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在這兒?”蕭振邦很快恢復了平靜,欠了下身子,坐了起來。
“蕭副廳長疲勞過度昏厥了過去,千萬要主意身體,健康最重要了。”沐言淡淡一笑,“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嘛?”
“沒事了,歲數大了,體力精力都不如以前了,比不了你們年輕人。對了,你女朋友怎麼樣了,怎麼還沒清醒過來?”蕭振邦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曾明明身上,臉上倒也是一臉關切。
“她太累了,多睡會也好,蕭廳長也要多休息纔好,很多事,過於費心勞力影響健康的。”沐言一語雙關,再看向蕭振邦的眸光,竟說不出的坦然。
“沐隊長的確是警界的精英,我早看出來你是個人才,只可惜……”蕭振邦輕搖了下頭。
“小雅性格執拗,最近肯定給你找了不少麻煩,我替她和你說聲抱歉了,我會勸她的,同時,也祝福你們。”
“沐言,你們認識這麼久了,別和她一般見識,她是被我慣壞了,越是得不到就越不肯罷手,我這個當父親的不合格啊,她母親去世的早,都怪我太溺她了,養成了她驕縱的個性。”
蕭振邦接連長嘆了幾聲,乾涸的嘴脣輕輕顫抖了兩下。
“當父親的都這樣疼愛自己的女兒嘛?”沐言抽了個紙杯,接了杯水遞給蕭振邦。
“謝謝……”接過水杯喝了一大口,蕭振邦露出和暖的微笑,“這是當然了,等你們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能體諒爲人父母的心意了。”
“只可惜天底下也有狠心的父親。”沐言繼續一語雙關。
蕭振邦微微一怔,沒接話茬,低下頭,慢慢喝水。
“爲了自己的利益和目標,不惜讓自己的孩子們一個個去送死,親手將他們推進深淵,葬送他們的一生,你說,這樣的父親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他會受到懲罰的。”許久,蕭振邦沉聲說了一句,便不再吭聲了。
不知道爲什麼,沐言竟覺得他的眼底浮起些許溼潤的東西,只有那麼一瞬,也許是錯覺吧。
“如果真知道錯了,不如早點罷手,最起碼,能給自己的孩子們留下點念想,不至於百年之後,連個祭奠的人都沒有。”
“沐隊長你知道人這一輩子最怕什麼嗎?”沉默了好久,蕭振邦忽然擡了頭,和沐言對視。
“您說。”沐言微微一笑。
“後悔,當你發現自己錯了想後悔的時候,卻發現已經無法彌補,這時候,自我懲罰,錐心之痛,都沒有用。”
蕭振邦也笑了,只是他的笑容卻讓人心底無端升起一陣陰冷。
“既然知錯,爲何一錯再錯!”沐言眸光瞬間銳利了許多。
“錯就是錯,沒有一,再之分,有時候,即使你想停,可人已走到火簇之上,停的下來嗎?”蕭振邦迎上沐言的眸光,眸中再無半分溫潤。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一旦選定就不能後悔,所以才說,人這輩子最害怕的事就是後悔,因爲它無從更改,更不能從頭。”
兩人都不在說話,眸光相對,空氣有火光在迸射。
沐言心知今天這番對話已經觸怒了蕭振邦的底線,也坦陳了自己的態度,他原本就是故意這樣做的。
蕭振邦這個人心思深沉,手段狠毒,在他的心底肯定不允許任何的背叛,自己這樣,等於向他宣戰,絕不會臣服於他,以他的性格,應該很快就懲罰自己。
只要他有所行動,自己就一定能從中找到破綻。但這一切發生之前,有一件事,他必須要先警告對方。
“我已經和蕭雅聯繫好了,她一會兒會過來接您回家休養,蕭雅是個好警察,我們曾經搭檔,也是朋友。您放心吧,我們一定會處理好彼此的關係的。”沐言忽然附底了身子,在蕭振邦耳畔低語了幾句。
蕭振邦眸光一縮,“小雅是我的女兒,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或離間我們父女的關係。”
“你放心,我不會無中生有,在沒有證據之間,我絕不會亂說。”沐言眸光清透,聲音很低,卻透着無比的堅定。
“不過,我一定會找到證據。”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蕭振邦眸光中的陰冷慢慢褪去,又恢復了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樣。
小王揉了揉眼,打着哈欠站了起來。
“該死,我居然睡着了……廳長,你身體沒事吧,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我馬上聯繫車,送你去大醫院。”
小王一臉惶恐,不停的自責。
“別小題大做了,現在災情剛控制住,還有很多善後工作要做,我已經沒事了,喊醫生去,拔液。”
“拔液?這可不行,廳長,你纔剛甦醒,不能再勞累了。”小王連連搖頭。
“讓你去你就去!”蕭振邦眉頭一皺,整個人頓時威嚴了許多。
“我知道了!”小王哭喪着臉站了起來,習慣性的推了推光禿禿的鼻樑,朝門外跑去,不知沒看清還是跑的急了,竟一下子撞在門框上。
重重磕了一下。
揉了揉額頭,小王苦笑了下,急匆匆出去了。
不多時,醫生護士趕到,檢查了蕭振邦現在的身體狀況,醫生也不同意他馬上投入工作,奈何,蕭振邦十分固執,勸說無果下,也只得拔了液,任由他去了。
“廳長,你要去哪兒,我去找輛車推着你好不好,您慢點走!”小王一路小跑,跟着蕭振邦離開了醫務所。
看着蕭振邦堅定離開的背影,沐言眉頭皺了很久。
直到牀邊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簇動聲,這才快步走了過去。
“明明,你醒了。”
病牀上,曾明明慢慢睜開了雙眼。
“我沒事,別太擔心。剛纔迷迷糊糊的我好像聽到你和一個人在對話,誰在啊?”曾明明左右看了看,對面牀位上,牀鋪凌亂,輸液器上還懸掛着小半瓶沒打完的點滴,卻看不到病人。
沒等沐言開口,院內忽然又跑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剛進院子就高聲呼喊起來,“沐言,明明,你們在不在這兒啊,有急事!”
兩人一怔,焦急呼喊他們名字的不是別人,真是毛裕興。
他不是在家裡守着毛阿婆的屍首嗎,又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