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我不死,還等着娶你
白琉璃才欲將絕情針滑到手中,她的手卻被一隻寬厚卻冰冷的大手從後握住,使得她冷沉沉的眸子裡不禁滑過一抹震驚一抹驚喜。
“百里雲鷲!?”白琉璃驚喜轉頭,只見百里雲鷲臉色蒼白如紙,正半睜着眼眸看着她,給人一種他此刻便是連正眼都吃力的感覺,握着白琉璃的手一下一下的打着顫,掌心冰冷冰冷。
他竟是,醒了!?
百里雲鷲一手將白琉璃的手握得緊緊的,一手撐着身下厚疊的枯枝腐葉竟是想要坐起身,然他才堪堪弓起脖子,卻被白琉璃的手按住肩頭,按着他重新在堆疊得厚厚的枯枝腐葉上躺好,不給他坐起身的機會。
只見白琉璃的眉心緊緊蹙起,似無奈似冷肅地警告道:“你若是亂動,你會死的。”
百里雲鷲睏倦的眼瞼下,看着白琉璃的眸光微晃,似乎被眼前渾身溼透模樣狼狽的白琉璃迷了眼,不見他面上有任何痛楚之色,反是溫柔地微微一笑,將白琉璃同樣冰涼的手握得更緊,聲音輕淺卻柔和,“琉璃,你很漂亮。”
極不符合形象也不符合適宜的話讓白琉璃驀然一怔,手一抖,百里雲鷲那不像有假的灼灼眼神讓白琉璃的雙頰突地滾燙如燒,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奈何百里雲鷲就是不放手。
帶着危險之意的十數雙眼睛在靠近,黑羽戾叫得愈發厲害,百里雲鷲凝視着白琉璃的眼睛,語氣輕淡卻不容質疑,“琉璃扶我一把,讓我坐起來,不要傷害它們。”
心口險些致命的傷與身體內的重創讓百里雲鷲只是說一句簡短的話便已心跳加速喘息不止,彷彿只要他再多說一句話便會斷氣一般,可想而知,他此番仍能保持清醒地醒來是需要消耗多大的體力與內力,或許會耗光他所有的內力體力也不一定。
白琉璃沒有說話,也沒有依着百里雲鷲的意思將他扶起,只因她知道,他只要稍稍動一分,那紮在他心口的匕首隨時都有可能取了他的性命,更何況扶着他坐起身。
百里雲鷲似乎看穿了白琉璃心中的憂慮一般,笑得溫和道:“琉璃,我不會死,我還等着娶你爲妻。”
白琉璃被百里雲鷲握在掌心的手再次抖了抖,而後貝齒輕咬下脣,一言不發,卻是躬身小心翼翼地將百里雲鷲扶坐起身,然她每一舉一動的同時都不忘警惕凌厲地盯着那十數雙盡是敵意的眼睛。
那是十數隻眼睛閃爍着黃綠光芒的通體黑灰的野狼,身型足有人大,露着尖利的獠牙,不叫不嚎,只安安靜靜地在頭狼的帶領下慢慢逼近百里雲鷲與白琉璃。
頭狼與其餘野狼不同,不僅是因爲它的體型比其餘野狼要大上一倍,更是因爲它那一身通體雪白的皮毛,雪白得沒有一根雜毛,以及它那一雙幽藍雙眼,顏色幽深如深海,深沉幽冷,它沒有像它身後的十數野狼一般露出尖利的獠牙,然它的眼裡卻有着其他野狼眼裡所沒有的凜冽殺意,它此刻的冷靜,彷彿是爲了下一刻撲殺獵物時的出其不意。
黑羽在雪白的頭狼逼近時忽的不叫了,甚至往後退了一段距離,卻仍是在百里雲鷲面前撲扇着翅膀,彷彿在危難之前它誓死也要保護主人一般。
“黑羽好孩子,回來。”只見百里雲鷲倍顯無力地靠在白琉璃身上,半擡起手本是想要讓黑羽一如既往地停到他的手臂上,奈何此時的他卻已沒了這個起來,只能輕輕拍拍自己身旁的地方,黑羽即刻聽話地飛到百里雲鷲身旁,緊挨着他的身側落下身,並用腦袋蹭着他的手背。
