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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鑰紫回到馬車時,果然不見了樓絕影的身影,面無表情地徑自坐下,纖指細細摩挲着描金扇。
“公子。”聹煙又探進半個腦袋來,卻見沒了樓絕影,不禁低呼一聲:“公子,宮主呢?”
平日溫潤柔軟的聲音不見一絲異常:“走了。”
聹煙瞪眼:“走了?!”
“是啊,走了。”
“爲什麼?”
聞言,樓鑰紫突然低笑一聲,精緻絕倫的面上染出點點漣漪:“爲什麼?我哪裡知道爲什麼?哪來那麼多爲什麼?若我知道……又怎會落得今日的局面?”
爹爹,你還想逃避至何時?
難道我樓鑰紫不是你兒子,而是什麼洪水猛獸,讓你惟恐避之不及?
猛然,璀璨的眼一凜,冷冽如刃的眸光伴着恍若有實質的殺氣襲向暗處。樓鑰紫斂了笑意的面堪比暗夜修羅,無情,卻精緻絕美。
暗處傳來一聲悶哼,隨後一名青年男子現身:“屬下‘溯締’滄弦,奉主上之命前來護少主周全。”
流光異彩的眸子閃了閃,慣有的淺笑重新回了來:“滄弦哥哥,紫兒剛纔可有誤傷你?”
男子單膝跪下:“少主擡愛。”
樓鑰紫撇撇脣,好似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得不到糖般:“從小是這樣,怎麼長大了還是這樣?一點都不可愛!”
滄弦失笑,聹煙無語。難道人要越長越小麼?
忽地正色,滄弦取出一段媚紫色絲綢,恭敬奉上:“主上令屬下將此物交於少主。”
微蹙的眉複雜了神情,樓鑰紫接過絲綢:“爹爹可有再交代什麼?”
“主上有句話問您。”
“說。”
“少主姓樓名‘鑰紫’字‘承影’,可知主上名爲何,字爲何?”
“…………”
爹爹的字?這個……他怎麼會知道?光問字也就算了,連名也一起問,難道他爹不叫樓絕影???
什麼破問題!!!
“算了,上路!”揉揉眉心,樓鑰紫懶得再在這個問題上浪費腦細胞。就算冥思苦想也沒用,反正,爹爹不想給他的答案,無論他再怎麼去探詢,都不會得到結果。
至於這段絲綢……更是莫名其妙。好好的給他絲綢做什麼?他又不是女子……“正好少條髮帶,爹爹真有心……”
“…………”
“…………”
聹煙好不容易抑制住抽搐的嘴角,卻還是僵硬了脖子:“公……公子,您忘啦?寰轅公子邀您同行。”
“哦,那就去問問他,準備到哪去。”樓鑰紫徑自品起茶來。
“呃……公子不迴避紫山莊了?”
“我敢回去麼?”說着,修長的手指向矮桌——半尺高的帳單如今之剩下三分之一。
“…………”
“派人把丟失的帳單找回來吧。”
“…………”聹煙頓時青了臉。你丟都丟了,還找什麼找,山風這麼大,地方這麼大,人這麼少,怎麼找啊!
“盡力找,若真找不全就算了。”樓鑰紫很有人性地加了一句。
果然,聽到這句話,聹煙的臉色好了那麼一點點,咬牙切齒半天,最後甩出兩個字,跑了。
“該死!!!”
挑了眉,好笑地欣賞聹煙這兩個字引發的獨到效果,直至滄弦尷尬地撇過頭,咳嗽一聲,方纔移開目光。
“算起來,除了一年前你們‘溯締’七人領我入宮,我們……至少有十年沒見了吧?滄弦哥哥?”目光仍專注於手中的媚紫絲綢,思緒卻是回到了他離開詭邪宮之前的日子裡。
滄弦遲疑片刻,正欲道出什麼,又因有所顧及而改了口:“是,少主。”
樓鑰紫笑了起來,如孩童般單純而天真無邪:“別叫少主了,小時候你不是喜歡叫我阿紫的麼?”
“呃……那是屬下年少。”
“現在也沒見年老到哪去啊。”少年笑眯了眼,柔柔的聲音隱隱帶着些愉悅。
“…………”滄弦詞窮。本來嘛,他怎麼鬥得過老奸巨滑的商界老大?
樓鑰紫好心情地看着滄弦發窘,一把描金摺扇在手中轉來轉去。
“公子,寰轅公子說他要去帝都皇城。”聹煙清脆的聲音在滄弦聽來宛如天籟。
“那就去帝都吧,我也好久沒去看寐緗了,要是再不去,那下場……”樓鑰紫難得抖了一下,原來他也有怕的人啊……“滄弦哥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以醫術爲主的吧?”
“是,少主。”
一板一眼的好無趣!“那好,你就當我的影衛吧。”
“…………”滄弦黑線。學醫和當影衛之間,有什麼內在聯繫麼?
當初樓鑰紫第一次見到同樣年少的‘溯締’時,大大感嘆了一句:外出必備——‘溯締’七人。
沒錯,他樓鑰紫從小,就認識那七個傢伙。說起來,他們的名字還是他取的。
小小的孩子被詭邪宮宮主抱在懷裡,着實另當時年齡相差無幾的七個孩子打心底不屑。而後他們今後的主子——那個殘酷無情的男人竟詢問起小娃娃,他們應該叫什麼名字。大概是抵不住七人或威脅、或期待、或認命的目光,小娃娃甜甜一笑,奶聲奶氣道:“以‘滄’爲首,冠以‘冰泉冷澀弦凝絕’七字,恰好爲‘溯締’。爹爹認爲呢?”
自此,“溯締”七個孩子就輪流當起了小娃娃的跟班,只是……發揮的作用並不大。小娃娃一天到晚都跟他爹在一起,還關他們什麼事?
人,若是……真能越長越小,那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