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深淵變峽谷,水流太急,若是直接駕馭青鱬而入跟跳崖沒什麼區別,實在太過危險。
小茹問道:“爺爺,那我們怎麼進去呢?”
穀神醫看了一眼白遇仙,恭敬道:“還請白閣主施法相助才行。”
白遇仙盤旋在空中,哼了一聲道:“那可不是要我相助才行,你看看你們,沒了我白遇仙如何能成大事!”
他彈出一張方寸白紙,紙張在空中分裂化出紙梯盤旋而下,簡直巧奪天工一般。
但白遇仙看了看,自己又搖搖頭道:“不行,不行,還不夠瀟灑,這直梯須得這般盤旋才妙。”他又調了調紙梯,一道一道盤旋的角度不差分毫,這纔有些滿意地拍了拍手。
穀神醫急忙頜首致謝,而後他又回頭對妙月郎君道:“妙月賢弟,常春還有個不情之請。”
妙月郎君笑道:“老道,你不必說,我已然明白,你擔心小茹?”
“正是。”
妙月郎君道:“這樣,我先帶小茹回馭靈司,隨後我再趕來相助,料想有白閣主在此,萬事必然迎刃而解。”
白遇仙又仰頭哼了一聲:“那是自然。”
小茹有些不放心道:“爺爺,我不走!”
妙月郎君勸道:“小茹,這遺落淵內危險萬分,你還是先回去好一些。”
趙五郎也道:“是啊,小茹,你先回去吧,有白大叔在這裡,你爺爺不會有事的。”
“但是……”
趙五郎拍了拍胸脯道:“這不還有我嗎,我現在也不是一般的小道士了,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救出我師父和無邪他們的。”
小茹這才點了點頭,道:“爺爺,五郎,那你都要小心啊。”
穀神醫道:“放心吧,你們快走吧。”
白遇仙早已是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小姑娘你快走吧,修爲這麼低,你在這他才危險呢。”
小茹臉色微微一紅,唉了一聲。
趙五郎終於忍不住叫道:“白大叔!”
白遇仙哼了一聲扭頭看看天空,道:“我這人就愛說實話!”
“那我二人先告退了。”妙月郎君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藉着晨曦中一點殘月之力,帶着小茹隱入湖中月影裡,一下子就不知所蹤。
白遇仙見小茹終於走了,長舒一口氣,一臉嫌棄道:“我白遇仙最討厭這種修爲低淺的婆娘了,什麼都不會,只會給別人添麻煩,千萬不能碰,理都不能理她們!常春老頭,我這話可不是針對你,對誰我都要這麼講的!”
穀神醫臉色尷尬,咳咳了兩聲。
趙五郎立即叫道:“白大叔!你這話太傷人了,完全是看不起人!”
白遇仙看了一眼趙五郎,小眼睛一亮,道:“對了,你身邊不是也有一個小媳婦嗎?那個雷公嗓一樣的婆娘,哎喲,那個纔是遭不住哦!嗓門叫起來跟打雷一樣響亮!咦,她現在去哪了?”
趙五郎臉一紅,氣惱道:“她叫施小仙,不是我小媳婦,我們,我們只是好朋友,你不要亂叫好不好?”
白遇仙擺擺手道:“得了,你看你臉都紅了,不知道心裡有多喜歡那個雷公嗓。”
趙五郎強行辯解道:“我纔沒有!”
白遇仙白了他一眼,道:“你還解釋個屁啊!你看你這小眼神,可不是把什麼都告訴我了。”
趙五郎面對白遇仙這種說話完全不委婉的人,簡直無計可施,黑着臉問道:“我說白大叔,你到底還下不下去了,晚了,我師父真的要出事了。”
白遇仙好像根本沒理趙五郎說什麼,依舊自顧自地說話:“臭小子,你這麼喜歡雷公嗓,你師父知不知道?他同不同意啊?這可是大事肯定要先跟你師父說說的,不過啊,我估計你師父是不會同意的,他那副德行,哼哼,好像也沒幾個人能瞧得順眼,你這樣可就很糟糕了,師父如父,這老爹看不上兒媳婦,以往日子可就很辛苦了!師父不正經,媳婦是母老虎,命苦!慘!慘!慘!”
白遇仙越說越興奮,趙五郎整個臉已經黑的不能再黑,他恨不得一把將白遇仙直接推進遺落淵,摔死這個話癆算了。
趙五郎終於是等了個白遇仙喘口氣的空擋,大喝道:“我說大叔,你還走不走了!還走不走了!”
“走啊!怎麼不走!”白遇仙收了自己的紙鶴,飄飄然落在紙梯上,道:“我們去先救人,再殺人,這才叫我白遇仙的作風!我可告訴你,我救了葛雲生,必定要取了他的混元心,叫趙歸真這老兒也知道我的本事!”
趙五郎已經被吵得都要奔潰了,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你到時候有本事殺了我師父再說,但求你現在先不要在說話了!吵死人啦!”
白遇仙又哼了一下,道:“這事呢,不可以!”