喚回了黑羽,百里雲鷲對着只差三丈左右距離便要逼到他面前來的野狼羣,微微垂首,語氣輕淡卻禮貌道:“莽荒的王,請恕我等無意闖入了您的地界,我等可在此以命保證,絕不會傷害您的子民,只消在下身上的傷無礙,我等即刻離開。”
已習慣了百里雲鷲向黑羽自言自語,白琉璃已不覺他與黑羽對話有何奇怪,可此刻百里雲鷲卻與一匹狼說話,卻不得不讓白琉璃稍稍吃驚。
並不是不知道有些人習慣將動作當做人來對待,可那是建立在可以與之和平相處的基礎上,可眼下,他們卻是處於被狼羣包圍的情況之中,她不知道這一波野狼的之後,還會有多少野狼會來襲,而百里雲鷲,竟還能在此等情況下心平氣和並態度禮貌地與之對話,天下會這麼做的,只怕只有他一人。
而且,就算那匹雪白的頭狼如他所說般是莽荒之林的王,可它畢竟只是一匹狼,百里雲鷲能猜到它的身份,它卻不一定能聽懂人話。
只是,出乎白琉璃意料的,頭狼像是聽懂了百里雲鷲的話一般,在百里雲鷲說完話後在與他們相距兩丈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它身後的野狼也跟着停了下來,百里雲鷲擡眸看它,只見頭狼幽藍的眼眸也在盯着它,少頃,頭狼再次踏出前腿往他們走來,它身後的野狼彷彿得了命令般竟是沒有繼續跟隨。
白琉璃欲擋到百里雲鷲面前,百里雲鷲卻輕輕拍拍她的手背,“別擔心。”
頭狼的步子不疾不徐,不像在面對外來闖入者,反像在悠然散步一般,只見它慢慢走到百里雲鷲面前,白琉璃緊緊蹙着眉心,百里雲鷲卻是神色平靜地向頭狼伸出自己的手,只見頭狼在他的手上嗅了嗅,而後高高地昂起頭,盯着百里雲鷲的眼眸,似乎要透過他的眼眸看穿他內心的想法。
不稍時,頭狼往後倒退兩步,轉身,竟是離去了。
“多謝了。”百里雲鷲看着頭狼步子慢悠的背影,禮貌道,波瀾不驚的舉動話語間,就像他能聽得懂頭狼無聲的語言一般。
只見那些等候在荒草叢中的野狼在頭狼的帶領下重新走進了草叢中,消失了蹤影。
白琉璃看着逐漸消失在野草叢中的狼羣,將眉心蹙得愈發的緊,當她將目光收回重新落到百里雲鷲身上時,百里雲鷲卻又重新陷入了昏迷的沉睡之中,然他的手仍緊緊握着白琉璃的手不放,好像他方纔短暫的清醒不過是爲了不讓白琉璃陷入不必要的危險一般。
白琉璃急急把上百里雲鷲的脈象,在確定他仍未性命之憂後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用力掰開他緊握着她的手不放的大手,將他重新平放在厚疊的枝葉上。
白琉璃看着百里雲鷲右半是蒼白如紙左半是腥紅如血的臉,說不感動只怕也是自欺欺人,只是不知多少而已,因爲她的心並非石頭雕就,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從沒有人如此這般待過她,心很暖,很暖。
因爲太暖,以致她害怕失去,儘管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謎,譬如他的身份,又譬如他居然能與動物進行交流。
只是眼下不是她查究這些的時候,她眼下只能做一件事,也只想做一件事。
