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下城區夜晚的街道上,一輛吉普車行駛着,濃郁的黑煙從管道向後噴出,引起了街道上各色的人的目光。
扒手、舞女,以及在街道門口搭着帳篷的占卜師,帶着各種各樣或者驚奇、或者驚恐、或者高深莫測的態度看着這個轟鳴的鋼鐵盒子。而帝國在下城區維持吃拿卡要的警員們在看到這個機械車開過來時,不是上前去開罰單,而是將警帽擺整齊,將腰間武裝帶扶正,掄起治安棒,將周圍的行人抽到一邊,給這臺機車騰出來馬路空間。
這輛油漆都沒有刷的吉普車毛病衆多。內部噪音多,傳動齒輪崩了齒,材料不合格。氣缸內燃燒效率低下沒有設計好,所以冒着黑煙。當然更糟糕的是液壓和懸掛封閉系統在運轉的時候,直接出現了漏油的現象。
這臺汽車是剛從生產線上下線的車輛,而這輛內燃機車的情況,代表了大量非職業者工人維持的工業生產線量產內燃機車的水平。現在這輛吉普車後面還跟着兩匹馬,這是因爲一旦車子拋錨了,這兩匹馬可以將趴窩的汽車拖走。
【秉核將這臺要命的吉普車機車開進了路邊的新手友好機械店後。】
在這個維修工坊內探照燈打開後,秉核從機車上跳下來。指揮車間內工人用千斤頂,將吉普車掀到側翻狀(機械服),用磁力旋轉拆卸底盤螺絲釘,將破損的零件拆下來。當然在這個過程中身上難免沾滿油污。
秉核用大量魔法檢查車體的情況,每次查出一個情況的時候,指着這個情況對周圍的維護工人敘述問題,而這些年輕的工人也都拿着本子記錄。
修理並不僅是要解決當下的問題,更要總結整理各組零件故障次數,最終逐條的反饋給生產工廠。這是秉核新手機械店的條例。而工廠也必須按照條例,將維護店統計的問題,逐條逐條的答覆給維護店,迴應解決方案。
爲了讓生產工廠中的每個人重視這些故障,秉核直接將生產工廠內個人獎金評判,掛鉤到了維護店面店長這裡,以至於工廠那邊不能無視售後服務部門這邊的意見。
在這個封建時代,一切現代生產製度是一片空白。
秉核只有現代生產概念,沒有經驗。爲了得到完善的制度經驗,期待近現代化的秉核,採取的是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自己到各個部門中參與實際工作,以自己秉持的現代概念爲方向,以實際跬步爲積累,造就近現代制度。
只是此時這個時代的人並不理解。
秉核這種現代人眼中忠於本職工作的態度,在帝都貴族眼裡頗有些幼稚。
身爲帝國非常尊貴的堡壘,卻沒有這個身份的自覺。在不少貴族眼中:“秉核現在忙活的事情,直接吩咐下面的人去做不就得了。用不着自己這麼辛勞。”
不少貴族在提到秉核現在的忙碌多半是,捂嘴笑道:“秉核冕下,今年只有十六歲,十六歲,這個年紀天真爛漫的,還不成熟。”
【只是別人能夠一笑而過,有些人卻並不能對秉核越來越走火入魔的狀態視而不見。】
當秉核在工廠忙碌兩個小時後。
在秉核身後的守護騎士布勒忍不住走向前,對趴在車底的秉核提議道:“冕下,您出行還是坐馬車比較好。”
秉核擡頭說道:“那我永遠都不知道汽車該怎麼造。”
騎士有些呻吟:“您可以大可不必親自啊,而且沒必要天天……”
“鐺鐺鐺”,秉核拿着扳手敲着底盤,底盤上的黑灰顆粒從扳手敲擊的地方飛了出來,讓一旁的騎士不禁後退了幾步。
秉核說道:“帝國的馴馬場,挽馬年產量一點三萬匹,帝國每次進行大規模戰爭,挽馬運力已經略顯不足。並不是挽馬的數量不夠多,而是挽馬的食量,使其每次運輸一百公里,就要消耗三分之一的糧秣。而內燃機車不同。”
