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倆的鬼魂撲在了周小花的懷抱裡,周小花頓時愣住了,沉默了足足三秒鐘,而後嚎啕大哭:“王強,王倩,你們怎麼也……”
“媽媽,我們好想你!”
姐弟倆的身軀幾乎與周小花融合在了一起。
周小花聲嘶力竭的哭喊,她已經清醒了,明白這一雙兒女也是鬼魂,他們也死了。
兩年了,那種煎熬的滋味折磨她兩年了,濃重的怨念積壓在胸中,簡直痛不欲生。本來還在僥倖的想着,一雙兒女總會回來,誰知道再次見面,卻變成了這個模樣。
死了,全都死了。
活着的時候被人拆散,死了卻團圓在了一起。真不知道這是幸福還是悲哀!
鬼魂是沒有眼淚的,但是那種哭聲確如一把鋒利的鋼刀,深深的刺進了我的心臟。我看着他們一家團圓,不知不覺中已經淚流滿面。
俗話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有些事情我們無法改變,我作爲一名陰陽風水師,可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盡善盡美,可是我爲什麼會這麼悲傷?
這個世界中,少了一家三口,卻多了三個孤魂野鬼,他們也有思想,也有靈魂,或許走到了這一步,他們已經不在乎生與死,能夠見面,能夠在一起已經是莫大的恩惠!
恍惚間,我似乎悟出了一個道理,人生在世,總有一些東西比生命還重要!!!
而我身後的胡家父子,此刻也傻眼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這是唱的哪一齣。
我擦了擦臉,清了清嗓子,把亂七八糟的思緒拋在了腦後,平靜的說出了一切,我不能把周小花蒙在鼓中,這對姐弟的遭遇縱然悽慘,但她作爲母親是有知情權的。
我低下了頭,最後說了一句:“黃天貴該死,但我是一名陰陽風水師,我不能忤逆了人鬼倫常,他犯下的錯,自然會受到沉重的代價,希望你們能化解掉心中的怨氣,好好上路,去你們該去的地方
!”
話音剛落,他們娘仨全都跪在了地上,咚咚磕頭,周小花帶着哭腔說道:“多謝先生叫我們一家團圓,您說得對,惡人自有惡報,我們既然死了,就該去輪迴轉世,不能逗留在人世間,這裡已經不是我們的家了!”
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濁氣,看了看姐弟倆,我滿臉都是苦笑啊,我能力再大,也只能送你們離開,卻不能叫你們回來!!!
“上路吧,黃天貴早晚會下去給你們陪葬!”我終於哭出了聲:“我發誓!”
隨後我點燃了香燭,燒了紙錢,用特製的紅線捆住了她們娘仨,默唸《救苦經》,一把火將紅線燒成了灰燼,而她們的鬼魂也隨之破碎,我看到兩個孩子在衝我揮手致意,笑吟吟的,我一個箭步衝過去,可是雙手卻抱了一個空。
消失了,不見了,偌大的廠房裡落針可聞,她們去了另一個世界。
我滅過厲鬼,破過邪煞,可沒想到送鬼魂上路竟是這種心情,空落落的,就跟丟了什麼東西一樣。我順着廠房的窗戶向外看,發現漫天的繁星,聽老人說,人死後就會變成天上的星辰,不知道他們娘仨化作的星辰是什麼樣子。
就在我失落的時候,一隻大手拍向了我的肩頭,嚇了我一哆嗦,正是被我摔在地上的老胡。
他很認真的說:“小夥兒,沒想到你也是同行,你這事兒做的敞亮啊,要不是你的阻攔,我得釀成大錯,黃天貴這個王八犢子,我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醬!”
老胡的兒子沒想到我竟是一名陰陽風水師,但是他從我身上感覺到了那種對生命的尊重,所以他看我的眼神裡也充滿了尊重。
離開這裡之後,他們爺倆找到了停靠在化肥廠旁邊的三輪車,車裡都是豬肉,老胡說,他們爺倆剛從菜市場賣完肉,準備回家休息,可行到這裡就發現廠房中煞氣沖天,所以也不管不顧了,直接進去就要捉鬼。
我藉着明亮的月光,發現老胡長的更粗狂,豹頭環眼,一臉的絡腮鬍子,吐氣出聲猶如洪鐘,而老胡的兒子雖然體型魁梧,但明顯是個孩子的模樣,估計跟我的歲數差不多,愣頭愣腦的,像個石頭塊子
。
不過我十分欣賞他們爺倆的做派,老胡並沒有辱沒了薩滿教出馬弟子的名聲,光明磊落,是條漢子。
話別的時候,我才知道老胡名叫胡解放,家住在縣城東側的孫家集,而他兒子叫胡建坤,恩,這個名字夠賤!
等這爺倆一走,我頓時抓了瞎,我cao,薛林山那個慫貨跑路了,這大晚上的,我可怎麼回去?我爸見我回家晚了,肯定會擔心的。
我順着馬路就跑開了,這兩年鍛鍊的比較狠,身體素質槓槓的,尤其是肺活量,我調節好了氣息,連狗都追不上我。
跑了大約二里地,我就發現旁邊的小河溝裡有什麼東西一閃一閃的發光,走進了一看,竟是一輛翻到的摩托車,在摩托車旁邊還趴着一個人。
大腦袋鋥亮,頭髮東部支援西部,我擦,這不是薛林山嗎?他怎麼掉溝裡了!
我不能見死不救,趕緊下了河溝,把人和摩托車都弄了上來,拍了他兩巴掌才悠然轉醒。
薛林山別看五十多了,但膽小的很,一睜眼就嚇了一哆嗦,哇哇大哭啊,抱着腦袋就嚷:“鬼,鬼啊,別吃我,我不好吃!”
