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亭,是丹鼎觀弟子拜見徐長元時等候的地方,意思是進九霄宮前先在亭內靜下心來,入宮時就不可動了雜念。
過了這靜心亭,就是一條橫跨太虛崖的烏金鐵鎖吊橋,九霄宮單獨設立在九聖元老宮的對面,它依山勢而建,九層高聳直入雲霄,懸掛在千丈之高的朱褐色太虛崖上,好像一隻懸停在崖頂的黑色巨龍一樣。
吊橋足有數百丈長,一路緩緩向上,此處已是丹鼎觀的禁地,沒有任何守衛,趙五郎望了一眼對面神秘的九霄宮,深吸了一口氣,拔腿衝上了鐵鎖吊橋。
一步,兩步,三步……
每走一步,趙五郎的心就跟着跳動一次,葛雲生已是近在眼前,只要再幾步就可以看到他了!
趙五郎此刻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還在危機四伏的丹鼎觀中,他加快速度一路往前跑去,只是這剛跑了一半,突然又一陣劇烈的抖動,這次震動卻是從玉鼎宮發出的,只見萬道金光似利箭般飛舞而出,金光直接將整個玉鼎宮炸裂成無數大小不一的翡翠碎片。
陽光下,萬千翡翠如同一團綠色的煙花綻放開來,發出耀眼的光輝。
“前輩!”
趙五郎驚呼了起來,難不成他們……
他突然震了一下,段昊說他還有最後一箭沒有使出,這一箭威力巨大怕傷了趙五郎,原來他說的這一箭就是用這二人畢生的功力與玉鼎真人玉石俱焚!
這一炸裂,震懾天地,自然也引起了巨大的騷動。
混元大殿前,所有賀壽的門人和弟子都紛紛擡頭往上方望去,高聳在崖壁上的玉鼎宮化作無數翡翠碎片跌落下來,像是下了一場綠色的寶石雨。
但在這密密麻麻的翡翠碎片之中,衆人也發現了在鐵索橋上的趙五郎!
“糟了,自己一時心急,忘記隱身術了!”
趙五郎暗叫不好,他顧不得哀痛妙月郎君和段昊,急忙拔腿就往九霄宮跑去。
“天哪,上面有人,有人潛入九霄宮了!”
“是誰這麼大膽,竟敢跑上徐掌教的九霄宮!他到底是誰呀?”
“好像是符籙門那個道士!”
太虛崖下不斷有人驚叫道,所有人都騷動了起來,整個丹鼎觀內的人都在議論紛紛,膽敢隻身潛入丹鼎觀,還爬上了徐長元的九霄宮,這可真是從未有過的奇談!
“怎麼回事?爲何會有刺客爬上九霄宮?”歸化宮宮主譚子化急急奔出混元大殿怒喝道。
這譚子化乃是九聖元老之首,原本一直在混元大殿中安排賀壽之事,連他也驚動出殿,顯然是徐長元也預料到一些不妥之事,特地安排他出殿處理。
譚子化再問:“青羊、鬥姥、玉鼎三宮的長老都沒在宮中麼?!爲何不曾通報一聲!”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均不知如何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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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柳陽宮宮主柳陽真人第一個上前道:“師兄,不過是個小毛賊罷了,何須驚慌,不如就由我和虛谷、春生三人帶幾名弟子上山擒敵,必叫他就地伏誅!”
彭春生也不以爲意道:“正是,小小毛賊,何足爲懼?師兄不必多慮!”
譚子化沉吟片刻,道:“今日乃是掌門大壽,各大門派均在此,絕不容許任何人打擾了壽宴,這人既然能過青羊、鬥姥、玉鼎三宮,而且這三宮都沒有發出任何警告,想必修爲不定,五位師弟,清點龍虎丹法宗、陰陽丹法宗弟子速速隨我上山擒敵!不得有誤!”
“是!”五大長老俯身道,而後迅速點兵帶人準備上山。
譚子化又道:“太保、太常兩位師侄,今日來訪貴客衆多,你二人立即帶人四處查看,看看是否還有其他黨羽一同入觀!見之就地擒拿!”
宗政太保和勾太常立即俯身道:“是,師伯!”
此時,符籙門的太平道人也暗暗使了個眼神,各符籙門弟子也跟着這丹鼎觀弟子偷偷往太虛崖上方行去。
山崖的棧道上,百名丹鼎觀道人在譚子化的帶領下,像靈猿一樣飛快地掠動着,速度快得驚人。
趙五郎知道時間不多了,急忙三步並作兩步,跨過了鐵鎖吊橋,徑直登上了九霄宮前的平臺上。
眼前九層宮殿,下壓地火,上凌碧霄,猶如天上宮闕一般的存在。趙五郎步上臺階,擡頭望去,層層臺階直上,那臺階的盡頭就是關押着葛雲生的九霄宮了。
儘管追兵已近,但他到了此處,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漸漸放緩,他視線在升高,目及之處在延伸。眼前,兩扇巨大的黑檀木門完全敞開着,一道道淡淡的法光透了出來。
大殿之中,葛雲生靜靜地坐在蒲團之上,他的頭髮似乎更白了一些,容顏也有幾分憔悴。只是這個精瘦的老道人就算什麼也不做,閉着眼睛坐在那裡,都帶着一股桀驁的氣場。
趙五郎站在大殿的門口,二人隔了不過一兩丈的距離,卻彷彿是天人相隔一般,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幾個頭,朗聲道:“師父,弟子趙五郎來看你來了。”
葛雲生渾身顫抖了一下,雖然他在極力地控制着,但卻有些無能爲力。
趙五郎還要入殿,葛雲生卻伸手阻止了他:“不用進來了。”
趙五郎無奈,只好在宮殿門口再次跪下。
葛雲生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趙五郎,笑了一聲道:“臭小子,終於知道來看師父了,這一路……可還好?”