說到這秉核惡狠狠地看着機車,說道:“我就不信半年內我搞不定它。”
一旁的騎士有些頭疼的說道:“大人,公主殿下沒有車重要嗎?你今天是要去見殿下的呀!”——秉核的一身油污,讓這位騎士大人很崩潰。
秉核苦惱的說道:“嗯,我知道,知道,馬上我就去準備。”
然而一分鐘後,秉核盯着機車的軸承看了幾分鐘,對某個機械問題不死心的秉核,擡頭對騎士用辯解的語氣問道:“從長期來看,還是機車對國策的影響比較重要吧。所以我今天,請個假?”——秉核此時的表情就和氪金上癮的少年一樣,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看着騎士臉上一臉無語的表情,從瘋魔中回過神來的秉核明白這位騎士不認可自己的想法。
而塵迦在旁邊拉了拉秉核的胳臂,說道:“師傅,你放心,有我在這裡呢。”
在兩人的委婉勸說下,秉核拍了拍腦門:“對,對,我腦殘了,好的,我去,我這就去。”
沖洗一番,換上了衣服的秉核,坐上了皇家爲自己準備的馬車,躺在馬車中,聽着車檐金鈴的叮噹聲音。睏意上頭的秉核斜靠在牆壁上,睡着了。
【帝國醫牧區域的植物園。】
在奼紫嫣紅的花園中,兩位少女坐在桌子前,品味着詩集。穿着粉紅色長裙的是璃韻,而穿着鵝黃色長裙的是兮雲公主。
兮雲公主放下了書籍,擡頭對璃韻問道:“璃韻,你和秉核打過招呼了嗎?”
璃韻對着公主殿下點了點頭:“殿下,我和他寫過信了,他說,他說……”璃韻糾結着說。
兮雲詫異:“寫信?額,他沒有見你嗎?”
璃韻擡起頭勉強笑了笑說道:“殿下,他現在在忙於機械術,所以……”
兮雲豎起了手說道:“好了,我知道了。”這位公主露出理解的笑容:“我知道他的愛好。”
璃韻:“殿下寬容。”
時隔四年,今天的璃韻已經是落落大方的一位淑女。她現在的階位是高階機械師,在未來三到四年內有望變成機械控制者。
璃韻的天賦是毫無疑問的,在五年前剛剛要抵達帝都的時候,在槍焰思芬的安排中,秉核是磚塊,而璃韻是玉。璃韻的聯姻要比秉核重要的多。當年家族讓秉核盯着璃韻和帝都其他的貴族之間交往。
遙想當年秉核爲了完成任務,直接逮住波輪凱斯,進行撮合。秉核:“我忙得很,沒工夫調查那麼多男生,凱斯就決定是你了。你波輪家的威風,應該能嚇走那些自不量力的追求者了吧。”
然而一年前,燦鴻王子對輕鈞.艾洛特透露‘等秉核回來後,皇室要將公主要下嫁’的消息後。家族給璃韻的任務是去和兮雲公主成爲朋友,在公主殿下面前,爲秉核增添印象分。
這對璃韻來說並不是一件好差事,身份地位上的差距,讓璃韻必須輕聲細語,迎合這位未來要下嫁槍焰家的公主。並且在一年的時間內,璃韻感覺到這位公主殿下,對這場皇室安排的婚姻其實並不滿意。
然而一切在蒸汽歷1029年5月有了變化,這位公主殿下開始主動邀請璃韻一起遊玩。並且很有興致的詢問秉核少年時的一些事情。
而在6月末,確定了槍焰家的堡壘即將返回帝都後,璃韻就成了公主殿下最親密的閨中密友。只是現在,璃韻卻又懷念五年前那自由自在相處的秉核。
【隨着馬車停在了醫牧區。】
睡眼惺忪的秉核,走下了車,在看到兮雲和璃韻在一起,秉覈對着公主殿下鞠了一躬。
然後秉覈對璃韻笑了笑,準備對璃韻說些好聽的話,讓這位侄女不要發脾氣,不要刁蠻任性。然而出乎秉核意料,璃韻非常淑女的捻起粉紅色裙角,這套動作和波輪家的那位小姐告退的動作一致。
璃韻對秉核禮貌笑了笑:“叔叔,時間有些晚,我先回去了。”
如此禮貌的璃韻,讓秉核有些毛骨悚然,懷疑這裡面是否有什麼陰謀。然而在秉核的注視下,璃韻只是輕輕從秉核身邊走過,擠出了一個憂傷的微笑。然後就離開了。
