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本來就是萬物循環恆久不變的道理,我的祖父其實已經有九十六歲高齡了。一生當中經歷了清末、民國、抗戰、新中國成立、改革開放,算得上是一個社會閱歷極爲豐富的老者。
活到這個歲數纔去世,這一生都應該算是圓滿的了。
可我兒時的經歷和大多數人不同,我的父親是野外考古工作者,常年都在野外工作。我的母親是一位盲人,自己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就很困難,更別說照顧我了。
我小時候是被送到祖父身邊,由年邁的祖父帶大的。
祖父對我幾乎是傾盡了他全部的感情,不僅在生活上照顧我,更是不遺餘力的教我祖傳開鎖的手藝。
最後,發現我不是這塊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教我書法上。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真正打擊到我的並非祖父即將去世,而是祖父臨終前想要見上我一面。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祖父如今也許就在生死邊緣上掙扎,爲的就是合上眼之前告訴我他想對我說的話。
我所在的城市和祖父住的地方相距甚遠,我怕趕不及不回去見他最後一面。
蕭龍溟聽到我這一番話,並沒有說話,而是緊緊的將我摟在懷中。他胸懷之中溫熱的體溫,讓人有一種落葉歸根的安定感,我靠着蕭龍溟寬厚的胸膛,慢慢的就鎮定下來了。
身子不在再抖,卻是木雕一樣的保持着靜止的姿勢。
少頃,我用脣不捨的吻了吻蕭龍溟的胸口,用有些發乾的嗓音開口說話:“蕭大哥,我想我們也許要分開一段時間了。”
這一次離開,我打算即刻動身就走,我還從來沒想到要把蕭龍溟帶回家裡。不過,祖父如果看見蕭龍溟一表人才,一定會走得十分欣慰的。
“要回去見爺爺?”蕭龍溟的手寵溺的撫摸了我的髮絲幾下,渾厚的聲音擲地有聲,“小東西,你現在身上的陽氣太弱,我必須留在你身邊保護你。”
“你打算和我一起走?你說的是真的嗎?”我沒想到蕭龍溟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心裡面有些小激動,忍不住注視着他。
我當然希望蕭龍溟能陪着我,我現在就連一刻也捨不得和他分開。
“你們都走了,那我怎麼辦?盒子怎麼辦?蕭大哥,你別忘了,盒子裡面有譚笙姐姐的陽魄。”連少卿皺着鼻子,一臉的不痛快,他脖子上的幾道深色的瘀痕依舊在他說話間若隱若現的。
他說着,額角猛然冒出了細汗,捂着胸口低頭狂吐。
暗黑色的液體被吐在了地上,看不出來是血液還是什麼東西,只能看見無數白色的細小的蟲子在黑色的液體中掙扎遊動着。
那小蟲子好像是蛆一類的東西,看着就叫人頭皮發麻。
蕭龍溟臉上的神色十分的鎮定,眼中帶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冷靜。他好像確實不着急盒子被人搶走的事情,反而是給人一種運籌帷幄的感覺。
他掃了一眼臉色蒼白,呼吸粗重的連少卿。白皙的指尖扣在連少卿的手腕上,眉頭微微一皺,“少卿,你打算和我們一起走嗎?你現在身體虛弱,如果要和我們一起走的話,就必須找到一樣古物寄居在其中。至於盒子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我要和你一起走,我一個人害怕,那些人全都是變態。蕭大哥,我們快離開這裡吧,你沒發現我們的家變得特別奇怪嗎?!”連少卿死死的拽住蕭龍溟的袖子,上牙齒緊咬下嘴脣,好像對之前的遭遇心有餘悸。
關鍵時刻,連少卿好像忘記了自己和蕭龍溟的隔閡,恨不得整個人都掛在蕭龍溟的身上,尋求應有的保護和安慰。
蕭龍溟銳利的目光洞察了一眼屋內,陰沉了目光冷笑,“離開?小東西走之前總得帶幾件衣服。他們敢弄髒小東西的家,就要考慮這樣做的後果。”
“屋子裡有埋伏對不對?蕭大哥,搶走盒子的人是不是還沒走?”我的手心裡出點虛汗,透過蕭龍溟的側面,我的視線或多或少是可以看到房門打開的屋內。
屋子裡面邪氣逼人,一眼望過去,好像飄散着許多黑氣瀰漫。
