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姐,庫房裡的布料我都清點完了,除了那幾套未完工的旗袍,其餘的,我都整理好了。”一名滿臉滄桑的男子抱着一摞衣服走了出來,他一隻腳有點跛,走路的時候左邊肩膀一聳一聳的,帶着老花眼鏡,頭髮有點花白。
“福伯,辛苦啦,這幾天一直忙,肯定累壞了,早點回家休息吧,明天我自己看店,您休息一天。”
許秒言上前接過男子手裡的服裝,一件件展開,往貨架上掛。
“不用休息,明天我在庫房裡擠壓的舊貨拾掇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品相好的衣物,那些貨品雖然擠壓的許多年,可有些做工和款式還是很不錯的,有古韻,保存的也完好,肯定有人喜歡,能賣出去。”
男子一邊掛衣物一邊感嘆,眸光中流露出濃濃的不捨。
“你是說‘那些’衣物嗎?”許秒言微微一怔。
“嗯,都是師父親手做的,這些年我一直收藏的很好,一件都沒有被蟲蛀。”男子眸光閃動着微光。
“我進去看看,你幫我招呼一下這兩位顧客,我去去就來。”
許秒言似想起了什麼,低頭進了後面的庫房。
男子掛好衣料,對沐言微微欠了身,“兩位隨便看一下,店裡擺放的都是精品,全部都是純手工縫製的,現在價位相當不錯,多選兩件,肯定不會後悔,物超所值。”
他的語調有點慢,言語卻頗爲儒雅,讓人聽着很舒服。
“這位師傅好像很瞭解這個店啊。”沐言微微一笑。
“這個自然,我在這個店裡工作了二十多年了,這裡的每一樣東西沒有我不熟悉的,可惜,再過幾天,這個店就要盤給別人了,我也該退休了。”
男子自傲的擡起頭,沒說上幾句話,聲音又有些蕭瑟。
“看兩位的穿着應該是店裡的常客,這衣服……咦,難道我看錯了,這裁剪做工明明就是店裡的風格,怎麼我卻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賣過這樣的衣物?”
男子看了沐言一眼,又將視線落在曾明明的長裙下襬上,皺着眉想了半天,還是一臉迷惑。
“這些衣服是一個長輩送給我們的,有些年頭了,說不定也是貴店早年縫製的,所以看起來才眼熟些。”
“對對,我想起來了,這些衣服是老店主親手縫製的,我還給很多衣服鎖過釦眼,簽過邊呢,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子,做工更是精緻。”
男子恍然,欣喜浮上臉頰,連看向沐言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好像見到親人一般。
“你們看看這排的服裝,雖然看着不如那邊的華美,但處處將心獨特,就連衣料花紋的對接都渾然天成,你看領口和袖口的花紋,這可都是用上好的銀絲線手工縫製的,這種旗袍穿在身上,絕非那些商業流水線上製作出來的凡品比擬的了的,這纔是旗袍中的精品。”
男子拉着沐言的手,滔滔不絕。
沐言一直微笑着聆聽,一邊聽還一邊輕輕頜首。
偶爾還回上幾個字,話不多,但字字切中,句句妥帖,一看就是對服裝和古文化頗有研究的樣子。
男子越聽越歡喜,話不由自主更多了,聊着聊着,竟把買賣服裝的目的忘了,和沐言閒聊起來,看起來十分投契。
聊了一會兒,沐言話鋒一轉。
“真想不到在這兒能遇到像衛先生這樣儒雅有見解的人,難怪這裡的服裝這般與衆不同。看來,我們這次不虛此行了。”
聽了沐言這番話,男子眉開眼笑。
“不敢當,不敢當。其實現在也很難找出像你這樣對古文化這麼有研究的年輕人了,現在的人,只講究表面化,太急躁,根本踏不下心來生活,還有幾個能穿出漢服唐裝的真正韻味呢,哪像我年輕的時候,就連說話的語速都是要控制好的,一個節拍都不能搶。那時候,店主對我們要求極爲嚴格,不僅教導我們縫紉裁剪的技巧,還督促我們學習古文和詩詞,她經常說,服裝也是一種歌賦,只有真正領會了其中精髓的裁縫,才能製出最有古風韻味的服裝。”
衛裁縫一臉感概。
“你說的店主是……”沐言故作不解。
“就是許小姐的母親,他們家祖上在宮中的織造署當差,不僅家傳了精湛的手藝,就連行爲舉止也帶着和旁人不一樣的氣度,爲人極爲謙和,對我們這些學徒也良善,不嫌棄我是個殘廢,傾囊相授,只可惜老店主好人不長壽,早早去了,留下許小姐年紀輕輕受了好多苦,哎,這個店,是幾代人的心血啊,就這樣沒了,我實在是……”
衛裁縫嘆了口氣。
“許小姐一直照看這個店嗎?”沐言又問。
“這倒沒有,許小姐從小就不喜歡縫紉,***研究現代藝術,這個店一直都是店主的姐姐和孟小姐打理的,不過這幾年,小姐也經常來幫忙,尤其孟小姐嫁人以後,她接管了整個鋪子,開始我還擔心她做不來,沒料到,她竟然做的一點不比孟小姐差,本來我還慶幸,沒想到,唉……”
衛裁縫又嘆了口氣,說不下去了。
沐言用胳膊肘捅了下曾明明,她心領神會,有些話,女生開口,更不惹人懷疑。
“你說的孟小姐是孟潔吧,我認識她,挺不錯的女孩子,怎麼就捨得嫁到國外不回來了,我還想讓她親自給我設計服裝呢,可惜。”
曾明明故作失望的輕嘆下。
“誰說不是啊,好好的,說不回來就不回來了,連個電話也不打,哎,都是那個鄭……哎!自從他摻和進來,孟小姐和許小姐不知道受了多少罪,這個男人真是個害人精,活該得了那種病,這都是報應,讓他兩面三刀,朝三暮四,活該!”
衛裁縫狠狠啐了一口,忽然又覺得自己語態有些過了,面上微微泛紅。
“咳……你看我,說着說着就胡言亂語起來了,兩位可別見笑。”
“你說的是鄭東海吧,他又發病住院了,我親看看到許小姐給他叫的救護車,還給了他親戚一大筆錢呢!”
曾明明癟了癟嘴,一臉心知肚明的模樣。
“這男人,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照這樣,還真不如賣了這個店走了的乾淨!”衛裁縫憤然。
“好好的兩個女孩兒,全毀在他手裡了,不但弄的姐妹失和,還一個個性情大變,到如今,還得費盡心思給他治病!這算什麼事,這算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