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滿紙眉絡熟悉的字跡,彷彿就像容恆本人站在她的面前對她娓娓道來。
眉絡:
猶記得那日我將你從水中抱起時,你對我說不要叫我金鈴,我叫眉絡,喚我眉絡。其實那日我已經得到密報,得知你就是大梁國的小郡主落梅。
但我只覺得那眉絡二字從你的嘴裡說出來是那麼的好聽,如果可以我此生只願喚你眉絡。
你現在一定十分惱我,因爲我的欺瞞,我的試探,我一次又一次的明知故問,但就像你一樣,我也有我的苦衷。
你始終不願將自己的身份如實相告,也不願說出自己的苦衷,我卻無數次想要將這個藏在我心中,折磨了我很多年的秘密告訴你,在無數個夜晚,你靜靜的躺在我的身邊,我看着你美得像彷彿水中月亮一樣飄渺的面孔,忍不住對你無聲述說。
眉絡,你知道嗎,我很久以前就認得你了,那時我還是個少年,你也只是個幾歲的女娃娃,只是我那時是通緝犯,而你是宮中享盡榮寵的小郡主。
可是經管我倆身份差別如此之大,命運還是將我們牽扯到了一起。
你肯定已經不記得了,十幾年前的一天,一個小太監因爲不懂宮中規矩,衝撞了宮中的老人,被一羣太監圍打,你看見了沒有絲毫猶豫的衝上來護住了那個被打的小太監。
你小小的身軀就那麼擠進人羣裡,護在小太監的身前。
小太監們都打順了手,要不是你的婢女阻攔的及時,你恐怕也要捱上幾拳頭的,你從小就是個膽大妄爲的。
你不但救了那個小太監,還給他治傷,並讓管事公公照顧他。
從那以後,你每次見到那個小太監都會去跟他說兩句話,問還有沒有人欺負你,有,你就告訴本郡,本郡替你教訓他,你每次和那個小太監說話時,他都把頭埋的低低的。
這些事兒對於你也許只是舉手之勞,但對於那個小探監,就像射進無底深淵裡的一絲暖陽,讓他早已冰冷的心從新有了一絲溫度。
那個小太監就是我,我就是容天齡之子,容恆。
這就是藏在我心中折磨了我多年的秘密,十幾年前我的父親本是樑國的大將軍,卻酒後亂性與樑王后宮的寵妃私通,樑王大怒下令殺了那個寵妃,並奪去父親兵權,讓父親閉門思過。
父親身邊的謀士就慫恿父親造反,父親一時魯莽竟然就真的舉兵造反,最後落得兵敗身死,滿門抄斬的下場,我那時體弱常長年住在道觀習武健身,因此逃過一劫。
後來隨我父親一起造反的人找到了我,他們家族被滅門自己又成了逃犯實在不甘心,就要擁立我做首領繼續造反。
那時整個大梁都在通緝我,道觀是不能呆了,我又一下子失去的父母兄弟,經不住他們在三的慫恿就加入了他們。
再後來他們通過父親從前遺留在宮中的親信將我扮成小太監藏匿在宮中,一來可以更好的隱匿自己,二來
可以伺機刺殺樑王。
後來他們果然找到了機會,一次樑王宴請羣臣,我被扮成表演舞劍的童子,當時我離樑王不過三丈遠,只要幾個踏步就能刺殺成功,但我看見了坐在他懷中的你,你在他的懷中笑的那麼明媚,就像每次對着我笑時一樣,我猶豫了。
和我一起的人不斷使眼色催促我,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當我將劍刺向樑王的時候,你清亮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我,我手上的動作就莫名的頓了一下,然後就覺得脖頸處猛地一陣劇痛,確是你將火炭映在了我的脖頸上。
我的劍已經刺進了樑王的身體裡,我乘亂逃出大廳,計劃好在我得手後,會有人在宮中製造混亂接應我。
我在宮中的下水道里躲了兩天,卻沒有人來接應,我才知道我已然成爲了棄子,那幫人只是利用我而已,我後悔不已,萬念俱灰。
最後還是在父親那名親信的幫助下九死一生逃出了皇宮,並被去樑國公幹的宏武侯所救帶回了大週一直到了今天。
大梁對那次刺殺事件一直秘而不宣,宏武侯雖然調查過我也查不出所以然,他救我時我身受重傷,醒來後有短暫的失憶,後來記憶慢慢恢復我也仍裝做什麼也不記得了,其實我是真的想把一切都忘了,那些痛苦的回憶統統都忘掉。
這就是我的苦衷,我的秘密,秘密之所以成爲秘密必是因爲它見不得人,就像一根紮在心裡的尖刺,一但想起都會讓人隱隱的痛,痛的人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直到我遇到了你,只有對着你我吃的飯菜纔有了美味,只有抱着你的夜晚,我才能真正的安睡。