地上一片狼藉,灑滿了白色的紙錢兒,水泥的地上還有水漬形成的巨大的腳印。
陰風從房間裡吹出來的時候,還夾雜着微弱的女人的哭聲。這個哭聲斷斷續續的聽不太清楚,很容易讓人誤以爲是幻覺。
我腦子裡的念頭一閃而過,就見到一隻巨型的嬰兒就從房間的角落裡慢慢的爬出來,它的大小有大型犬獒那麼大。
一雙紅燈籠一眼的眼睛貪婪的看着我們,咧到了耳後根的嘴,配合着倒刺一樣的牙齒,正在詭異的笑着。
透明的涎水從嬰兒的嘴角滑下來,滴落在地上,嘴裡呢喃着:“好吃,好吃,我要吃了你們……”
我看過恐怖片,電影裡面因爲人流而死亡的孩子,都會變成這樣的厲鬼,叫什麼嬰靈的。據說嬰靈早夭,活着的時候生命是極爲短暫的,死的時候怨氣太大,連超度都沒法超度。
真的……真的太恐怖了,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身子的每一個關節好像都被一層冰渣子給凍住了。
“你們兩個,站在我身後。”蕭龍溟的個性快意恩仇,他下的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是打定主意了要殺進去。
我只好頂着後脊樑骨發涼的壓力,和連少卿一起,站到了蕭龍溟身後。
連少卿看到蕭龍溟身上的殺氣,好像是因爲蕭龍溟要爲他報仇,而覺得興奮,眼睛裡放着光芒,“就是它!它剛剛咬了我一口,蕭大哥,你快過去宰了它,幫我報仇啊。”
“少卿,真正把用釘子釘在你胸口的,是個女人吧?”蕭龍溟凜冽的目光嘲諷的看着屋內的擺設,掌心當中再次多了一把銀光鋥亮的彎刀,“正主都沒來,殺一隻小小的嬰靈又有什麼意思!”
連少卿本來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貨,他最喜歡招惹事端,現在有蕭龍溟給他撐腰,自得的挺了挺腰板說道:“你太厲害了,蕭大哥,連這個都知道!就是一個女的傷了本少爺。本少爺到現在,胸口還疼呢。”
“疼?疼,要不要我給你揉揉,”一個妖媚的女聲傳入耳際,一個身着紅色斂服的女人隨着一道陰風坐在了沙發上。
我聽她的聲音,還以爲是絕世的美人兒。
可我一看她的臉,差點沒嚇暈過去,她的臉沒有五官,臉上是一片刷了牆灰一樣的慘白色。
那隻詭異的嬰靈看到女人,一臉的興奮,大喊着:“媽媽……媽媽……我餓,媽媽……”
“來寶貝,到媽媽懷裡,媽媽很快就能讓你飽餐一頓。”那隻女鬼好像就是這個孩子的母親,她朝嬰靈伸出雙手。
體型碩大的嬰靈,就這麼笨拙的衝跑過去,一頭栽進女鬼的懷裡。女鬼用手指輕輕的撫摸着那個嬰靈肥碩的腦袋,從袖子裡滾出倆死人眼珠子在她手中,她就這麼攤開了手掌心用眼珠子餵養嬰靈。
看着嬰靈咀嚼着佈滿倒刺的嘴吃得開心,我頭皮也麻了,這實在是太噁心了。
這個女鬼她沒有嘴,也不知道是用身體的哪一個器官發出的聲音,聲音柔媚而又令人心動,“蕭將軍,你可還記得妾身?您還真是有大將之風,豪氣不減當年,在王宅裡舉手投足就殺了陰司裡當差的大人,嘖嘖嘖……”
一聽她說妾身,我心裡面就一股醋味兒,也忘了害怕了。我心裡一時沒忍住,忍不住氣惱了一聲:“蕭龍溟!你……你不僅有妻子,還有妾啊?”
說完這番話,我頓時就覺得自己十分的幼稚。蕭龍溟的過去,我本來就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他的靈魂爲什麼會鎖進盒子裡。
我根本就沒有資格過問蕭龍溟的過去,心裡面有些後悔說出這番話。
蕭龍溟皺了一下眉,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紅衣女鬼,斬釘截鐵的迴應了一句,“我沒有妾,不是什麼人都能做我的女人。”
那個女鬼她陰暗的發出笑聲,脖子僵硬的轉動着,那張沒有任何五官的臉居然在一瞬間對着我了,把我給嚇得渾身發抖。
“這不是那天上山找野和尚的小丫頭嗎?和耶律楚格確實很像,就是膽子小了點,妾身可都還記得當年蕭夫人耶律楚格在沙場上,英姿颯爽的模樣。”那個女鬼站起來,對蕭龍溟福了福身,白板一樣的臉又繼續對着我,就好像在審視我一樣。
原來在山寺門前,差點把我掐死的女鬼是她。
這個女鬼好像和蕭龍溟從一開始好像就有過節,她來殺我,會不會因爲想要阻止我幫助蕭龍溟打開盒子?