白琉璃繼續着方纔狼羣出現前的動作,拔開鈷藍色小瓷瓶的瓶塞,將瓷瓶裡的米白色藥粉傾倒在帕子中,而後以右手慢且穩地握上百里雲鷲心口上插着的匕首手柄,只見她微蹙的眉心一舒,握着匕首手柄的手迅速往上一擡,只見百里雲鷲的身子如被蟄了一般猛地痙攣,白琉璃將左手盛着藥粉的帕子快速地按到百里雲鷲汩汩淌血的心口上,與此同時扔掉手中的匕首用力按住百里雲鷲正一下一下顫抖着的肩。
然,白琉璃死死按着百里雲鷲肩膀的手像是沒有力道一般,只見百里雲鷲的肩膀一下接一下地抖得厲害,彷彿承受不住這鑽心的疼痛一般竟是渾身痙攣起來,令白琉璃按壓在他肩上的手根本不能壓制得住他的渾身痙攣。
本是乖乖呆在百里雲鷲身邊的黑羽看到百里雲鷲這副模樣,立刻跳了起來,在一旁不斷撲扇着翅膀。
白琉璃眼見無法壓制住百里雲鷲的痙攣,眼神一凜,竟是張開腿跨坐到百里雲鷲的腿上,手仍捂着他的心口不放,躬下身側壓在了他的右胸膛上,左手仍死死按着他打顫的肩頭。
不知過了多久,百里雲鷲才漸漸歸於平靜,白琉璃的額上卻是沁出了薄薄的細汗,這才從他身上緩緩離開,拿開捂在他心口傷上的手,隨後將帕子拿到水流旁洗淨,替百里雲鷲將傷口小心輕柔地擦拭乾淨後,撕下自己的衣袖,撕成一條條巴掌寬的布條,一道道地纏繞在百里雲鷲的心口傷上,末了又從腰帶間掏出一隻如拇指大小的小瓷瓶,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在掌心,捏開百里雲鷲的嘴,將藥丸放到了他口中,看到他喉結動了一下,她才鬆開按住他下巴的手。
上一世,白琉璃總是喜歡在身上的每一件飾物上塗上毒藥,也習慣將一些細小的瓶瓶罐罐塞在包裡兜裡,來到這個世界,她仍習慣如此,否則她也不會新手拈來發飾耳飾便敢往敵人身上扔,曹風也不會在抓了她之後突然手腳不聽使喚,若沒有這個習慣,只怕此刻她根本不能第一時間爲他治傷,幸好……
只是,這也只是暫時的,她沒有銀針在身,也沒有她所需要的種種藥材,她只能暫時保住他的命,若是不能儘早離開這片林子,只怕他體內的傷日後會恢復得緩慢。
可她纔剛剛取了他心口上的匕首,他的身體不宜移動,就算她能揹着他帶他離開這兒,她也不能這麼做。
白琉璃寸步不離地守在百里雲鷲身邊,將被百里雲鷲墊在身下的大氅扯出蓋到他身上,寒風溼冷,白琉璃袒露在寒風中手臂被風吹得紅紫紅紫,百里雲鷲的額上卻是不斷沁出豆大的冷汗,白琉璃找來柴禾點在百里雲鷲身旁點燃,以讓他能取得一些溫暖,她則坐在他身邊,不斷替他擦乾他額上的冷汗。
天又漸漸暗沉了下來,夜,再次降臨。
火光之中,百里雲鷲滿是符文的左臉腥紅得近乎妖冶詭異,彷彿有血在那一條條一道道符文之下不斷流動一般。
白琉璃擡手輕撫上百里雲鷲的左臉,只當她的指尖才堪堪觸碰到百里雲鷲的臉頰,她的指尖便覺如被火灼傷一般滾燙生疼,使得她的手不禁一抖,將整隻手都覆到了他的臉頰上,滾燙如灼燒般的火辣感覺瞬間穿透掌心竄到心尖。
正在此時,白琉璃覺得耳畔有嗚嗚的哭泣聲,夾雜着深深的悲傷與濃濃的怨氣,如風聲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刮過耳畔,彷彿揮不去也散不掉。
白琉璃眉心緊蹙,擡眸看向四周,卻在擡眸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震盪不已,莫名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