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往事(二)
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的份兒上,方知伶卻還抱着一絲希望,愛得太深,便會越痛,方知伶的痛一點也不輸給何以初。
聽到方知伶的質問,何以初緩緩的回過頭,語氣冰冷:“我這麼做,只是爲了刺激知盼,就如同對江家母女一般,她們不過也都是我找來的兩隻小妖怪罷了,爲了刺激知盼的工具罷了,還有……我所謂的兒子和妻子……,他們其實也不過是些小妖罷了,只是在這人間呆得太久了,倒真有了幾分人情味兒。呵呵,可是你……方知盼,你是沒有心的麼?”
何以初的眼裡含着些許淚水,死死的盯着方知盼,彷彿想要從方知盼那裡得到一個不可能的得到的答案。
方知伶此刻的神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我知道了……,從頭到尾,我不過是你接近我姐姐的工具而已,對不對?”
“知伶……”方知盼擡眸望着方知伶,哽咽道。
“對……,從一開始就是。”或許方知盼是想解釋什麼的,可是何以初卻毫不留情的說出了最殘忍的事實。
其實比起方知伶,我以爲方知盼更可憐,未曾沉睡的,總比沉睡的要痛苦。葛飛站在我身邊,一直沒說話,我見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眼見這樣的情景,又生生的嚥了回去。
照着葛飛昨天那般歇斯底里,外帶暴跳如雷的樣子,我以爲他一逮着機會肯定要把何以初大卸八塊,尤其是這種時候,簡直是偷襲的最佳時機。可是葛飛現在的反應讓很我很意外,這樣平靜如斯的表情,都有點兒不像他了。
“我們……先出去吧。”我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葛飛的手忽然搭在我肩上,我都還反應過來,就被他連人帶包的拽了出去,順帶着把一旁痛哭流涕的小方子也一塊兒拉出去了。最後嘭的一下把門兒給帶上了。
對此,我十分不滿,也很納悶,一邊掙脫着,一邊問葛飛:“葛大爺,你不是一向很八卦的麼?”
“我什麼時候八卦了?”葛飛黑了臉,那表情比吃了屎還要難看。
說完之後,他就滿臉八卦的問小方子:“誒誒誒,到底怎麼回事?你肯定知道對不對,我見你剛纔感動得痛哭流涕的……”
呵呵呵……真是讓我汗顏,剛纔是誰說自己不八卦來着?不過,我也很想知道,於是也目不轉睛的盯着小方子。
小方子稚氣的臉上浮上很不搭調的滄桑,搖搖頭嘆道:“冤孽啊……冤孽……”說罷,他又擡起紅襖袖子抹着根本不存在的淚水繼續哀嘆:“真是冤孽啊,真是作孽啊……”
“作你妹啊作!囉嗦什麼?快說,不然老子讓你魂飛魄散!”葛飛這人性格實在是不穩定,翻臉的速度就跟光速似的,剛纔還和顏悅色的,這下就跟了吃了炸藥一般。
小方子原本就從蒼白的面容瞬間更白,下意識的我身後縮了縮。既然人家都往我身後縮了,怎麼着我還是得做做樣子吧。我白了葛飛一眼,沒好氣的說:“你幹什麼你?他只是個小孩子而已,說話難免慢了些,你吼他做什麼,不會好好說話麼?”
說完之後,我低眸看着小方子,他一臉的贊同,彷彿剛纔那個仰天長嘆的不是他,理直氣壯的:“就是嘛,我是小孩子。”
葛飛的面若菜色:“我說……你想不想投胎了,還是你想一輩子呆在那宅子裡。”
此刻,我們三個正站在灰暗的走廊裡,說什麼投胎不投胎的,還真是怪嚇人的,雖然現在我身邊就有好些怪東西,但要再出現些什麼陌生的怪東西,我還是挺害怕的。
小方子眉頭微蹙,這才娓娓道來……
原來方家原來是也是世代皆有靈力,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到了小方子他爺爺那一代,就沒有了。好在那時候也沒什麼妖魔鬼怪的,因此方家人也並未在意。一直安居樂業,平靜度日。
直到那一年,方家誕下的孿生姐妹中,那姐姐竟擁有靈力,並且不容小覷。再加之又是老來得女,方君儒是疼愛得不得了。在方知盼五歲那年,便將她每日送去摯友賀蘭鬱則家中學習道術,並且讓方知盼拜賀蘭鬱則爲師,自此,方知盼便與賀蘭夜相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並且在長大後訂下了婚約。
可是誰也沒想到,在方知盼十六歲那年,十八歲的賀蘭夜忽然暴斃了。說是死於一名殭屍之手,死狀及其慘烈。誰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死了。