我到了今天才知道,蕭龍溟這隻遼代的鬼魂,他在現代居然也是有仇家的。不過,就在我陷入思考的瞬間,蕭龍溟已經衝進屋子裡,手上的快刀將碩大的嬰靈切成了肉片。
彎道上全都是新鮮的血液,血液順着刀尖滴在地上。
地面上是一片又一片,薄厚統一的肉片,橫七豎八的散落的到處都是。肉片的截面上,骨骼,脂肪,皮膚,還有肌肉分明。
那種血腥的場面簡直讓人噁心,不過比起古代的冷兵器戰場應該不算什麼。
那個只女鬼反應還算迅速,抱住我家的吊燈,蹲坐在上面,發出刺耳的尖叫:“你殺了我兒,你敢殺我兒!!不對,你……你的實力恢復了,你不過纔打開了三個盒子而已。你是怎麼做到的?”
蕭龍溟根本就懶得和她廢話,腳尖輕輕的點地,俊朗的身體一躍而起。手裡面的快刀一削,就把女人的頭顱給削下來了。
“碰——”女人的腦袋從天花板的高度掉下去,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腦袋摔的都變形了。
估計這時候,她才感覺到蕭龍溟的實力強悍,是自己沒有辦法匹敵的。她反應也很迅速,沒有腦袋的身子一瞬間跳下吊燈,雙手抱起了血淋淋的腦袋想要逃走。
剛一轉身,她就被蕭龍溟一腳踹翻在地上。
蕭龍溟對待敵人幾乎不留任何情面,單腳直接踩在女人的背上,但是沒有立刻把她給殺了,只是冷冰的看着她,“你是樑琉?你們的人暗殺過小東西?”
“蕭將軍記性可真好,還記得妾身,妾身……只是有一事不明。您……您的功力到底是如何恢復的,主子本來是讓我來殺你的,沒想到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樑琉匍匐在地上,手裡面的腦袋滾出去,每根手指都在顫抖。
蕭龍溟聽到這個問題居然是看了看我,曖昧的笑了,弄得我滿臉緋紅。他這麼看着我,是因爲我被他吃幹抹淨,他用了什麼採陰補陽嗎?
那我是不是被他掏空了?
我腦子裡胡思亂想,真是越想越讓人面紅耳赤。
蕭龍溟卻一本正經的轉換了臉色,冷冽的對樑琉說道:“這件事情你沒必要知道,你們主子還是和以前一樣頭腦簡單。”
“蕭將軍,妾身只求死個明白!我想知道爲什麼……”樑琉莫名的執着,聲音當中帶着顫抖。
我居然從裡面聽出了她對蕭龍溟的崇拜,還有那種若隱若現的喜歡。
蕭龍溟對待樑琉卻是一副冷血無情的樣子,語氣冰冷帶着寸寸殺機,“你不會死,我還要留着你,讓你回去給你主子帶句話。你讓他好生保管那三隻盒子,我不日就會去找他拿回來。”
我有些不明覺厲,蕭龍溟的對手,還有組織和有手下,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他都在盒子裡關了這麼久了,沒想到仇家這麼快就找上門了。
蕭龍溟以前真的只是普通的將軍嗎?
我看他所擁有的力量,那簡直就是電視劇和小說裡面纔會出現的超能力。在蕭龍溟的身上,好像憑空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疑團,可是這樣的問題,我該不該開口問他呢?
“你……打算放了我?”那個女人她似乎有些驚訝,用着柔弱魅惑的聲音問蕭龍溟。但是她掉了腦袋的脖子可見血紅的骨骼和經絡,實在是全無美感,很難再讓人
被她所吸引。
蕭龍溟抿脣沒有回答,踩在樑琉脊樑骨上的腳輕輕一鬆。樑琉就好像一陣紅風一樣,抱着地上自己的腦袋,眨眼間就穿牆逃走了。
我看着地上那嬰靈的碎片,報復心理就上來了,對着牆壁大喊:“喂,你心愛的兒子忘了帶走啊。你不打算打包帶走嗎?可別浪費了,帶回家涮火鍋也是夠用的啊。”
我承認是把祖父病故,家中被搶的怨氣全都撒在這隻紅衣女鬼的身上,我用刺痛她的方式給自己找安慰。
雖然那個女鬼已經鑽進牆壁了,可耳邊還是傳來了幾聲崩潰的嘶吼聲,看來這隻女鬼她是聽到了我的嘲諷。
可我心裡面卻沒有報復之後的快感,呼吸了幾口空氣都是血腥的味道,心裡面依舊沉重。這個家,我好歹住了兩年多,被弄成這樣,我心裡是很難受的。
“嘖嘖,譚笙姐姐,沒想到你口味這麼重,這東西你吃得下嗎?”連少卿嘖嘖稱奇,自己卻好奇的從地上撿起一片血淋淋的肉片觀察,居然有點贊同我的話,“蕭大哥刀法好,說不定下廚的廚藝也不賴。”
我低了眼瞼看着一片狼藉的地上,整個人都處在一種陰暗的狀態中,反問連少卿:“我口味重嗎?誰讓她暗殺我的,我差點就死了,幾句嘴貧還不能彌補我心靈上的損失。”
“譚笙姐姐,我……怎麼覺得你黑化了?”連少卿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額頭,然後又放在自己的鬼魂頭上,一本正經的自語道,“恩,沒發燒啊,看來是真生氣了。我明白了,譚笙姐姐是吃醋了。”
我沒有心力去理連少卿的玩笑,我的心太疲憊了。我拉住蕭龍溟的手腕上的衣料,我知道蕭龍溟一定懂我心裡的難過。
“少卿,去幫小東西收拾行李。”蕭龍溟一聲吩咐支開了連少卿,寬大的掌心握住我早就冰涼如鐵的手,“閉眼。”
“啊?”我驚愕了一聲,爲什麼要閉眼啊?
