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男朋友家的長輩應該說些什麼?
夏福心一路都在思考着這個問題。
“老程,你見過嚴以劭的奶奶嗎?”
“見過。”老程沉默了下,“不過算不上熟。”
夏福心好奇道,“那你覺得她爲人怎麼樣?”
老程想了想,“……老夫人平日裡挺和善。”
夏福心挑了挑眉,“是嗎?”
“……”老程默默遠目,沒接過話。
於是夏福心便明白了。
暗搓搓先給嚴以劭發了個短信告訴他大致的情況,懷揣着對有可能成爲她未來奶奶的嚴家老太太所有揣測,和老程一起踏進那家頗具歐美風情的理查德茶館。
“夏小姐是嗎?”穿着得體套裝的年輕女人上下打量了夏福心一番,眼裡閃過一絲輕蔑,掉轉頭扭着腰道,“跟我來吧。”
夏福心看都沒看她一眼,從頭到尾一個表情,徑直繞過她往前走了。
腦子有病是不是,一個當人家秘書的跟她擺什麼譜?真以爲換了身保守點的行頭,她就認不出她是嚴仕訓身邊那個常年開胸裝露深溝的風騷小秘了?
果然有什麼樣的老闆就有什麼樣的下屬,嚴仕訓人品不行,連帶手底下人都是同種貨色。
“夏小姐!”年輕的女秘書見狀連忙追上來,一臉被人無視之後的憤慨,“請你不要亂跑,這裡可是私人地方!”
“私人地方又怎麼了?我幹什麼關你屁事?”夏福心停下腳步,不鹹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別真以爲嚴仕訓能護得了你,惹毛了我,信不信我照樣當場能把你全身衣服都扒了?”
老程適時上前一步站在她後側方,高壯的身材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女秘書臉色一白,下意識往後退了好幾步。
“蠢貨!”夏福心哼了聲,示意剛纔開車跟蹤他們的東方男人走快點,前面帶路。
後者敢怒不敢言,乖乖照做了——不聽話不行,剛纔來的路上他們就試過沒當一回事,結果被揍得現在走路還一瘸一拐的,臉上更是青青紫紫的腫得眼睛都剩一條縫了。
到了包廂門口,兩個看起來略有些眼熟的保鏢見了老程跟夏福心,臉色都有些訕訕的,也沒敢多做刁難,趕緊伸手把門打開,讓兩人進去了。
雖然有個極其洋氣的名字,但茶館的陳設倒是不折不扣的天朝風,包廂空間不小,翠竹流水很是雅緻。
靠近落地窗的八仙桌邊上坐着位身穿黑色絨面旗袍,盤着髮髻精神矍鑠的老太太,在她旁邊的則是殷勤給她倒着茶的嚴仕訓。
聽到響動,他便轉過頭看了門口一眼,目光落到走在前面的夏福心身上,不由冷笑一聲。
角落裡的香爐裡點着檀香,香味很是純粹。
嚴老夫人翻看着手裡的佛經,眼神往門口方向側了側又收回去,似乎完全沒看到夏福心。
沒人開口招呼自己,夏福心也就當沒那麼回事。
徑直走到桌邊拉開椅子坐下,再從嚴仕訓手裡搶過茶壺,無視他的怒視,優哉遊哉給自己倒了杯茶。
嚴老夫人這才瞥過來一眼,“你就是那個對我們家以劭死纏爛打的窮丫頭?”
夏福心挑了挑眉,“雖然才第一次見面,和長輩嗆聲實在不禮貌,但我還是想向老夫人您申明一下。”放下杯子,她舉起兩根手指晃了晃,“第一,我雖然沒老夫人您有錢,但是也不算窮;第二,是你們家以劭對我死纏爛打在先,我可什麼都沒做過。”
“牙尖嘴利!”嚴老夫人噎了下,合上佛經不悅地皺眉看向她,“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沒半點氣度。”
話說着,也不等夏福心開口,將一張支票推到她面前,“這裡是五百萬,馬上離開以劭,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夏福心眨了眨眼,莫名覺得想笑。
看來這老太太平日裡肯定沒少看狗血家庭倫理劇,現學現用得挺溜。
“五百萬啊,真不是普通的低廉。”拿起支票看了看,指尖輕彈紙面,夏福心看着表情顯得似乎有些不自在的嚴老太太,笑眯眯道,“老夫人,憑心而論,您真覺得您家大孫子才值五百萬嗎?”
本想給對方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居然被對方厚臉皮地擋了回來。
猝不及防的嚴老太太再次給噎了個正着,“我……”
“說句實在話,如果我要是真看上嚴以劭的錢的話,這五百萬我是絕對不會收的。”夏福心將支票推回去給她,順帶悠悠補上一句,“畢竟在我看來,他的人更值錢。”
“呵呵。”嚴仕訓陰陽怪氣地笑着,胖臉上一副不屑的模樣,“不收?說到底不過就是嫌錢少。”
“對啊!”夏福心很坦白地兩手一攤,“五百萬算什麼?嚴以劭現在的身價,最起碼也得值個近千億吧?有眼睛會思考的人都知道該怎麼選,二叔你說這話,真是讓我不得不重新面對你的智商呀。”
“誰是你二叔,別亂叫!”嚴仕訓頓時給挑起了怒火,站起身用力一拍桌面,震得桌上的茶盅跳了兩跳,“我告訴你,你別以爲嚴以劭他現在寵着你,你就有那個能耐嫁進我們嚴家——告訴你,那絕對不可能!少癡心妄想了!”