璃韻走出花園外,在下臺階的時候,在失神中,突然腳崴了一下,而蹲下時粉紅的長裙如同鮮花盛開在大理石臺階展開,璃韻摸着的自己的腳腕,突然間吸着鼻子,控制不住抽泣着。
【而花園中很快就留下了兮雲和秉核。】
這是兩人第三次見面,第一次是圖書館,第二次是手術檯,而現在是第三次,
在植物園中,秉核不敢觸碰兮雲的手。而兮雲則也是不敢距離秉核太遠,也不敢擅自靠的太近。在花海中,少男少女,相伴而行,這是一幅唯美的畫面。然而只有當事人才知道這到底有多麼尷尬。
秉核是知曉自己和皇室之間的聯姻,但是秉核並不知道兮雲是如何看待這場聯姻的。經過威斯特那次失敗的告白,秉核現在有些不自信。故返回帝都後,並不敢主動去找這位公主殿下見面。而現在在璃韻的牽線下,秉核也不確定這位公主殿下的想法。畢竟秉核和璃韻的交流也存在着障礙。
在花園的石階上秉核停住了腳步。低着頭看着裙角下方白色靴子的兮雲也隨之停住,擡起頭好奇的看着秉核,目光詢問停下來的原因。
秉核深吸一口氣說道:“殿下,我們能不能,找一個沒人,不,是一個沒有其他人盯着的地方。”
兮雲朝着周圍疑惑的看了看,然後看向秉核,在對上眼睛後,又瞬間低頭,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這周圍,有別的人嗎?”
秉核微微擡頭朝着幾個方向看去說道:“殿下,在一千米範圍內,至少三個人在看着我們”——分別是秉核的騎士保鏢,還有宮廷禮儀師。以及植物園的僕人,他們都是職業者。
這些人的遠望術和折射術讓秉核現在惱火的很。秉核心裡謾罵:“這種窺探隱私的行爲,在我老家(地球)是違法的。”
兮雲聽到秉核的話,臉上通紅的看着周圍,然而周圍那幾位觀察者,在發覺暴露後迅速隱藏了起來。
兮雲擡頭看着秉核羞怯的抱怨道:“除了你,哪裡有別人?”
見到這位殿下不信自己的話。
秉核解釋道:“領域,我的領域可以確定周圍的情況。他們就在那幾個地方躲着。”秉核手忙腳亂的指着那幾個藏着人的方位。
然而兮雲看了看,依舊是表現出不信的模樣,低如蚊吶說道:我沒看到其他人,你是不是想把我帶其他地方去?”低着頭的公主,悄悄的擡頭看着秉核的拙劣的辯解,
在秉核眼中,這位公主殿下微微上揚的嘴角,似乎嘲笑自己拙劣的謊言。
感覺到自己的人品被懷疑,秉核全功率的展開了領域,扭曲了光線術,將遠方二十米外那個花蕾上落着的蜜蜂,投影在了手心的光錐中。
秉核將光錐放在兮雲面前,非常認真的說道:“殿下,領域的觀察效果很好,一公里範圍內,只要在領域中,蜜蜂的絨毛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我不會騙人的。”
兮雲聽到這,突然緊張兮兮地,並起雙腿,雙手按壓裙子,一臉警惕的看着秉核。這位公主殿下對領域的作用略有耳聞。
秉核臉上愣了愣,連忙擺手道:“不,我沒有,您不要,不是您想的那樣。”
臉上微紅的兮雲公主,故作平靜的解釋道:“我不是,沒有。我只是擔心蟲子飛進裙子。”
鬆了一口氣後,秉核順着公主的話安慰說道:“殿下,你放心我,我不會讓蟲子煩擾到你。”
“哼”公主生氣的扭頭,給了秉核一個後背,她的耳朵赤紅。
意識到自己說錯什麼的秉核一身冷汗。慌忙擺手辯解道:“別誤會,我是說,十米外的蟲子我都用聲波驅逐了,絕對沒有,沒有你想的那樣。”
秉核心裡苦惱道:“哎,初次見面,就被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