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闆的催促聲中,李閒將柴油澆遍了那木結構的鬼屋,然後點燃了打火機。
自始至終,小雪的目光,都追隨着這個她迷戀了大半年的人類男子。
她的身體被打得破如棉絮,所有的傷口都傳遞着劇烈的疼痛,但她是快樂的,她憑着自己的力量,拯救了她深愛的人。
李閒走出了鬼屋,他的背影越來越遠。
鬼屋裡的火燃燒了起來,越來越大。
留在鬼屋裡動彈不得的小雪,已完全被火的海洋籠罩住了。
自己要死了嗎?還是這只是一場夢?
躺在鬼屋冰涼的地面上,小雪茫然地看着那畫滿了各種怪異圖案的木質天花板,上面已燃起了漫天的大火。
那跳動着的火苗好可愛,像就百畝桃園裡那絢爛的桃花。
她想起了那一天和妹妹在桃花雨裡的追逐打鬧;她想起了小姐妹倆蹲在桃花樹下,說着私密的情話;那情話的主題始終圍繞着那個叫李閒的男生,每次提到李閒的名字時,他那酷酷帥帥的面孔,彷彿就隔着桃花雨,衝着她深情地微笑……
小雪那被四個半鬼胡亂扔下的斷肢,已經燃燒了起來。
她只是平靜地看着,彷彿和她毫無關係,彷彿那只是最普通不過的木柴。
她的臉上,甚至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姐姐——”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喚,驚醒了小雪。
“小芊,是小芊,”小雪喃喃着,她桀驁不馴的妹妹,她相依爲命的妹妹,這世界上唯一在乎自己的人……小雪忽然淚如泉涌,失聲大叫,“小芊——”
“姐姐!我這就進去救你!”小芊聽到姐姐的聲音後,不顧一切地朝着鬼屋衝進來。
“退回去!”小雪一聲大叫,“小芊,如果你要進來的話,我現在就滾到火團裡去!”
小雪說着,她咬着牙,將那殘破的身軀拼命往離她最近的大火移動着。
鬼屋的整個框架都已經燃燒起來,宛如一個巨大的火籠,嚴密地將小雪扣在中間。
小雪所在的位置是水泥地面,暫時還燒不到她,但隨着燃燒着的木樑和椽子不斷往下面掉落,很快就會砸到她的身上了。
小芊和小雪隔着那被大火籠罩着的窗戶,可以彼此看到對方。
一見姐姐拼命往火團裡滾,小芊嚇得急忙停了下來,飛在空中大叫:“姐姐不要!不要動,嗚嗚嗚嗚……我不進去了,不進去……”
事不關心,關心則亂。
此時的小芊,也不過十四歲,雖然平時殺伐決斷,但看着自己相依爲命的姐姐身陷火海,她一下子沒了主意。
平日裡做事拖泥帶水的小雪,此時卻一下子變得冷靜且果斷。
她很清楚,以半鬼這易燃的體質,別說讓小芊進來救出自己,只怕她在穿越這火牆的瞬間,十之八九就先被燒掉了。
她哪肯再讓心愛的妹妹冒這樣的危險!
她已是必死之鬼,雖則難受,卻也坦然。
“好妹妹!”小雪大聲說,“你交給我的所有陽氣卡,我都存起來了,一兩都沒有用,現在一共有九百兩了,卡就放在酆都銀行的保險櫃裡,密碼是咱們逃出陽氣工廠那一天的年月日。”
那一天對她們來說,是此生最難忘的日子。小花在那一天被燒了。小雪和小芊在陽氣工廠的圍牆邊生離死別,一個險被凍僵在雪窩裡;一個跌下了萬丈深淵。
“姐姐——嗚嗚——”小芊無助地站在火海邊大哭。
“小芊,鬼姑心術不正,你一定要小心。若沒有十足的把握,千萬不要向她挑戰;你還小,不要總和別的半鬼鬥狠,你會吃虧的;以後陽氣不交給姐姐了,也不要浪費,還像姐姐這樣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小雪像個長輩一樣,事無鉅細地交待着所有能想到的後事。
“哐!”隨着一聲巨響,半截燃燒着的木樑掉落在小雪旁邊,幾乎砸到她的身上。
小芊再也不能等下去了,她再次飛起欲衝進去。
“小芊,不聽姐姐的話了嗎!”小雪說着,身子直接向那燃燒着的木樑移了半米,那洶洶的火苗,離她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姐姐不要!不要……”小芊泣聲大叫。
“小芊,你知道姐姐喜歡的是言情劇裡的生活。姐姐的四肢已經被燒了,別說現在沒辦法逃出去,就是能出去我也不想出去了,若是這樣一副樣子活着,我還不如——”
“呀——”處於崩潰邊緣的小芊,厲聲大叫,“我要報仇!我要殺了所有傷害到姐姐的人,尤其是——”
小芊說着,轉過頭,一雙怒目看向了李閒。
老闆正在給他結最後一個月的工資,一邊數錢一邊說:“唉,這鬼屋畢竟是我的心血,讓我親手燒掉,真是狠不下心,李閒,謝謝你啊!”
“就點一把火而已,不值什麼。”李閒說道。
……
“李閒!你必須第一個死!”小芊咬牙切齒道,“我要把你扔進火裡,給我姐姐陪葬!”
李閒仍沒事人一樣站在那裡,他看不到火中的小雪,也聽不到憤怒的小芊的吼叫。
小芊當場就欲動手。
“小芊,不要!”小雪大叫,“不要傷害李閒,他不是有意的,就算姐姐求你了!”
“傻姐姐!”小芊搖頭道,“你什麼要求我都能答應,只除了這一條!李閒必須死!你要恨就恨我吧!”
小雪急得直掉眼淚,卻不知該怎麼勸小芊。
她很瞭解自己的妹妹,一旦她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正在這時,隨着一聲巨響,又有半截燃燒着的木樑砸了下來,正砸在小雪的身上。
原本,虛無狀態下的小雪是不怕砸的,但卻怕那木樑上的熊熊大火。
“好妹妹,你真要殺李閒的話,答應姐姐,只能你親自用媚術去殺——”小雪的話還未說完,火團便把她的身體完全吞沒了。
才十七歲的小雪,香消玉隕。
“姐姐!姐姐——”小芊跪倒在幾近毀掉的鬼屋前,痛哭不止,一邊哭,一邊說,“姐姐,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了,我只用媚術親手殺死李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