蕭龍溟該不會是想吻我吧?
都這個時候,真的沒有必要卿卿我我,我真的滿腦子都是祖父病危的事情。只要一天沒回去見到祖父,我心裡的疙瘩就還在。
可是看到他堅定剛毅的眼神,我還是聽話的緩緩的閉上眼睛。
只聽一聲打響指的聲音清脆響起,我的耳膜受到刺激,條件反射的睜開眼睛。房間裡面,突然變得乾淨了,嬰靈的屍體消失了,地上的值錢和腳印也沒有了。
好像就連空氣中那股濃烈的血腥味也變淡了,門上掛着的紅繩也沒了。
房間變乾淨了,我看到這一幕心裡面確實舒服了不少,還是蕭龍溟瞭解我。現在唯一能夠安慰我的,就是我住了兩年的小家,和蕭龍溟相處過無數回憶的家,能夠恢復以往的乾淨整潔。
蕭龍溟揉了揉我的後腦勺,渾厚的聲音低沉道:“以我現在的能力,只能做到這個地步。如果不是我,房子不會被人弄的這麼髒。”
“蕭大哥,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我冰冷的手反而是被身爲鬼魂的蕭龍溟的溫度所溫暖,我幾番猶豫,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那些人的身份。
他們不僅和蕭龍溟有仇,在這個世間所存在的時間好像也和蕭龍溟一樣,少說也有六七百年的歷史了。
蕭龍溟眉頭微微一緊,他看着我,然後緩慢的說出口:“這些事情說來話長,等我有機會解釋給你聽。少卿那邊應該快收拾好東西了,現在恐怕沒有那個時間。出門以後,我會跟在你身後,不過其他凡人就會看不到我。”
我點了點頭,也能夠理解蕭龍溟話裡的意思,畢竟六七百年前的事情。和現代還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一時半會兒的確實有些解釋不清。
等連少卿整理完我的行裝,我清點一遍,確認無誤了。又聽從蕭龍溟的吩咐,將連少卿收進我胸口掛着的玉蟬吊墜中。
吊墜是古物,陰氣和晦氣極重,連少卿躲在裡面身上的傷就會慢慢的恢復。
做完了這些以後,我提着黑色的行李包,直接下樓打車去咸陽機場。當晚,就有一班飛機是飛往的老家。
下了飛機之後,直奔醫院。
我風塵僕僕的趕過去,我的祖父就住在加護病房裡面,病房裡面就只有祖父的一張牀。他渾身插滿了管子,醫療儀器上的屏幕不跳動着。
他戴着氧氣罩,我都看不見他的臉了。
在凌晨的深夜當中,廊道上沒有看望祖父的親戚,也沒有祖父以前的學生,只有我父親一個人在默默的守着。
父親站在病房外的門口,他手裡面拿着一根菸,抽的不是很猛烈。而是輕輕的抽着,他看見我來了,只是微微擡眸用渾濁的目光看着我,“進去吧,他一直在等你。堅持的太辛苦了,呵,大家都不忍看下去,可他還是要堅持見到你爲止。”
父親淡淡的聲音在悠長昏暗的醫院走廊裡,還能發出輕輕的回聲。
我的淚水一下就在眼眶裡溢滿了,身子顫抖的看着窗戶裡面那個滿頭白髮,臉部三分之一都被氧氣罩覆蓋住的老者。
眼淚終於如決堤的洪水一樣傾瀉出來,我緊緊的抓着自己身上的牛仔褲,幾度要哽咽哭出聲音。但是這裡的安靜,讓人禁不住的就把所有的聲音都咽回去。
我深深的呼吸了幾下,鼓起勇氣推開門,我站在祖父的牀前。我凝神看了他一眼,他的眉毛已經全都發白了,白髮凌亂在綠色的枕頭上。
眼睛緊閉,但是看着依舊是那麼的慈祥。
我輕輕的推了祖父的身體幾下,用那種哽咽到有些酸楚的聲音叫醒他:“爺爺,爺爺,我回來了。我是小笙,爺爺你的小笙回來了。”
我推着他老邁的身體,感覺他的靈魂好像馬上就要升到了天國,忍不住捂住了脣,顫抖的掉淚。手指已經忍不住緊緊的攥住了被褥,那種難過和痛苦好像進入了到了骨髓,讓人無法避免的悲傷。
尤其是小時候的記憶在腦海裡一遍遍的閃過,更是讓人無法抑制的感覺到不捨和傷痛。
“啊?是……小笙回來了嗎?”耳邊傳來了幾聲老邁而又微弱的聲音,我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祖父的眼睛緩緩的睜開,他用手自己就把氧氣罩給拿掉了,不過這樣的動作好像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他喘了一口氣,才慢慢的看向我,眼睛裡全都是慈愛的目光,“在八仙庵古玩市場附近住的可還好?何東凌他們一家有沒有照顧你?東西找到了嗎?”
