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五郎怒道:“果然是妖祟!”
這些紙人身着五色花紙粘成的花衣,慘白的臉色描繪着怪異的五官,一個個邁着僵硬的步伐,每走一步,就發出一陣嘎啦嘎啦的響聲。只是片刻,百餘名紙人就圍攏過來,將葛雲生四個人團團困住。
趙五郎奇道:“師父,這些紙人身上並無符咒,爲什麼也能作祟?”
葛雲生哼了一聲:“天下術法千奇百怪,有人會御紙殺人也不足爲奇!你沒見這匾聯上寫着我自敢稱紙中仙麼?”
趙五郎哼了一聲:“只怕是紙中鬼!”
說話間,這些紙人已經圍攻而上,一個個揮動利爪撲了上來,趙五郎見這些紙人行走雖然緩慢,但一發動攻擊速度卻甚快,急忙捏了個火符擊打了出去,這把紙人沒有能收住火球,而是結結實實被擊個正着,轟地一聲就爆燃開來,燒成一片紙灰。
葛雲生有些滿意道:“不錯,這次全神貫注,一擊就着,有進步。”
趙五郎連連飛射黃符,一道道炙熱的火球飛撲而出,轉眼間就擊毀了十餘個紙人,星火蔓延擴散,整個青石廣場已是一片火海。趙五郎頗有些得意道:“這些紙人雖然數量多,但着實平平無奇,不足爲懼!且看我的絕招!”說着,趙五郎後招又至,他捏訣聚灰成球,滿地紙灰滾成一個拳頭大小的灰球飛到半空,點點火光在灰球內若隱若現。
“萬神朝禮,火神助力,借我火中火,燒盡八方妖!急急如律令!滅!”
趙五郎藉助漫天滿地的紙灰,使出這招火中火,一時間灰球內火光猛烈暴漲,灰內的火星呼之欲出,這一圈火輪擊打之下,這些紙人只怕不全軍覆沒,也要燒掉大半。趙五郎洋洋得意,心頭一掃方纔被黑衣紙人擊敗的陰霾,但這得意只是維持了不到一瞬間,就立即化作驚訝和難以置信。
那百餘名殘缺紙人忽然迅速扭曲變化,一片片紙張摺疊交匯,合成一隻十餘丈高的三頭猛獸,這猛獸仰天長嘯,聲如奔雷,它猛地拍出一隻巨掌,當空就將趙五郎還未發出的灰球拍入地下。
轟地一聲爆燃,巨獸掌下火星四射,如煙花一般散開,但巨獸卻毫髮無傷。這一變招,就連葛雲生也有些驚訝,他以爲這些紙人不過是尋常紙人罷了,沒想到居然還蘊含這種合體變化,可以聚合成這種龐然大物,顯然御紙之人的修爲比他們想得高得多。
這邊,白紙巨獸踏滅了火中火,拔開四足狂奔而來,發出嘎啦嘎啦的聲音,趙五郎怒道:“就算疊成蒼龍巨鰲,也是一團白紙,還不是受不得烈火炙燒。”他飛出兩張黃符,這兩張火符各有不同,其上曰神將火鈴符,其下曰神女朱綾符,兩張火符上下背靠背粘在一起,這正是葛雲生教他的新符咒:雙神布火符咒,
趙五郎喝道:“火輪神將,手把帝鈴,烈焰神女,速降朱綾,雙神布火,伏魔降靈,急急如律令!”
黃符飛擊而出,在空中嘭地一聲化作一具火鈴,兀自嗡嗡嗡地在空中轉個不停,這火鈴每轉一圈,就會噴出一道烈焰飛擊白紙巨獸,轉眼間已噴出十餘道火柱。
閣樓下咦了一聲,又哼了一聲。
白紙巨獸不停地搖頭拍爪,它雖然不懼這木中火的焰力炙烤,但道道火柱飛來,顯然也是不勝其擾,閣樓裡有人喝了一聲:“變!”就見它突然搖身一晃,身上的紙片摺疊變幻,立即又變成一隻巨大的白紙龍鷹振翅飛起,龍鷹口中發出一陣清嘯,一爪就將空中火鈴撈了下來,雙爪一撕,火鈴變化作一團火焰爆裂開來。
趙五郎冷笑一聲:“你會變龍鷹,我自也能變法寶縛住你!”他口中默唸咒訣,喝道:“朱綾縛妖!”
原本零碎的火光中突然暴漲出一道赤色朱綾,朱綾凌空而飛,像一條火蛇一般將龍鷹層層纏繞,趙五郎再喝了聲:“縛!”朱綾急速收縮絞動,整隻龍鷹被擠壓的嚴重變形,白紙面上已出現無數褶皺和裂痕。
眼看龍鷹就要被朱綾絞成一團紙泥,忽然龍鷹鼓了氣一般劇烈膨脹,而後嘭地一聲當空爆裂開來,片片碎紙像雪花一般飄落,趙五郎正以爲自己降服了這種紙獸,卻不想這些紙片凌空一旋,紛紛化作道道鋒利的紙劍朝葛雲生和趙五郎飛了過來。
趙五郎這把再捏訣禦敵已經來不及了,葛雲生急忙揪住他向旁邊滾了兩道,險險閃過這紙劍的飛擊。葛雲生冷冷道:“以紙殺人,這術法倒是修煉的不錯,但白紙一張,終究是殺力有限。”他雙指一抖,也不管層層呼嘯而來的紙劍,而是朝遇仙閣飛去一張石中火符,念道:
“萬神朝禮,火神助力,借我石中火,燒盡八方妖,急急如律令!”