你對我說這兩年你很快樂,你說兩年時間太短,你願意陪着我十年,二十年的,我卻想要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有你相陪。
但這終究只是奢望,不要自責,這並不是你的錯。
這次我與汐月的婚事不過是他倆麻痹對方的手段而已,其實誰又是傻子呢,父侯近年來野心越來越大,擁兵自重結黨營私,言語上也常常對大王不敬,大王早以對他不滿。
我彷彿看見了十幾年前,我的父親與你的父王,我實在不想在一次淪爲爭奪權力的棋子了,我太累了,也許死亡纔是我最好的歸宿,早在十幾年前就應該有的歸宿。
今生今世請忘記我,眉絡,讓我們來生在見,我會在離落花下日日等候。
容恆絕筆
眉絡幾乎是在顫抖中看完整封信的,說實話如果我沒有撞見容恆和他那個死鬼老爹容天齡的密謀的話,我是會相信他的真情實意的。
單是這封信在我看來,就很是真情外露,裡面的事件絕非憑空杜撰,容恆的恐懼和痛苦好似也不像虛假,虛假不可怕,可怕的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我看見眉絡垂下了手,那封信也隨着她的手垂了下來,她望向窗外,目光慢慢變得迷茫而悠遠,我猜她正在回想十多年前的那場驚動四國的造反案,她應該不
會忘記那場造反的案子,她還在其中扮演過很重要的角色。
那場刺殺她也記得很清楚,那少年的摸樣她已經記得不太清了,但他的眼神現在回想起來,似乎還很清晰,在那樣驚險的場面危急的時刻,在那雙亮的驚人的目光對上她的目光時竟會有剎那間的怔愣,她纔有機會將手中火炭一下子就印在他的脖子上的吧。
至於那個小太監,眉絡皺了皺眉,我想她是記不得了的,從小到大類似的事情估計她做的太多了,就因爲這樣她才更不會懷疑那個故事的吧。
眉絡沉默了很久直到綠兒開口叫她。
“落梅郡主,我不知道大當家的在信中都說了什麼,但我肯定他是報了必死的決心的,但是我求求你,救救他吧,您是大梁的郡主,您的身份地位比起汐月郡主一點也不差,況且當今天下大梁的國力是最強盛的,其餘三國加在一起也比不了的。
特別是近些年,我們大王有意攀附大梁,您如果想救大當家的就一定會有辦法的。”
又過了良久,眉絡才終於開口道“綠兒,你還是叫我眉絡吧,我現在隻身一人在周國,連周王的面都見不着,怎麼表明身份呢,去找郡主表明嗎,估計她現在對我是想除之而後快的。
再說就算我表明了,我毫無身份證明就憑一張嘴也不會有人信我的吧。”
“那,那怎麼辦?要不您先回樑國在派使臣前來。”綠兒道。
眉絡想都沒想就否決了綠兒的說法“那也不行,大梁到周國,快馬加鞭一個來回少不了一個月,一個月後容恆的通敵叛國的罪名怕是早就坐實了,就算周王忌憚大梁在有些事兒上會對大梁讓步,但這樣的板上定釘的叛國之事,大梁卻是沒有插手的理由的。”
綠兒聽了眉絡的話,十分焦急的說道“那,那難道就沒辦法就大當家的嗎?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的看着大當家的等死嗎?”
與這兩天的表現很不同,此時的眉絡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這兩日的焦慮,擔心,疑惑,惆悵似乎都隨着那封信的展開而煙消雲散了。
她平靜的表情卻讓綠兒感到絕望,她的臉色瞬間變得很冷,道“我懂了,眉絡姑娘,你是不想管大當家的死活了是嗎?那我也不打擾了,就此告辭。”
她說着就站了起來,但因爲跪了太久,起身時就很是費勁,眉絡冷眼看着她彆扭的動作並沒有去扶她,我想眉絡現在不但是惱容恆估計連綠兒也惱上了,虧那天在柴房裡她還認證的聽了她的教訓,現在想想真是好笑,說不定那些話還是容恆叫她說的呢,他們確實把她騙的太慘了,這兩年守着這樣一個秘密在心裡,不也就像一根刺紮在心裡一樣嗎,但不救容恆她是做不到的。
“你急什麼,着急有用嗎?”眉絡道“你先出去,讓我好好想想,要救人光着急是沒用的,你現在已經知道你們大當家的被羈押在哪裡了,至於怎麼救就得好好想想了,必須得確保一招得手,萬無一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