祖父的腦子還是很清醒的嘛,他居然還知道我這些年都去哪兒了。
不過他這個樣子有點像是迴光返照,臉上有一圈淡淡的很不自然的紅暈,眼神也比剛剛醒來的時候要精神。
“爺爺,我忘了告訴你和父親,盒子早就被我打開了。我沒有辜負你的期望,我做到了譚家歷代先人都想完成的事情。”我握住祖父粗糙的手,把盒子打開的事情告訴他。
我祖父他聽了這句話,居然欣慰的笑了,他居然從牀上坐起來,把身上的那些管子全都拔掉了。
他的整個人都好像榮光煥發了一樣,眼中帶着追憶的感情,“既然你打開了盒子,那鎖技一定進步不小吧?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家裡所有的鎖都沒有鑰匙。我有事出門,你打不開鎖,你在門外等了一天一夜,最後用橡皮泥把鎖眼堵住了。最後你被我打了一頓,你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我那時候太調皮了,讓您操心了。如果我能早點醒悟過來,也許就不會讓你這麼費心了。”我哭得亂七八糟,摟住了我祖父消瘦乾癟的身體,心裡面難受。
但是有一個問題,我在這個時候想明白了。
就是我的鎖技,好像真的在這段尋找盒子的時間裡,提高了不少。但具體提高了多少,我還真的沒法判斷。
我想我可能是郭靖的腦子,黃蓉的個性,又笨又靜不下心來,所以一直都學不好祖傳的這麼手藝。
“盒子打開了之後,裡面有什麼?”我祖父忽然泯然一笑,笑得有幾分深意。
我感覺他好像知道什麼,低下頭,小聲的吐出一個字,“鬼!”
“果然,果然祖上的傳說是真的。小笙,你知道這個盒子,爺爺爲什麼讓你來尋找打開的辦法嗎?”我的祖父他一直盯着我的身後,然後顫巍巍的手掌輕輕的摟住我的後背,悄聲對我說,“有緣人,因爲他是你的有緣人。我的孫女婿,他來了嗎?”
“你知道他?不過,爺爺,你知道他是遼國蕭氏一族的後人嗎?”我看着我的爺爺,感覺他的腦子裡隱藏了許多的秘密,可是在他彌留之際,我們相處的時間是那麼的短暫。
他好像並沒有想把這些秘密都告訴我的打算,他好像僅僅只是在和我嘮家常,用俏皮的聲音在我耳邊小聲道:“爺爺知道,爺爺知道他是蕭氏一族的人。我們譚家是二十四支守護盒子家族的其中一支,不過關於蕭氏一族的這些秘密爺爺恐怕是要帶進棺材裡了。”
我愣住了,他要把秘密帶進棺材裡,那叫我來幹什麼?
我有些奇怪,我看着他,問他:“那您爲什麼要苦苦堅持到我來?我……我當然想見您最後一面,但是父親說你熬得很辛苦。”
“想見見你,還有他。人老了,才發現有些東西是放不下的。”祖父說的很隱晦,他咳嗽了幾聲,紅潤的臉色又驟然變得憔悴了,聲音嘶啞的說着,“小笙,家族守護的盒子,隱藏的秘密很大很大,我希望你能自己找出答案。”
“爺爺,我會努力的。”我知道祖父的生命快要完結了,他剛纔只是短時間的迴光返照。我只能拖住他的身體把祖父扶好,弄好了枕頭,讓他重新躺下。
這時候,蕭龍溟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站在牀邊俯身凝視着我的祖父,然後低沉的問他:“您是想見我嗎?”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一臉的意外。
祖父的眼睛一亮,他抓住蕭龍溟的手,然後笑着就把蕭龍溟的手和我的手放在一起,“照顧好小笙,她是……她是……”
祖父的話說了一半,劇烈的咳嗽起來,卻頗爲的欣慰,好像是喃喃自語一樣的說着:“果然是一表人才、英武不凡之人,我……我也就放心了……呵呵呵……”
他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讓我有些手足無措。
爺爺臨終前所執着的,僅僅只是和蕭龍溟見上一面嗎?
