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的日子即將到達。宙遊並沒有與同伴告別,則是獨自一人踏上了發射塔。
波增對宙遊如此表現皺了皺眉頭,誤以爲宙遊依舊在賭氣。
然而,宙遊實際上的心理情況是這樣的:“……我要帶上最好的劍,翻過最高的山,穿着最靚的戰服……”
哼着自己都不知道什麼名字的歌,一路“達拉崩巴”地走上了金字塔形態發射平臺後。
在平坦的航天基地上,宙遊好奇地看着這個航天飛行器。
宙遊:“咦,新玩意!”
這個飛行器是一個絕對光滑的球形,外表呈現金屬形態。然而這個複雜的外殼,在宙遊接近的時候卻出現了液態性質。這給宙遊一種反常識的感覺,只有遊戲設定中才會出現。
宙遊頭盔中的科技助手科普道:“通過電磁,將金屬在常溫下保持液化,撤銷電磁則恢復爲固體。非碳基生命常態自然條件下的物理現象。”
宙遊瞅了瞅這個一個噴口都沒有的球形,嘀咕道:“等會,這玩意靠着什麼上天,反重力?!”
頭盔目鏡中,智能助手立即搖頭道:“不,重力科技爲9級科技,僅星球核心設施與該類技術相關,而您飛行器依靠電磁方式登空。”
智能打開了太陽系剖析圖像,顯示了在星球內部的引力控制裝置,這個裝置異常龐大。
而電磁發射科技,就是地表電網對電磁發射塔進行供電,只要地表金字塔設施便可容納得了。
意思就是:高等級科技能做到某些功能,但是不會繞那麼大圈子,去實用化這個普通科技就能實現的功能。
舉個明顯的例子:二十一世紀核聚變的確能點菸,方式是把香菸埋在土裡,菸頭露出地表,在高空中一枚核彈閃一下,光輻射就把土層表面露出的香菸點了。這時候,就可以在地下把香菸抽下來,吸一口核彈點燃的菸頭,記住,躲一下馬上會來的衝擊波。——問題是腦袋抽了纔會追求這種核能點菸的方式。
把簡單問題搞得複雜化,你說這火柴,打火機的科技,他不方便、不環保、不安全嗎?
發現了自己的無知,宙遊咬了咬手背,掩飾尷尬。
隨後在智能安排下,躺進了這個球形飛行器。
……
當宙遊沒入了這個液體金屬球中,這個如鏡的球體和大地產生了斥力,以每秒三個G的加速度飛向了太空。
十四分鐘,金屬球猶如帶電液滴,來到了這片人‘造化’的太空。不同於宇宙歷的太空,由於太陽和氣態大行星的大量氣體被放置在外太空,太陽光線不是那麼灼人,而未被太陽光照射的背面也並不寒冷。
當代太陽系的行星際空間也沒有了四萬年前恢弘的金屬太空城市,而是一個個能量力場維持的幾何發光體。
當液滴打開後,宙遊瞭望着這片廣闊太空基建設施,被這片美輪美奐場景弄得目眩神迷。在欣賞了一陣子後,突然想到了什麼,朝着神之星方向望過去。然而過了十秒鐘,纔在太陽系縱橫的光路中發覺神之星的蹤跡。
一旁的,主管整個太陽系的系統,默認宙遊對星空的瞭望。
當宙遊翻資料的時候,系統就知道宙遊要找什麼天體,但是其安安靜靜在一旁沒有插嘴。
當代系統奉行的聖典:人類自我學習過程中存在大量獨立思考,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八分鐘後。
宙遊凝視着那顆神之星,而在宙遊一旁的顯示器上,是神之星的歷史資料。
……
神已經消失了。
在鐘聲敲響的一千年後,人類科技發展到物質傳送時,神之星就變成了儲存人類末期思維的殯儀館。也就是當年理想鄉的設置。
等等,神到底怎麼消失的?曾經熱鬧非凡,至少有幾百個神祇的神之星,在文明再次抵達時,發生了什麼?
心裡有十萬個爲什麼的宙遊,在歷史訊息中找不到答案,聯邦資料中也沒有公佈。
嘖嘖!這是因爲,曾經的神變成了人,而人在文明中是有隱私權的。
優勝劣汰和戰爭真理對神之星收尾後,就徹底挪出神之星,不再以頻段生物形態存在。
你看看,愚昧的時代,人類能變成頻段生物封神,那麼文明昌明後,神爲啥不能“土之星變人”?!