“哎呦,二叔你別激動嘛。”夏福心伸手掏了掏耳朵,一副分外欠扁的模樣笑着道,“這話你都說過好幾遍了,說實在的,你不嫌煩我都聽膩了,咱們能換個說法嗎?”
嚴仕訓只覺得氣血上涌,手指着夏福心瞪大雙眼,“你——”
“行了,別你的我的,沒意思。”夏福心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不溫不火地存心噎死他,“我就是嫁進嚴家,那也是嫁給嚴以劭,是嚴董事長的兒媳婦,二叔你那麼激動,真是讓人覺得奇怪,難道……”
“你別胡說!”嚴仕訓猛地打斷她,臉紅脖子粗道,“少岔開話題!今天我們說的是你和以劭的事——我警告你,最好乖乖拿錢走人,不然……”
“不然怎麼樣?”夏福心冷笑一聲,“是繼續敗壞我的名聲還是想故技重施找人殺了我?”
嚴仕訓瞳孔倏地瑟縮了下,身體有一瞬間微微發抖。
她知道,她知道——她居然知道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殺人什麼敗壞你的名聲……”不自在地移開眼光,嚴仕訓底氣不足地吼了句,“你,你少在這兒血口噴人!”
“我是不是血口噴人你自己心裡有數。”
本來只是想順口詐一詐他,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麼個結果。夏福心冷笑,看來這人確實想過或者做過某些想要自己小命的事,只不過暫時沒有成功罷了。
“二叔,人都是有脾氣的,積攢到一定程度就會爆發。”夏福心眼神冰冷直視嚴仕訓,“如果讓我知道你在背地裡乾的那些事,到時候火起來,可不一定會像上次一樣留一手。”她說着,目光往下落到他雙腿膝蓋上,眼神赤裸裸地透出威脅的意味。
“……”嚴仕訓咕嘟一聲嚥了口口水,下意識往後又退了兩步,只覺得膝蓋又開始疼了起來。
上次因爲暗算夏福心不成而被打斷兩條腿住了好幾個月的院,他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心有餘悸。
這女人打起人來毫不手軟,而且專挑人體上最痛的部位打——偏偏捱揍了之後他還無處申冤,因爲一來確實他有錯在先,二來就算她被關進牢裡,嚴以劭那兔崽子也會用最快的時間把她保釋出去再找藉口無罪釋放!
想到這裡,後背就忍不住一陣發涼,“我……我警告你啊,你可別亂來,否則我一定……”
“好了,都別說了!”被忽視了老長時間的嚴老夫人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你們一個兩個的,都當我死了是不是?”
嚴仕訓聞言,氣勢又弱了不少,“媽……”
嚴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你給我站到一邊去!不準插話!”
畢竟還要靠老孃給自己撐腰,就算被訓得沒臉,嚴仕訓也不敢在這時候開口反對自己母親,“是,媽。”
話說完,不忘狠狠地再瞪夏福心一眼。
後者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即使沒有開口說話,但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卻硬生生把他壓了一頭。
嚴仕訓頭皮有點發麻,也不敢再挑釁,連忙轉回頭不敢和她對視。
這賤丫頭跟嚴以劭那兔崽子待久了,給人的感覺居然跟他越發相像,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還有你!”嚴老夫人見夏福心表情森冷,心裡多少也有點忐忑,被她雙眼一瞥,更是覺得心中不喜,“你……你心眼太多,總想着拾掇以劭來對付他親叔叔,這樣的孫媳婦我們嚴家可不敢要。”
“老夫人,您這話說得還真是奇怪。”夏福心讓她這話逗樂了,雙手環胸坐沒坐相地靠在椅背上,“您的大孫子是什麼樣的個性難道您還不清楚嗎?他那樣的人,要是真能讓我三言兩語就拾掇着去對付別人,那我也不需要像今天這樣坐在這裡陪您老喝茶了,直接讓他娶了我不就好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始終笑眯眯的,彷彿剛纔聽到的都是笑話和幽默段子一般。
嚴老太太本來因爲嚴仕訓跟她說過的事,對她印象就不好,現在再一見夏福心這吊兒郎當油鹽不進的模樣,更是下意識討厭了起來。
但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夏福心笑得那麼燦爛,她就是心中對她再不喜,那些重話狠話一時也說不出來,只好放緩了口氣換上哀兵政策,“我老了,只是想看我的兒孫們過得好一點而已,都說門當戶對,門當戶對——夏小姐應該也知道,以嚴家的背景還不是你這種小門小戶能高攀得上的,你和以劭勉強在一起不會有好結……”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聲低沉的男聲打斷,“奶奶。”
包廂裡的門突然打開,一身深灰色西裝身姿挺拔的嚴以劭面無表情走了進來。
夏福心朝他咧嘴一笑,剛要和他打聲招呼,冷不防手就被握住了。
“福心是我親自選中的妻子,她適不適合自然是我說了算。”嚴以劭沉聲道,目光從眼神躲躲閃閃恨不能找條縫藏起來的嚴仕訓身上劃過,再到笑得有些尷尬的嚴老夫人,表情有些陰沉,“所以——我們的婚事,就不勞奶奶你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