唯有方知盼心中清楚,那是因爲他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不……是殭屍。躺在牀上方知盼面如死灰,旁人都以爲她是因賀蘭夜的死而受到了刺激,卻無人知曉,那不過是其中一部分緣故罷了。
方知盼無神的望着牀頭櫃上那一塊兒古樸的紅玉,那紅玉就如同一朵染了血的荷花兒。讓知盼不由害怕,這塊兒玉是一隻殭屍送給她的,那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知盼緩緩的閉上雙眼,眼淚順着眼角滑落,腦海中浮出賀蘭夜死去的慘狀,漸漸陷入回憶中。
三個月前,方知盼與賀蘭夜聽聞成都附近的青安鎮出現了殭屍,便琢磨着前去收了那殭屍,從此便可揚名立萬。年少輕狂,亦或許是年輕人的熱血,讓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成爲同行裡的佼佼者。
於是,方知盼與賀蘭夜便瞞着雙方父母,兩人私自跑去了青安鎮。原本信心十足的他們,到了那裡,卻發現事情並不如他們想的那麼簡單。因爲前去捉殭屍的好幾個老道士都死於非命了。
方知盼心中有些後怕,可賀蘭夜不一樣,他是男子,並且又那麼年輕氣盛,即便聽聞了此事,也還是沒有放棄的念頭。
那一天夜裡,八九點之時,夜空中明月高掛。方知盼懷着滿腹心事走在青安鎮的護城河邊兒,由於正是中元節,護城河邊兒的人還是很多,當然,其中不乏還有一些俊男靚女。
知盼的心情就像是一個五味雜壇一般,酸甜苦辣全在其中,望着閃閃的河燈,知盼不知道該不該陪着賀蘭夜走下去,畢竟……他們自己的實力,她還是很清楚的,僅憑他們兩個人,說不定還沒出手,就讓那殭屍給弄死了。可是賀蘭夜不這麼想,在他看來,有志者事竟成,有心便是能成。
“小姑娘,幹嘛愁容滿面的?你男朋友死啦?”何以初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他抱着手臂,笑容滿面的看着知盼。
知盼的心情本身就不好,再加之何以初如此缺德,她當心就火了,美目怒瞪着何以初怒罵:“你男朋友才死了呢?神經病!”
“誒,你男朋友沒死,那你這麼愁容滿面的做什麼?難道你父母死了?”何以初說話十分缺德,臉上卻掛着人畜無害的笑容。
知盼覺得眼前這個人是神經病,真的是神經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隨即轉身離開。她並不想和這種腦子不正常的人說話,出口就是詛咒人家的爹媽的,必定不是什麼好人,雖然她媽媽生她和妹妹的時候就死了,但她也不容許別人這樣說。
那個時候,她大約不曾想到,往後的三十多年裡,她都會和這個神經病有着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中元節,俗稱鬼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羣中,自然會夾雜着一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知盼自小便看慣了,也不當回事兒。只慌忙的往老農家趕,她是自己偷跑出來的,如果賀蘭夜找不到她,肯定會擔心的。
可是她不曾想到,當她趕回去的時候,卻看見賀蘭夜在和一個女孩子激吻。掛着燈籠的土廟前,賀蘭夜緊緊抱着那個女孩子。
知盼的眼淚一瞬間奪眶而出,但她沒有出聲,待那個女孩子親親熱熱的與賀蘭夜告別之後,她才慢吞吞的走過去,冷幽幽的將手搭在賀蘭夜的肩上,用她一貫溫柔的口吻喊他:“賀蘭哥哥。”
許是做賊心虛,賀蘭夜嚇得一個激靈,結結巴巴的問她:“知盼,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儘量壓抑着心中的痛,淡淡作答:“剛剛回來,我……”
“你跑去哪裡了,你不知道今天是中元節麼?鬼門大開的日子。”知盼本想問些什麼的,可是她話還沒說完,賀蘭夜就急匆匆的問道。
知盼到嘴邊的話生生的嚥了回去,只淺淺笑道:“我去護城河邊兒了,哪裡好多人放河燈呢。”說着,知盼慢悠悠的朝老農家走去。
“沒遇到什麼奇怪的事兒吧?譬如……殭屍什麼的……”賀蘭夜也趕緊跟上,邊走邊問。
知盼娥眉微蹙:“奇怪的事兒倒是沒遇上,就是遇到一個神經病……”
“神經病?那你有沒有揍他?”看知盼的樣子,賀蘭夜想,她多半是遇到什麼登徒子了。
知盼沒有心情同他說這些,此刻她滿腦子都是剛纔賀蘭夜抱着那個女孩子的畫面,只輕搖搖頭道:“沒有。”頓了頓,還是忍不住開口:“剛纔那個女孩子是誰?”
聞言,賀蘭夜臉色一白,結結巴巴的:“你……你剛纔看見了?”沒等知盼作答,他又解釋道:“她叫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