至於曾經能容納幾百個神祇的神之星爲啥被放棄了?——二十一世紀,東亞大陸農村還能容納幾億人呢,後來還不都到城市去了。覺得不符合潮流,那就挪窩唄!
神是什麼概念?基礎概念就是——永存,強大個體。只要滿足這個概念,幹嘛要拘泥於神之星呢?
在這個世代,人類意志不再被碳基基本形態侷限,天體級智慧在各方面超越了傳統的神,而且還能在宇宙中浪。
……
至於那倆傢伙到哪裡去了。
這個問題就好比,在地球第四紀問合弓綱去哪了?最最原始的合弓綱早就消失了,但是現在第四紀最頂端的物種羣都是合弓綱的進化。
再生,分體,如同物種進化一樣:在這個過程中,鐘聲早期的原初人格,在千年萬年過程中裂變成不同的人格羣的情況並不鮮見。其中不適合的寂滅成新生兒,適合的繼續分裂。
可見,星辰文明的核心統治者們就是天體級智慧。宙遊這種獨立的新生代,是星辰文明的極少個體,如今在教育設施內重新接受文明指導的分體,都能溯源到某天天體級智慧裂出來的弱意志。
至於天體智慧的跟腳?到底是鐘聲初哪位‘大神’落下的化身?以及相互之間的倫理關係是啥?
有的天體級智慧相互稱呼爲姐妹,這很顯然就是曾經從一個智慧體中分裂出來的。高等智慧自我分裂,是當代星辰文明最主要的人口增加方式。
寂靜的太空中。
宙遊翻查資料漸漸有了興趣,突發奇想:“誒!自己的導師,波增,會不會也是上一世熟人分出來的呢?好吧,也就想想,現在連喊他爸還是媽都搞不清楚。”
繼續翻資料。
鐘聲文明這幾萬年,人類是在以多種方式探究未來。
例如,人類在從自然人狀態中脫離後,曾出現了三種發展模式。
第一種,就是再生重回少年,分體也跟着再生。還能保持同步,那就是一個自我;保持不了同步,那就分出去,也就是上面那種。
第二種:和上面分裂,擴散,截然不同,而是合併!鐘聲文明剛剛敲響的時候,存在一種思維容器的道路。
也就是在一個大集體中,大家相互交換記憶思維,例如戰鬥技巧記憶思維,製造技術記憶思維。
一切技術變成公有制。當然,在這個公有制的思維中,屬於你創意研究出來的經驗份額越來越低,那麼在這個集體中,使用的始終是非自己的經驗。
這在自然人時期(六十歲以下)沒什麼,甚至不勞而獲還很爽。但是在進入第一次重置再生後,就會發現在記憶中沒什麼值得自己牢記的東西,那些用得很舒服的經驗一下子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自我意志的痕跡。不知不覺就在習慣中迷失了自我。
所以在走這條路後,整個集羣思維也就只剩下幾十人了。而這幾十人,如同一個遊戲服務器的死忠粉一樣,會堅持到數百次重置,最後變爲一人。再最後就以入駐白矮星爲終點。
宙遊看這條道路資料第一眼,就清楚,那是當年碳星長者思維族系發展的道路。
故思維公有制,只存在了幾千年,就自然泯滅。
原因很簡單,再生分裂,那是增加思維個體的數量。這公有制,完全是把創造思維的人數往少裡捏,一增一減,直接滅絕!
當然還有第三種:那就是那幫孤獅派。
不斷地向外跑,一百光年,一千光年,一萬光年,以至於更遠……然後帶着光橋座標以亞光速向外流動,每隔一段時間就對母星迴饋一次信息,終於再也不回家了。唯有光橋範圍拓展,證明他們依舊在遠方浪跡天涯。
……
宙遊想仔細瞭解一下孤獅派們的情況。過去頑性十足的臉蛋上,此時頗爲認真深邃,思考着“我到哪裡去”之類的問題。
不過呢,聯邦的監護系統這時候插手,終止了宙遊跟着資料的胡思亂想。開始主動對宙遊科普,文明團結的重要性。
在聯邦的監護系統眼中,宙遊在看到孤獅派資料的時候,手舞足蹈地,在星圖上不斷劃線(光橋),很不正常!