二人一路吵鬧,聲音簡直比瀑布水聲還大,就這般大張旗鼓、大搖大擺地順着紙梯走了下去。
周圍都是巨大的瀑布傾泄而下,擡頭望去,這天變成一個圓形的洞口,而水柱從洞口落下,又化作水霧從遺落淵內升騰而起,水汽在半空中繚繞,四下裡隱隱約約還有虹光異彩浮動,衆人走在紙梯間猶如穿雲駕霧一般。
越往下走,水汽越重,光線越昏暗,這水流下墜的速度也越慢,甚至有不少水珠已經懸浮在半空中四處飄蕩。
穀神醫道:“看來是靠近遺落淵裡頭了,這遺落淵內重力有異,水流到了這裡也不再是向下流動了,而是散成團團水球四處飄散,可真奇異。”
白遇仙道:“傳言這遺落淵內重力有別,只因有長生石存在,砸了他的長生石,這裡就不復存在了。”
這長生石乃是天生地養的靈石,不知被誰埋入這不見天日的遺落淵內,令這深淵內的磁場發生劇變,導致如今這般無上無下、無方無界的模樣。
趙五郎自言自語道:“長生石?那是個什麼模樣的寶石?這世上真有長生二字麼?”
穀神醫搖頭道:“人人都想要長生不老,但這長生一法不過是偷天之術,天地間惟有日月不變,就算是山河草木也要不斷變遷,在我看來,想要長生便是與乾坤大道相違逆,可不是什麼正道之術!”
白遇仙反問道:“那你這老頭還要修行常春之術?可不也是違背乾坤大道?”
穀神醫道:“我修常春之術,只管醫病救人,卻從不煉製長生不老的丹藥。”
“哼,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給趙社主煉了許多長生丹藥。”白遇仙瞄了一眼穀神醫道:“是什麼好東西,怎麼從來不給我們兄弟幾人嚐嚐?也忒小氣了些!”
穀神醫臉色一變,欲言又止道:“非常春不捨得獻藥出來,而是此事說來話長,只怕趙社主知道了,對你我都不利,不說也罷,省得連累了你們。”
白遇仙聽了這話臉色訕訕了一下,也便不再多問。看來,趙歸真三個字對雲機社的戲法師而言都是禁忌一般的存在。
三人邊走邊聊,這白紙不斷向前蔓延,已經到了先前葛雲生等人被困的地方,但此時這裡早已被雷澤湖水灌溉,水波化作一道道凌空漂浮的天河四處奔騰,哪裡還有葛雲生、齊雲飛等人的影子。
趙五郎道:“我在夢中看的我師父他們被關在一座大殿裡,想來是被房長生帶走了。”
穀神醫臉色一變:“若是被房長生帶走,那想必就是關在了長生殿。”
趙五郎一臉焦慮道:“但是遺落淵內這麼大,長生殿在哪裡我們也不知道啊。”
“這我倒有辦法。”穀神醫一捏指訣,念道:“尋蹤仙子,速隨我意!”
一羣白蝶從穀神醫的指尖飛了出來,點點白蝶煽動着柔和的白光向四面八方的洞穴裡飛去。
白遇仙搖頭道:“常春老兒,你這白蝶尋蹤雖然模樣好看,但是太慢太慢了,不如看看我的紙鳶。”他飛出一張白紙折成一隻幾寸大小的紙鳶,吹了口氣,道:“紙鳶聽話,模樣乖乖,帶我們去長生殿。”
紙鳶撲閃着翅膀飛快朝左前方的一個洞穴飛去。
白遇仙笑道:“老兒,你看我這鳥飛的是不是更快一些?”
穀神醫道:“白閣主的術法自然是遠勝常春的。”
紙鳶閃動了幾下就消失在一個洞口處,三人急忙跟了過去,這洞穴起初狹窄只容得一人通過,越往裡走,越加開闊,光線也越加昏暗,到了裡面更是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光芒。
常春道人飛出一團綠芒在前方照路,才勉強可辨別四周的情景,這遺落淵內洞穴連着洞穴,一個山洞便有幾十個岔路口,若非有紙鳶帶路,三人恐怕早就轉暈在這迷宮之中了。
又飛了一陣,眼前漸漸明朗,空氣中有團團幽綠的鬼火在跳躍閃動,前頭更有一道道綠色的光芒透了過來。
白遇仙道:“這裡可真是養鬼物的好地方,陰森的緊啊!”
趙五郎忍不住也搓了搓雙臂道:“可不是,我都覺得有幾分陰颼颼的。”
白遇仙傲然道:“不過這等鬼物不過是些含冤而死的厲鬼,都不足爲懼。”他一揮袖子,掀起一股烈風,嚇得這些探頭探腦的鬼物紛紛都逃遁了起來。
白遇仙哈哈笑道:“叫你們這些鬼東西偷看,再看散了你們的魂魄!”
三人跟着紙鳶又拐了幾個彎,終於出了曲曲折折的洞穴,進了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
溶洞寬敞猶如一方嶄新的天地,而眼前的情景叫趙五郎只看一眼,便畢生難忘。
這是一個巨大的環形深淵,深淵的峭壁上依着山勢建滿無數青石藍瓦的宮殿、亭臺、寶塔,樓宇堆疊而起,嵌入絕壁之上,高不見頂,低不見底,離得近了,看上去有一種迎面欲倒的危險。
正中央最顯眼處是一座九層高的巍峨大殿,殿如懸空寺一般嵌在崖壁上,飛檐翹角,石柱蟠龍,樓頂上掛着一面匾額,上書三個字:“長生殿”。
不死不滅,是爲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