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楊老漢看着兒子仍舊早出晚歸,他有些坐不住了,只能又使用上次的辦法,結果這次一着急,竟用了平日裡用的手機。
電話一接聽,他還不等捏嗓子,就聽到兒子叫他爸。
楊老漢愣了一下。
“爸,你要去縣裡?”楊偉在那邊又問。
楊老漢支吾了兩聲,電話那邊兒子叫他等一等馬上到家,便掛了電話。
“你又去縣裡?”楊母從外面進來,“小偉在門口,喊你出去呢。”
楊老漢不接話,繃着臉坐上車,兒子問他去縣裡做什麼也不說。
楊偉挑眉,也沒再多話。
說來也巧,車路過厂部的時候,只見耿父站在路邊招手。
“別停車。”
楊老漢聲音未落,楊偉已經將車停了。
他還不等訓斥,兒子將車窗落下,他的話只能憋回去。
外面站着的耿父也一臉奇怪,“小偉,是你啊。耿鑫呢?”
這幾天耿父就聽說兒子和楊偉換車開了,他沒信,今日讓他給抓個正着。
楊偉笑着還不等解釋,耿父已經拉開後面的車門坐進去,“帶我去找耿鑫。”
耿父難得沉下臉。
楊老漢眼睛亮了。
楊偉還要幫耿鑫開脫幾句,楊老漢打斷他,“抓緊帶你耿叔找人去。”
耿家有熱鬧看,他自是不想錯過。
耿父這時卻沒有心思去計較這些,想到兒子做得這事,臉沉得越發難看,似要滴出水來。
順着平整的水泥山路往山上開,楊偉又不方便打電話,琢磨着怎樣才能把眼前難關渡過去。
坐在前面的楊老漢,心情就沒這麼美國。
他樂呵呵道,“老耿啊,孩子大了不好管,你家耿鑫打小就性子不穩,孩子願幹啥就幹啥,你也別一直攔着。”
噎完人,他還不覺得過癮,“當初楊偉從城裡回來,你可就是這樣勸我的,讓我萬事看開心,別攔着孩子,孩子在了自己有主見。”
“小偉和耿鑫完全是兩碼事。”耿父知道老楊頭是什麼心裡,“耿鑫要有楊偉一半,也我不管他。一天天只知道沉迷手機,玩什麼直播。”
“你不是說過嗎?年輕人要跟上時代步伐。”
“跟上時代步伐也不是沉迷網絡。”
“你不是說過嗎?網絡是好東西,讓人開闊視野。”
耿父說一句,楊老頭就懟一句。
眼看車裡氣氛越來越低,硝煙味也越來越重,咯吱一聲,車猛地停了下來。
兩老人都沒有準備,身子往前一衝,好在有扣安全帶。
“車突然熄火了。”楊偉又啓動幾次,“還是不行。”
“那現在怎麼辦?”車停在半山腰,又叫不來人幫忙。
楊老漢歪頭看兒子,臉上彷彿寫着‘你最好別耍花招’的字樣。
“爸,耿叔,要不然你們倆下去推一下試試呢?”楊偉苦笑,“突然熄火,又正好在上坡,你們推一下或許就能點着。”
耿父剛應好。
楊老漢就道,“你怎麼不推?”
“爸,你和耿叔會開車嗎?你們倆會車也行,那我下去推。”
一句話,楊老漢沒話。
幾分鐘後,楊老漢和耿父站在車後,雙手搭在車上,埋頭用力地推着,車子緩緩往前走,卻也不見啓動火。
“老耿頭,你兒子這車該換了,都是車拉你,你家的車倒是好,人推車。”
“以前這車一點毛病沒有,誰知道今兒怎麼就出毛病了。”
好傢伙,老東西這是罵他坐了車,車纔出毛病的了?
楊老漢知對方是故意在氣自己,也不上當,“平時沒毛病,可不代表車就沒事,沒事讓耿鑫學學我家楊偉,不時送去保養一下。”
“不錯啊,楊偉回來後,你思想進步,還知道車需要保養了。”
一人一句,誰也不讓誰。
楊偉坐在車裡,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嘆氣,都給兩人找活了,還是攔不住他們吵。
又趁着功夫給耿鑫打電話,耿鑫在山裡搞直播,電話接通後就給掛了,楊偉只能給他發短信通知他準備一下。
事情做完了,楊偉探出頭說先歇一會兒再推。
推車好在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吃力,只走出十多米,到了緩坡處,兩人停下來,雖沒用多少力,額角還是出了汗。
楊老漢喘着氣,擡眼見耿父也一身疲憊,嘲弄道,“使這麼點力氣就不行了?”
耿父靠在車旁,看他一眼,“我記得年輕時你一口氣爬到山上也沒事,現在怎麼喘得這麼厲害。”
“我這是熱的。”楊老漢不服輸。
耿父抹把額角的汗,“我是不行嘍,老嘍。”
楊老漢瞪過去。
看吧,老東西就是壞,罵人都拐着拐地罵。
楊偉透過鏡子,見父親鬥志昂然,看來就是讓他們一直推下去,也壓不住,最後只能讓兩人上車。
耿父上車後淡淡看了楊偉一眼,楊偉乾笑兩聲。
楊老漢卻不懂,“車突然好了?”
話問完,他突然安靜了。
下一秒,人差點在車裡跳起來,“不孝子,你剛剛是故意的?”
“爸,我這不是想着你和耿叔既然想聊天,就給你倆創造一下機會嘛。”
楊老漢不管,一巴掌胡過去,他又不是真打,楊偉順勢在半空中接住。
“爸,你看下去鍛鍊一下不是挺好嗎?這條路你和耿叔走一輩子,從蜿蜒山路,到如今國家修成平整的水泥路,現在重新走一走,也感慨頗深吧?”
“少拿沒用的東西糊弄我,我養一輩子路護一輩子林,哪裡顯得着你來教我感慨。”楊老漢一臉怒火,“回家。”
“上山。”
“回家。”
“那你下車。”
兩人坐在車裡又擡起扛。
從回家和上山,最後演變成翻 小帳,小到年輕時兩人爭優秀工作者,大到前兩天耿父送魚不安好心,兩人你來我往,誰也不讓一句。
自打那天在楊家兩人恩怨從暗下里擡到明面上,楊老漢也不遮掩了,憋在肚子裡一輩子的委屈都吐了出來。
楊老漢眼裡天大的事,落在耿父子這裡,就是針眼大的小事。
最後楊老漢說的臉紅脖子粗,把自己氣夠嗆,耿父悠哉的什麼事也沒有。
他還在那好心勸着,“慢慢說,你看看我又不和你搶,你這嘴敢租來的,一句接着一句,像吐豆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