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沅默默靠在房門上,覺得眼睛痠痛得厲害。
如果說指尖被舐舔那樣的舉動還有可能是誤會的話,可是在她被林老實扶進懷裡的那一刻,即使她已經瞎了眼,又怎麼會認錯那個熟悉的懷抱?
在那個溫暖寬廣的胸膛裡,她曾經無數次閉着眼聞着他的氣息,給她安心、溫暖的氣息;那個氣息,是紀霖,就是紀霖沒錯!
她到底還是沒能瞞過紀霖。可是紀霖……卻說他是林老實!
是,反正她又看不見,他只要改變嗓音,騙她說自己就是林老實,她又能如何?
她眼睛已經瞎了啊,可紀霖已經登基成了北燕的新皇……她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國家的國母會由一個瞎了的女人來擔任!
шωш ▲tt kan ▲℃ O
如果紀霖仍然只是寧王,她相信紀霖對她的感情不會變,可是紀霖已經成了新皇,爲君者,考慮的事會多很多,或許現在這種處境的自己,也是讓他兩難抉擇的事情吧?
可只要紀霖堅持他就是林老實,他就不必面對這種尷尬的境地,而他化名林老實經常出現在這裡,是因爲他們原來的感情和……
謝青沅的手輕輕撫上已經凸起的小腹,兩行清淚潸然落下。
是因爲他們原來的感情和子嗣吧。
她本來不就是沒有去想這些事嗎?如今雨姑姑又找到了靈臺草,她很有可能能撐到自己平安誕下孩子。紀霖現在在這裡,她甚至連再讓弟弟清衡去編什麼理由都省了,難道不正是她之前想的麼?
明明是她求仁得仁,可爲什麼,她心裡卻就是覺得委屈?
謝青沅伸出手指,輕輕撫上臉上的溼冷,自嘲一笑,又慢慢抿緊了脣。
半年離別,紀霖如今已經爲君,自己又怎麼再能用以前的眼光去看他,用以前的感情去想他?
都說有孕之人口味多變,喜怒無常,心思也易多變,自己之前不就是想着瞞着他嗎,現在即使紀霖知道了,結果又與自己先前心中所想的有什麼不同,現在她又何必委屈?
紀霖既然說他是林老實,那她就,只當他是林老實吧!
她現在的情形,能拼着命生下孩子就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自己尚且不知道能活多久,又何必…何必再去多想什麼……
“小姐,今天我們可是使了渾身解數做了這老些好菜,”陳三嬸和陳四嬸在廚下一陣鼓搗,做了兩桌好菜出來,忙忙地擺了桌子,“一會兒小姐可得多吃點兒。”
謝青沅現在已經能吃不少東西了,肚子比之前長得可謂是突飛猛進,陳三嬸今天爲着鬼婆婆說的喜事,更是做了不少適合孕婦的滋補菜品。
沒想到謝青沅一捱到桌子邊,聞到那一股菜味兒,竟然突然一陣乾嘔,幾乎吐得連苦膽水都出來了。
陳三嬸臉色驟變,一邊扶着謝青沅給她順着背,一邊讓陳四趕緊拿水過來:“小姐先漱漱口,這是怎麼搞的,怎麼好好的突然又吐起來了?”
謝青沅自住進這雪嶺村以後,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起這種孕吐反應了,甚至飯菜也能跟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並不挑什麼食,沒想到今天就突然又幹嘔了起來。
陳四嬸也一臉擔心:“我看還是趕緊請個大夫過來吧,莫不是感了風寒,風邪逆阻……”
謝青沅眼淚汪汪地漱了口,輕輕搖了搖頭:“不用去請大夫,我不是風寒……”
“小姐怎麼了?!”
粗嘎的聲音中透着焦急,因爲跑得飛快,喘息粗重可聞,雖然在謝青沅面前站住了腳,帶來的風卻輕輕拂到了她的臉上。
謝青沅身形微僵,眼中一下子又起了溼意。
不,不能哭,她什麼時候成了這般嬌柔矯作的人了?他是林老實,他就是林老實!
紀霖盯着謝青沅側避着自己的臉,覺得那雙灰黑眸子中涌出的淚水直直滴到了自己的心尖上,忍不住伸出手想撫上那雙盈淚的眼。
謝青沅卻像感覺到了什麼似的,往後退了一步:“我沒什麼,只是剛纔吐得有些難受而已。”扶住了陳四嬸的手,謝青沅又退開了兩步,“我想先回去歇一歇,你們先吃吧,回頭給我熬點白粥就行。”
剛剛趕過來的鬼婆婆看着紀霖停在半空又失落垂下的手,微微一怔;爲什麼她總覺得小謝似乎有什麼情緒不對?
幾步追進房中,鬼婆婆有些憂心地放出自己的本命蠱,發現謝青沅體內的靈能跟先前一樣,並沒有什麼異常,看了眼謝青沅面色平靜的臉,鬼婆婆心頭不由升起疑惑:難道剛纔只是她的錯覺?
“雨姑姑,我真的沒事,就是擾了你們吃飯的興致了。”謝青沅回握了握鬼婆婆的手,臉上帶了歉意。
本來是一屋子人都高高興興的,爲着她有轉機的事想着好好慶祝一番,結果被她這一打岔,讓大家都沒了興致;可是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已經不再孕吐了的……
紀霖好不容易纔焦急地等到了從謝青沅房間退出來的陳四,低低急問道:“沅……小姐她怎麼樣了?是不是剛纔逛花圃的時候受了風寒?”
陳四皺着眉頭一臉的不解:“屬下……我也不知道,小姐似乎並沒有生病,現在又已經懷了六個多月了,不知道爲什麼又會孕吐?”
一般女子懷孕,前三四個月時有孕吐是正常的,進了五六個月以後,慢慢就會好轉;當然也有從懷孕開始吐到生產的例子,可也沒見過有誰已經不吐了一個來月,卻突然又吐起來的。
紀霖想起先前在花圃的事,眉心不由跳了跳:難道沅沅她是因爲他,所以才……
接下來的幾天,似乎驗證了紀霖的想法。
即使他有心跟謝青沅說上幾句話,謝青沅也只淡淡應着聲,而且那天吃飯的時候又會幹嘔。
可如果是他哪天遠遠站開,讓謝青沅感覺不到他的存在,用餐的時候,謝青沅就能順利吃下飯食。
紀霖不由煩惱起來:是因爲自己那天一時情不自禁的莽撞,所以讓沅沅對自己硌應起來了嗎?那他以後豈不是連話也不能跟沅沅說了?
想到沅沅乾嘔時痛苦的神情,紀霖暗自咬了咬牙:既然不能再跟她說話,那他就遠遠站在一邊看着吧,能讓他看着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