他突然沉了面色,氣若游絲開始囑咐我了,“聽爺爺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一定要找全全部的盒子。小笙,你答應爺爺,找到盒子,破解盒子背後的秘密。”
“我……答應你!可是,爺爺,你……你難道就不打算給我一點點的線索嗎?我也許沒有您想象中的那麼厲害。天下的父母親人,都把自己的孩子想的太厲害了。”我有點在責怪爺爺,我覺得我也許會辜負祖父對我的期望,可我的手在他的手下和蕭龍溟緊緊的重疊在一起。
哪一種感覺,就好像溫熱的水流進心房中一樣的舒服,心中充滿了力量。此時此刻,就好像在我生命裡最親近的人團聚在一起一樣,很溫馨讓人熱淚盈眶。
祖父在牀上那就像是燃到了盡頭的燈燭,他咳嗽着,就這看着我,緩緩的吐出了幾個字,“拼圖……拼圖……”
他說完這幾個字,人就睡過去了。
探了探鼻息,還有氣,祖父還沒有死。
我鬆了一口氣,看着蕭龍溟,主動抱住蕭龍溟的腰肢,淚水就好像不要錢一樣肆意的流下來。我心裡面痛苦,緊緊的咬着牙,我不想失去。
可是這樣幼稚的話,我根本說不出口。
生老病死,是天理循環。
只是因爲是自己摯愛的親人要離開,纔會如此的悲痛。
“蕭大哥,爺爺剛纔說,說的是拼圖嗎?”我摟着蕭龍溟,想着祖父臨終前的話,他說我和蕭龍溟是有緣人。
我不知道這句話裡的含義,但是我意外看到了希望。
我當
然希望我和蕭龍溟的感情修成正果,可是因爲有格格曾經在蕭龍溟的生命中出現過,我的存在就顯得是那樣的蒼白。
但這些話,我不敢對蕭龍溟說,我只敢問他祖父剛剛說的線索。如果查清了這些秘密,是不是就能夠知道,祖父爲什麼說我和蕭龍溟有緣。
蕭龍溟沒有回答我,他的視線看着門上的窗子,我的父親他正看着裡面。父親的視線裡好像是看見蕭龍溟了,但是他的反應並不大,只是靜靜的觀察着。
“小東西,我們出去吧。”蕭龍溟也沒有打算隱藏,他單手把我摟着我的腰,行動如風的就出了病房。
他們兩個,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面對面了。
我父親本來就是沉默寡言的人,他只是禮貌性的點了一下頭,介紹自己,“我是譚笙的爸爸譚知青,你是蕭氏一族的後人吧。小笙能跟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蕭龍溟點頭,“在下蕭龍溟,譚氏一族守護盒子這麼多年,勞苦功高。”
父親的臉上有些憔悴,他搖了搖頭,並沒有多說什麼。他看起來十分的疲憊,眼球上全是血絲,筋疲力盡的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我從小就和我父親的關係不親,見他的次數也很少。
所以我和蕭龍溟在一起反而更加的親近,父親不說話,也沒人打攪他。一直到了天亮,醫生來檢查,把病房裡的設備都停了,讓我們家裡人做好準備。
醫生離開以後,我祖父還醒過來一次。
他這一次甦醒,比之前一次憔悴蒼老上許多,連說一個字都困難。但是,他好像還有事情沒有交代完,一字一頓的說道:“拼圖……和……”
拼圖和什麼?
“爺爺,您是說拼圖什麼?”我問我的祖父。
祖父的意識好像已經到了薄弱的時候,他好像聽不到我說話,嘴裡笑聲的喃喃着:“拼圖和了,拼圖和了……”
好像是四個字,我每次都只能聽見拼圖兩個字,最後面的兩個字怎麼都聽不見。
我父親插了一句,說道:“小笙,你爺爺說的是拼圖盒子。”
對,祖父臨終前給的線索,那應該是和二十四隻盒子有關的線索。所以,祖父要告訴我的其實是拼圖盒子,他讓我去找拼圖盒子的下落嗎?
還是這個盒子祖父已經找到了?