一個好聽的女聲介紹瞭如下信息:宙遊,鐘聲文明有多個時間區,每一個時間區域在不斷擴張(時間線分叉),七萬年後,包括我們的時間區在內,其大部分要被廢棄,屆時所有人思們會進一步集中,而後物種會進行分配。
逐漸棄用這些時間區,將煤礦、石油、鈾礦、天然氣都在地層中安排好了,然後對該時空進行一千年複查。而後投入初始文明種子。
……
這是鐘聲文明看到辰合文明後,意識到時間線上挪位的意義,乾乾淨淨地騰出能給下一代文明自由發展的空間。
這也就是鐘聲文明至今與辰合文明,少有的幾個爭論點之一。
鐘聲文明:“你們直接遷移走了,垃圾也都不處理一下,神祇也不打掃乾淨,搞得下游時間線烏七八糟。”
辰合文明無所謂地:“烏七八糟的環境,你們也不是長起來了嗎,哎呀哎呀,別太較真。其實你們歷史應當引領者。種族有別的思想弱一點。”
……
當然聯邦的監護系統這時候給宙遊介紹這個知識點,不是提示己方和辰合文明的矛盾,而是提示均摘星,疆土開拓在這個時代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守住疆土。君不見,聯邦現在都在縱座標軸上放棄了時區域,預備留給後來人了嗎?——潛臺詞:別特麼學孤獅派,跑到邊疆區,文明到頭來不想一場空。
宙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監護系統繼續教導下去:“宙遊,你的監護人,可能未對你說清楚。現在你的第一次自然生命週期還沒有到正常年限,嗯,一次生命週期正常情況應該是四十年。
按照聯邦的科學定義,你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還是高度可塑狀態。而現在的你,獲取了提前出星的機會,這極有可能讓你在未來再生中,自我早夭。如果出現該種情況,您的監護人將受到嚴懲。請你重新確定自己是否出星!”
宙遊:“呃,我能自己選擇?等等,我是不是說不出去,導師就不能把我丟出去?”
系統肯定了宙遊的答案。
宙遊咬了咬手背,不由推測道:波增說要把自己扔出去,好像似乎是說說?緊接着不禁懊惱道:“我,怎麼就這麼不禁嚇!”
而就在宙遊練習用如何如何“委屈”語氣,來質問自己的導師時。
這時候,波增光棱出現在了宙遊面前的空間中,並且明確、肯定,在宙遊面前確認:“我的確是希望你出去成長!”
太陽表面的控制環,緩緩挪動到了中央,現在的時間是正午。
凌亂的宙遊看着這個發光的菱形體,大把大把的話語哽在喉嚨中說不出來。
波增作爲撫養者,二十年前從收拾屎尿開始,而後將宙遊訓斥到大,在這場對話中對宙遊有着天然威壓。
現在宙遊的確可以根據法律,拒絕出門,但做出否定後,可沒膽量面對波增。
當宙遊正在絞盡腦汁,考慮用其他話題來給監護人建議時。
波增似乎對宙遊轉眼珠的神態瞭若指掌,於是乎打開了宙遊這一年的成績單,非常挑剔地對宙遊說道:“很顯然,這裡的花盆,不適合你成長,你是一個很跳脫的男孩!”
宙遊張了張嘴,沒辦法反駁。
這位導師把自己看得很透。的確,自己前四輩子,都是朝着外面東跑西跑,然後成長的。而現在在學校學院中,顯現得非常平庸。
數分鐘後,稍稍冷靜,重新從全局整理了一下剛剛得到的信息。
宙遊看着自己的這位光棱:“導引者,我的宇宙航行,您承擔了什麼嗎?”
波增似乎很欣慰:“我擔當了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確定一下,你自己的成長需要什麼?經過這場驚嚇,留在這發憤圖強,還是在外面尋找自己道路。”
足足一分鐘後。
宙遊看了看周圍的太空,打破寂靜:“宇宙很大,我想去看看。”
一旁的監護系統聽到這,閃爍大量外部疆域信息,預備暗示,外出的風險。
波增光棱也順着把這些疆域上關乎次文明的一系列“注意事項”拉了過來,同時鼓勵道:“那麼準備吧,旅行成長的確存在風險。但是,若是留在這裡,可能會委屈了你的極限。”
波增迴應道:“我還是那句話,沒有危機壓迫,男性新生代將永遠無法發揮極限。與其在文明選擇中淘汰,還不如給他一條優勝劣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