劍分化出無數細劍,如飛蚊一般暴射而出,將水墨螭龍刺得千瘡百孔,但這螭龍乃是筆墨所繪,被刺穿之後,水墨又迅速暈染,須臾之間又完整無缺。
齊雲飛又捏劍訣,再喝:“合!”細劍在空中迅速凝聚,合成數丈大小的巨劍擎天而起,紫金巨劍在空中順勢劈下,一劍將螭龍劈成兩半。
趙五郎立即飛出一道火符,念道:“烈焰神女,速降朱綾,縛!”火舌竄出,直卷兩半螭龍而去,但不想這神獸身子在空中一旋,所有墨汁快速凝聚,化作一顆頭顱大小的龍珠,空中一彈,就朝趙五郎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