他這一把是想以石中火將這閣樓內的御紙之人震出來,黃符向閣樓之下的地面急旋而去,但這黃符剛飛了一半,卻突然停滯不前,葛雲生一驚,就見黃紙在空中自己唰唰唰地疊成了一隻紙鶴。
這御紙的人竟然直接將符紙也控制住了!
紙鶴繞了一圈又飛回來,昂起頭猛力啄擊衆人,趙五郎急忙揮手驅趕,但黃符紙鶴速度卻甚快,一下一下地把趙五郎的手臂啄得傷痕累累。
葛雲生急忙一捏咒訣,喝了聲:“法散!”紙鶴嘭地爆裂開來,化作團團紙碎末飄散開來。
葛雲生面色一凝,叫道:“好厲害的御紙術法,竟然能將貧道寫有覆文和雲篆的符紙都隨心控制。不過可惜,我符籙道法,不單有符文,還有咒訣!你既然能御天下的紙,那看看能不能抵得住這天下的雷火!”他腳踏七星,手捏指印,掌心之中有隱隱藍紫電芒閃耀而出,這正是符籙門掌印絕技——神霄五雷法印。
神霄五雷法印,乃是符籙門四大長老之一神霄道人自創的御雷神技,不需符籙,單以咒訣就能引來九霄五雷鎮除天下妖邪。葛雲生年少時聰慧過人,偷偷看了神霄道人施展雷法,就暗中偷師了他的絕技,此番使出,便是意欲駕馭九霄五雷,斬殺這御紙妖邪。
七星踏畢,雷印捏成,葛雲生口中唸咒道:
“五雷猛將,騰天倒地,驅雷奔雲,隊仗千萬,統領神兵,開旗急召,速下神霄,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咒語念畢,天色驟然大變!
層層雷雲翻滾涌來,如山勢連綿不絕,又如怒海洶涌不息,只是頃刻間就電閃雷鳴,狂風呼嘯,天地間一片肅殺。葛雲生冷視這萬千紙劍以及巨大的閣樓,笑道:“神霄五雷法,貧道也是許久未用了,不如今天就試試看這神霄老兒的道法管不管用。”
紙劍翻飛,連成密密麻麻的劍網,盤旋圍繞虎視眈眈。而天上風雷更甚,狂風拂面如利刃飛過獵獵生疼,這惡鬥場面已是一觸即發。
忽然,閣樓內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好個神霄雷法,看來果真是符籙門的道友,幾位既是到了遇仙閣前,若不嫌棄還請入內一敘罷。”
趙五郎和施小仙面面相覷,不知這說話的人是誰,與先前陰冷的笑聲根本不是同一個人,那人話畢就見閣樓的大門自動打開,無聲無息,彷彿被一陣風輕輕吹開。天上層層紙劍也不再飛擊,而是懸在空中一動不動。
閣樓內又傳來一陣陰冷的清喝聲:“收!”
所有的紙劍唰唰唰地飛進閣樓之內。這樓內顯然不止一個人,卻不知是敵是友?
趙五郎和施小仙還在猶豫着,葛雲生卻笑道:“怕什麼,是敵是友,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既然已到了別人門口哪有不進去的道理,走吧!”
四人跨門而入,只見閣樓內高聳寬闊,上面掛滿各色白紙紮成的燈籠,發出或昏黃或幽藍的光芒,廳堂正中央放置一張巨大的八仙桌,擺了四張凳子,坐着三個人。
最右邊的男子,身着五色華服,頭戴玉扣一字巾,容顏俊朗瀟灑,年紀約莫三十左右,他看了葛雲生四人,有些驚訝道:“這遇仙閣可是許久未有外人到訪了罷,真是稀客啊。”
最左邊是一名身穿青衣道袍,頭戴逍遙巾的老道人,生得倒是和眉善目,他呵呵笑道:“既是能到遇仙閣想必也不是一般人,尤其是神霄雷法,貧道這是第二次見到,真是生平有幸。”聽聲音,剛纔那聲音正是這青衣道人說的,話語之中頗有尊敬之意。
居中的卻是一名模樣十分怪異的男子,他身材高挑,頭戴高聳白帽,一身白衣,長眉細眼,面容幾無血色,乍一看如同一個紙人,這男子冷冷道:“你們是何人,膽敢夜闖倉谷縣,不知道此處夜間便是死人墓麼?”
顯然,這人正是那些紙人的幕後主使,一名御紙的高手。
葛雲生道:“在下葛雲生,恰巧路過此地,多有打擾,還請各位見諒。”
“葛雲生?”那青衣道人驚呼一聲:“可是符籙門下的葛雲生?”
“正是。”
“傳聞凌虛峰上葛雲生,心比比干多一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白閣主的地煞陣困不住他也是正常。”青衣道人點頭讚道。
這話讓白衣怪人頗有不服,但這惱意也只是一閃而過。
“還未請教三位尊敬大名。”葛雲生見這道人言談舉止甚爲和氣,一身內力暗斂頗有修爲,也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