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午飯,曾明明忙着收拾桌子,她沒喊沐言幫忙,因爲她知道他越幫越忙。
她終於理解了什麼叫做百聞不如一見。
整個警局都在誇他,說他斷案如神,知識淵博,說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可爲什麼沒人和她說沐言也有軟肋。
就拿他給她做早飯這件事來說。
雖然她承認他煮的面味道確實不錯。
可他煮完一頓飯之後的廚房呢?
簡直就像遭受過一場暴風雨的洗劫。
沒有一處能下手的地兒,也沒有一巴掌大的地方不被他放滿了東西。
難道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他不明白要隨手清理,各歸各位這樣簡單的道理?
也不知道他這些年都是如何生活的?
看他乾淨清爽的外表,很難相信這些年他一個人生活,身邊沒有人照顧他。
曾明明一邊洗碗一邊想這件事,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
她用力的抹桌子,恨不得桌面就是沐言的臉。
收拾完廚房,曾明明拎着垃圾袋出門,自從他喜歡上她的廚藝開始,她每天都要扔好幾次東西,每每想到這一點曾明明就覺得他有點可憐,別人吃飯都是大口大口的吃,而他能輕輕聞一下就要放下。
吃東西不吃進肚子,怎麼算享受呢?
如果他活着,和自己面對面坐着吃飯,邊吃邊聊,有說有笑,是不是很讓人期待的一件事?
可如果他真的活着,想起了以前的事,他還能像現在這樣陪在自己身邊?恐怕不可能了。
曾明明將手中的垃圾扔垃圾桶,手裡空了,心中卻輕鬆不起來。
拖着步子往回走,一擡眼卻看見個熟悉的背影兒,曾明明揮了揮手想喊,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只得小跑着追了上去。
“等一下……”她邊追邊喊。
那人聽到身後急速的腳步,詫異回過頭來。
曾明明擡眼一看,腦子‘嗡’得一下,定了定神,快步走到對方跟前。
“你找我?”女子輕柔的聲音悠悠響起。
“你怎麼拎着這麼多東西?來,我幫你!”
曾明明自然的接過她左手邊的東西,剛一入手,胳膊卻猛地向下一沉,好重!
“這些都是飲料,很沉的,我自己拎就行了,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女子晃了晃痠軟的手腕。
“你還幫我過呢,幫你拎點東西算什麼,別客氣啦,我叫曾明明,就住在衚衕裡,說起來咱們還是鄰居呢?”
曾明明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愉悅些,可她心裡着實有些慌亂。
女子的臉上佈滿了死氣,整個眼眶都是黑色的,眼睛深深凹陷,人中又青又紫,這是橫死前的徵兆。
“你們警察確實挺累的,以後一定要注意身體。”女子委婉笑了,聲音又軟又輕,聽起來特別舒服。
“我覺得你當助理也不容易,一個女生拎這麼重的東西,你那老闆也太能吃了!”曾明明掂了掂手中的食品袋,她這袋全是罐裝飲料,這種東西死沉死沉,十幾瓶摞起來,重的要死。
看她手裡拎的那個,更誇張了,裡面又是榴蓮又是柚子,檸檬,全都是實心水果,份量肯定也不輕。
從衚衕口拎着兩袋東西走到這兒,手都會勒腫的吧。
“替人打工的都不容易,不像你們公務員,不用看人臉色。”
女子微微喘了兩口氣,一臉歉意的說:“我自己拎過去吧,這些東西實在太沉了。”
“沒事啦,我幫你拎,反正今天我休息,在家裡呆着也無聊。”
曾明明笑着搖了搖頭,心裡有點糾結,該怎麼警告她纔不顯得那樣突兀呢?
她會相信自己嘛?
“那就謝謝了,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就回去晚了。”女子垂下頭,又似想起了什麼,微笑了下說:“你喊我丁寧就行了,麻煩你了。”
“丁寧?這名字好聽,像明星似的,還有你的聲音也好聽,我覺得你唱歌一定特別棒。”
“好聽也沒用,娛樂圈看中的是外貌和身材,我一個小助理……”丁寧嘆了口氣,眸光微微有些蕭瑟。
“實在不開心就換一份工作吧,整天對着這樣刁鑽的老闆,還要伺候不是老闆的老闆,換了我,早就辭職了。”
曾明明想起那晚董雪澗和那對姐妹花對丁寧的態度,就有點來氣。
“你怎麼知道我的工作?”丁寧一楞。
“我昨天晚上路過,聽到你老闆訓斥你了,你說你多不容易,說是助理都快成保姆了,還得受那種氣,何必呢!”
“你都聽到了?”丁寧微微有點緊張。
“沒有,我就是路過聽到他在罵你,具體的也沒聽太清楚,要不是你還得給他打工,我真想衝進去揍他,一個大男人如此對待下屬,還知名音樂人呢,噁心。”
“沒什麼啦,當助理就是這樣,挨幾句數落不算什麼,我都習慣了。”丁寧輕嘆了口氣,她嘴上說着不在意,眸光卻微微有點悵然。
“你圖什麼?”曾明明不解。
“我從小就喜歡唱歌,也夢想有一天能登上舞臺演唱,有自己的工作室。現在,雖然離夢想越來越遠,可能離音樂圈兒進一點,我也挺知足的。也許,我的堅持能換來回報,也許它就是一個永遠不能實現的夢,可我,還不想放棄。”
丁寧擡起頭,眸光迸射出希冀的光。
可她整張臉都被黑氣遮蓋住了,看起來陰森森的,好不嚇人。
“就算爲了夢想,把自己命搭進去也不值啊。”
曾明明實在忍不住了。
“命?”丁寧一楞,旋即又笑了,“不會的,我的老闆雖然有點苛刻,但不至於會虐待我,更不會送命了。”
“我就是打個比喻,那個書上不是說了,長期抑鬱影響身體健康。”曾明明趕緊打哈哈,看來這個丁寧也挺固執,若想幾句話說服她辭職,幾乎不可能了。
“我知道你爲了我好,我自己會注意的,謝謝你。”
丁寧眼角餘光瞄了曾明明一眼,慢慢垂下頭去。
曾明明一時間也不好意思再勸,兩人安靜的走了一段路,眼看董雪澗的家就要到了。
曾明明擡頭看向那個地方。
那棟院落籠罩在黑霧之下,處處透着陰暗,即使現在正午,太陽當空,給人的感覺還是格外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