可是這時候,我祖父的眼睛睜着,人已經一動不動。伸手觸摸脈搏,心跳已經停止了,他已經算是生理上的死亡了。
祖父死了,帶着盒子的秘密就這樣故去了。
我看了蕭龍溟一眼,木訥的沒說話,我父親已經去叫醫生了。接下來就是處理祖父的身後事,祖父被放進冰棺裡,運回了他自己家。
到時候靈堂是設在我祖父的老宅裡,他的學生,以及生前認識的好友和同事,都會去祭奠。
祖父家裡面還有個徒弟,隔壁也有祖父多年的故交負責接收冰棺。
我和蕭龍溟跟着我父親回家見我母親,順便回家休息,我父親已經一天一夜沒閤眼等着我回家。聽說我母親在家也十分的想念我。我大概也有三四年沒有見到母親了,心裡面有一種說不出的想念。
到了郊區我父親母親的家附近,遠遠的就能聽見鋼琴的聲音流瀉出來。那種琴聲,好像天籟一樣的,傳入人的耳中。
我站在樓下,看着樓上的落地窗後面的女人。
她身材修長而又苗條,背對着我們坐在鋼琴椅上,靈活的手指在琴鍵上躍動。她是盲人,什麼也看不見,卻對音樂有着一種特殊的執着。
爲了不放棄追求,她每天都堅持像這樣練琴,平時還會去附近的音樂學院當客座的教室,教學生學習音樂知識。
她是我母親佟佳汍蘭,純正的滿族血統。
她名字裡的寓意,是要如同水波般的盪漾,正好符合她這樣恬靜而又優雅的女子。我實在想不出這麼活潑好動的自己,會有這樣一個溫柔賢惠,而又知書達理的母親。
父親常年在外的時候,家裡有個老傭人安嫂在照顧母親。
天色已經接近破曉,母親的琴聲還沒有停下,顯然她是在等父親回來。用琴聲表達對父親的思念,父親聽到琴聲緊緊皺着的眉頭舒展開來,他邁着穩健的步伐先我們一步的就進了家門。
就聽安嫂在門口,說道:“知青回來了啊!老爺子在醫院裡面還好嗎?哎呀,這不是小笙嗎?旁邊的這是……小笙的男朋友吧……”
安嫂還和以前一樣熱情,她拿着拖鞋把我們迎進去。
父親顯得很疲憊,讓安嫂去倒茶做飯,自己一個人順着有些老舊的紅木樓梯走上去。父親走上去沒多久,家裡鋼琴的聲音就停下來了。
安嫂去做飯了,我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靠在蕭龍溟的懷裡。
蕭龍溟很喜歡看報紙,他到了這裡依舊是改變不了看報紙的習慣,翻開了一頁,默默的看着。
安嫂燒好水,給我和蕭龍溟泡茶,笑盈盈的就說道:“小笙,你怎麼還這麼矮啊,安嫂可好多年沒見到你了。這個是你男朋友吧,可真帥,幸好你沒和老何家那孩子在一起。雖然一表人才,不過個性安嫂不喜歡。”
“他叫蕭龍溟,蕭大哥,這個是安嫂,他在我家已經二十幾年了。她雖然做着照顧我我母親的事情,不過卻是我的義母。”我和蕭龍溟介紹着安嫂。
蕭龍溟對安嫂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安嫂看着蕭龍溟的臉,皺了一下眉頭,說道:“恩?怎麼那麼像老爺子那張畫像上的遼國將軍啊?”
“安嫂,我……我爺爺已經去世了。您能做一下飯嗎?父親,他吃完飯可能還需要休息,休息之後就是……就是爺爺的葬禮了。”我說的有些哽咽。
安嫂臉上的笑一下就僵住了,她眼圈一紅,一下沒忍住居然掉了眼淚。她捂着脣,就衝進了廚房,沒有再和我們多說話。
等到安嫂做完了飯,她才上樓去請我的父親母親下樓。
母親靠着父親攙扶着,滿臉恬靜的笑容走下樓梯,她和我們一樣坐在飯桌前吃飯。母親自己也能吃飯,不過,父親回來了,通常都是父親給母親餵飯。
母親顯然是從父親那裡知道了祖父去世的消息,眼圈紅紅的,好像是哭過。她看不見我,卻還是強笑着,用恬靜的聲音對我說:“是小笙回來了,在外面過的好嗎?”