你特麼又不是驢肉火燒我吃你幹嘛?看一眼就飽了!
“薛主任,你別害怕,我是陳西涼,鬼已經被我打跑了。”我苦口婆心的哄着,就跟哄孩子一樣。
過了好大一會兒,薛林山才穩定了情緒,用一種‘你爲什麼沒有被鬼吃掉’的眼神看着我,哆哆嗦嗦的說:“西涼啊,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個鬼真被打跑了嗎?”
“我騙你幹嘛,我可是陰陽風水師,評斷風水,治理陰陽,那是我拿手好戲,從今以後你的化肥廠肯定蒸蒸日上日進斗金。這麼大歲數了,別哭了,乖,站起來騎着車車回家家!”
我摸着他的禿瓢,一個勁兒的說:“呼嚕呼嚕毛,嚇不着,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薛林山才從恐懼中解脫出來,對我那個崇拜就別提了,前文我就提到過,我拒絕個人崇拜,所以就狠狠的批評了他一頓
。
薛林山承諾我,以後在學校給我撐腰,甚至要給我一萬塊錢,資助我讀高中。我心裡美滋滋的,一萬塊錢在那時候可是鉅款,村裡蓋五間大瓦房,圍一個院子也就五六千塊。不過涉及到了錢財,我又有些猶豫,捉鬼降妖是我的本分事,不能奢求太多,所以這一萬塊錢也被我謝絕了。
回到家已經晚上九點,我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接待了我,老煙鬼也把眉頭蹙成了小山坡,我沒辦法,把從早上到晚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我這些話不說則已,說完了之後,我爸和老煙鬼差點兒抄傢伙找黃天貴拼命,幸好我講出了洪門的水聞一,有她護着我,估計黃天貴是不敢找我麻煩了。
我爸唉聲嘆氣的,說一天天沒個叫人放心的時候。老煙鬼經過一段時間的沉默後,嘴角露出了笑模樣,他說我進步很大,單挑獨打這麼多混子,足以證明這段時間的修煉沒有浪費。還有周小花的事情,也算了卻了他一樁心願。
總之這一天我是操碎了心,磨破了嘴,小身板差點兒沒累毀。稀裡糊塗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回到學校,薛林山對我客客氣氣,還給我買了早飯,口袋裡塞了一百塊錢,說昨天太匆忙,沒好好謝謝我。面對這樣的小恩小惠我一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妥妥的笑納了。
等進了班級才發現,我的女神武靜芳同學竟然請了長假,估計是被那件事給嚇着了,我尋思着是不是抽個空去他家看看。
可回頭一想又不行,我老丈人武靈耀應該正在搞高速公路競標的事兒,肯定沒工夫搭理我。我還是好好學習吧,昨天就落了一天課了。
就這樣,初二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在學校老師的輔導下,我的成績還在上升,半個月後武靜芳返校了,聽她說,我老丈人成功的拿下了高速公路的修建權,要找時間請我吃飯。我自然滿口答應下來,進一步的促進了我跟小芳的關係。
轉眼春去春又來,我升了初三,拿到了年級前五名的好成績,還代表全校師生在主席臺做了演講,成了最突出的學習尖兵,受到了老師和同學的一致認可。並且這期間我的修煉也沒有落下,觀氣術越發純熟,四御仙書遣兵篇也被我吃透了大半,捉鬼降妖的本事更厲害了。至於點穴嘛,有一次我偷襲了老煙鬼,這老傢伙在家裡的磨盤上笑了半個晌午
!
眼看着距離中考還有三個月,學習的氣氛凝重了不少,我爲了兌現承諾也在努力,然而就在中考前夕的時候,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則新聞,縣城知名企業家黃天貴,在酗酒之後出車禍死亡。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得知了他的死訊,我們一家子吃了三天餃子,放了六掛鞭炮,並且我還給那娘仨燒了一次紙錢,把這件大喜事告訴了她們。
時間過的飛快,我終於進入了中考的考場,特碼的總共考了兩天,卻下了一天半大暴雨,學生們怨聲載道的。訓導主任薛林山還派小轎車親自接送我,給足了我方便。
要說最叫人高興的就是,暑假期間,市一中招生辦的老師給我家打了電話,我的成績超出分數線三十六分,被妥妥的錄取了。
我爸整整的笑了一天吶,拍着我肩膀說我有出息,沒有辜負他。當天晚上他又喝醉了,抱着我媽的相片哭成了一灘爛泥,說我兒子長大了,小家雀要飛了。
我看不了這個,紅着眼睛跟老煙鬼喝酒,那是我第一次喝白酒,承諾兌現了,但我心卻不痛快,爲啥,因爲去市裡上一中就需要住宿了,個把月回一次家,我沒怎麼跟親人離開過,這一走怪捨不得的。
老煙鬼抽着煙,用酒杯磕了磕桌子:“小子,一轉眼咱爺倆都認識兩年了,天天都在一起,你要是冷不丁一走,我老覺着少點什麼,算了,都是爺們兒,墨跡這些沒用,再陪我走一個!”
那晚上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反正第二天一睜眼,我和老煙鬼都在桌子底下躺着,這也是我唯一的一天沒有修煉。
睜開眼,我的腦袋疼的呦,就跟要裂開一樣,我獨自走上了北坡,來到了我媽的墳前,燒了紙,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輕聲細語的說:“媽,再過一段日子我就要去市裡上高中了,這一眨眼過的這麼快,想起來就跟昨天的事兒一樣。您要是想我啊,就給我拖個夢,兒子是陰陽風水師,本事大了去了。雖然我一直不明白我爸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以至於叫您遭了報應,但我愛這個家,我不會再叫我的親人受到一丁點的傷害。書裡有句話說得好啊,青春的歲月,我們身不由己,而現在,啓程的時刻,我們還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