趙五郎傻傻笑道:“一切安好,師父放心吧。”
葛雲生點了點頭,眼睛突然有些酸澀,他心想這一路怎麼可能一切安好。但這人歷來不喜歡感傷,只是輕輕嘆了一聲。
趙五郎便傻笑着陪他跪坐在門口,這師徒二人遙遙對坐,一人在門外,一個在屋裡,心中雖然有千言萬語,可突然間就全部堵在心口,變成了一片靜默無言。
千丈高峰,無草無木,只有藍天白雲依靠着褐紅色的山岩,有山風掠動趙五郎的青色長衫,沙沙沙地輕響,竟叫人覺得有幾分雲淡風輕。
只是,這對面的丹鼎觀道人已經越過了玉鼎宮,越來越近了。
再雲淡風輕,也即將轉爲暴風驟雨!
葛雲生終於開口道:“小子,看也看了,拜也拜了,現在你該走了。”
趙五郎驚了一下,問道:“爲什麼?師父,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們一起殺出去,未必就沒有生機!”
葛雲生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若是能走,爲師早就走了,你擡頭看看,這九霄宮外都掛的都是什麼?”
趙五郎擡起頭一看,這九層高塔一般的宮闕外,掛了九道紫黑色的巨大經幡,每一道經幡都寫滿金色的符咒,蓋滿了各色暗紅色的印章,印章如干涸的血漬一般觸目驚心,似乎是在警示了所有到此的外人,禁地森嚴,不可擅闖!
原來這宮殿不是不閉戶,而是有逆天的法陣在此,未經徐長元的許可,根本沒有人能夠自由出陣入陣。
葛雲生道:“那幾道紫黑色的符是先祖留下的九老仙都君符,九符設法陣,玉印守陣眼,已是符籙一門中最高級別的陣法,就算大羅金仙都破不了,更何況是我們這些道人!”
道門之中留下“劍、印、錄”三件法寶,這玉印正是九老仙都君玉印,用君玉印蓋下的九符設陣堅不可摧,幾無破綻,以葛雲生一個人的實力自然是破不了的。
葛雲生有些心灰意冷道:“五郎,你走吧,今天你能來見我一面,我葛雲生就已經很知足了,你身懷神明如電,日後符籙門的振興還要靠你,我葛雲生已經垂垂老矣,改日他徐長元就算真的殺我取心,但他集不齊這七顆混元心,依然難成大事,你就還有可乘之機,不說了,快走吧!”
葛雲生說着背過身去,他一甩袖子,語氣已是十分決絕。
趙五郎也站了起來,他歷盡千辛萬苦怎麼會只想見他一眼,他今日就是要來救葛雲生的,他要帶葛雲生離開這丹鼎觀!
“師父,我不走!我沒有那麼大的目標,原本也沒想過振興什麼符籙門,我只想救你出來,我只想你好好的活下去!”趙五郎使出全力猛地朝法陣打去,這一拳蘊含着趙五郎的憤怒和迫切,威力迅猛,但不想這法陣受擊時突然光芒一閃,直接將趙五郎震飛了出去,整個人差點跌落山崖。
“五郎!”
葛雲生終究是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徒弟受傷,急忙轉過身叫道。
“好……好厲害的法陣!”趙五郎強壓住體內的氣血洶涌,但他偏不信,再一次起身朝法陣打去,嘭地一聲,又再度被彈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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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九老仙都法陣牢不可破,縱使是超一流的高手也不可能攻破,更何況是趙五郎這樣的修爲,他打得越狠,只會自己被反彈的越厲害,傷得越深,幾輪下來已是傷痕累累。
葛雲生心痛難抑,忍不住怒斥道:“趙五郎,你是蠢豬嗎!這法陣我都破不了,你能破得了麼?還不趕快給我滾!留在這找死麼!”
趙五郎搖頭道:“我不走!我不會走的!”
葛雲生氣急敗壞道:“你這逆徒!你是要白白把神明如電送給徐長元麼!”
趙五郎再度襲來,決絕道:“今天,我一定要帶你走!大不了我就跟徐長元同歸於盡!”
“你想與徐掌教同歸於盡,你有這資格麼?!”九霄宮對面傳來了譚子化的怒斥聲,這丹鼎觀門人速度甚快,片刻之間已經到了靜心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