“好。媽媽我……我過的很好,你好像瘦了。”我和我母親也不熟絡,可是見面了,那種親人之間的感情也爆發出來。
我雖然坐在飯桌上不動,心卻早已飛進了母親的懷裡。
我母親掉淚了,父親趕忙拿手帕去給她擦眼淚,母親清了清嗓子,又笑了:“小笙,我知道爺爺故去你難過,但我聽說爺爺臨終前的心願,你替他完成了,他走的是安詳的。”
“恩,媽媽,我不會再讓爺爺失望了。小時候我不懂事,不知道努力,但是我……我再也不會貪玩兒了。”我咬着脣,痛苦難過,手卻一直被蕭龍溟緊握着。
有他在,我的世界是那麼的有安全感,不至於因爲痛苦來襲而崩塌。我有蕭龍溟在身邊,真的是要感謝祖父給我的那隻盒子。
吃飯的時候,飯是苦的,也不知道是飯菜裡多了安嫂的眼淚。還是因爲我自己心裡苦,纔會除了苦澀就嘗不出其他任何的味道。
大家都吃的很少,留了很多剩飯剩菜讓安嫂收拾。
父親太累了,交代了一聲,就去書房休息。
蕭龍溟被安嫂單獨安排在一間客房住下,我被母親帶回房間裡,她就這麼用細膩的手指輕輕的摸着我的面容,我知道她是在通過她的手指看我的臉。
她有着祖傳的摸寶技術,能和槐香一樣,摸古物斷代。
所以母親的這一雙手,不僅能摸出我的高矮胖瘦,更加夠清楚的記住我的相貌。被她的手指接觸過臉部的皮膚,心裡面對她的感情越加深厚,緊緊的就抱住了她。
母親依舊是笑着,她說:“小笙,你一定是累了吧。媽媽陪你睡一覺,等醒來,你還要送送爺爺。”
“恩。”我蜷縮在母親的懷裡,感覺到她身體的柔軟,好像能夠回憶起在襁褓中被她抱進的感覺。
我母親似乎知道我沒睡,她問我:“你很喜歡你的蕭大哥對不對?”
“媽媽,我……”我有些心急。
我母親卻打斷了我,“我的看的出來,他很照顧你,但是你總是有些疏遠他,不是嗎?雖然,你依賴他,恨不得粘着他。可你的心卻疏遠他了。”
“我……我不想瞞着你,媽媽,他是和盒子有關的人。我不確定,將來是不是能和他走到最後。”我靠着我母親的懷抱,說出了心裡話。
母親輕輕吻了一下我,“因爲我不方便照顧你,所以讓你從小一個人,受了很多苦。這一次就讓媽媽幫你完成這個心願。我手裡,也有一隻盒子,但是你父親一直以來都不知道。”
“是拼圖盒子嗎?”我問母親。
母親搖頭,“你到時候看見了,就知道了。”
我實在沒想到,我那個恬靜溫婉的母親,竟然瞞着父親也有一隻盒子。她複姓佟佳,應該是女真族的後人,那她的家族是不是也和盒子有關呢?
我在母親房裡睡下,不過沒有睡多長時間,就被安嫂叫醒了。我父親要先去我祖父家一趟,不過不是去設靈堂弔唁,弔唁的事情確定在三天後。
他去我祖父那裡,拿的是那隻拼圖盒子。就我父親所言,他被祖父要求申請去做野外的考古考察,就是爲了根據線索找那隻拼圖盒子。
盒子找到了之後,自然是交給了我祖父研究。
父親出發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午後四時,我和母親一起把父親送出門。然後,才又回到母親居住的臥室。
我扶她在鋼琴椅上坐了一會兒,她的手又開始流水一樣的彈奏,好像在訴說着什麼心事。不過我真的聽不出來,因爲我的音樂天賦也是很笨拙的。
但是,從落地窗低頭看出去,是父親對母親溫柔如水的目光。父親就這麼站在樓下,對着母親的背影微笑着。
我看着這幅如同畫卷一樣的畫面,有些感動的想哭。
父親在樓下流連了一會兒,就走了。
等到晚上吃飯的時間,還不見父親回來,安嫂把飯直接送到了我母親房間裡。母親正在用盲文閱讀着琴譜,她聞到飯香,就要自己起來吃飯。
我當然不能讓她自己吃,拿起了勺子,笨拙的學着父親的樣子給她餵食。弄髒了她的嘴角,再用帕子擦乾淨。
母親在我放下帕子的時候,忽然溫婉的笑着,拿着我的手放在小腹的位置,問我:“小笙,你喜歡小寶寶嗎?”
“我……我當然喜歡,媽媽,你難道是……有了……”我激動有些熱淚盈眶,話都說不好了。
母親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低聲說道:“要替我保密,這件事連安嫂都不知道。你說你爸爸,會高興嗎?”
我點頭如搗蒜,“爸爸,肯定高興壞的!我聽安嫂說,爸爸在我出生的時候,都激動的爬到了樹上,卻給你摘果子。”
接下來的時候,母親房裡,放着的是悠揚的樂聲。
我趴在母親小腹,諦聽着好像有,又好像沒有的胎動,然後傻兮兮的和母親說:“媽媽,他……他好像會動。”
我母親撫摸着我的頭髮,笑而不語,但這時,我的手機卻響了,我聽着電話裡陌生的聲音有些發怵。
電話裡的男人說,我父親的車在高速上出現意外了,他的車和一輛卡車相撞。人是從車裡救出來了,手機還完好,所以才聯繫上了我。
只是,是生是死現在情況還不明,希望我們家裡人能趕過去。
我此刻再次聽到母親腹中胎動的時候,卻是後心發涼,心亂如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