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劉栓兒是他們這羣混混兒的老大,就光是李大娘這個人,平常田二毛還一直是有些怵的,覺得她跟尋常大娘們很有些不同。
聽到李大娘這麼一斥,田二毛連忙點頭:“是是是,元大夫是爲了大哥好!”又趕緊從懷裡取了一隻粗布袋子出來,放到李大娘手邊的短櫃上。
“這是兄弟們湊的份子錢,讓大哥好好養傷的,嬸兒別嫌棄。大家夥兒怕來多了人吵着大哥,都排好了班,今兒是我過來輪值,嬸兒晚上只管回去,我在這裡守着大哥。”
劉栓兒雖然是在街面上混,但是有些身手又爲人仗義,手下收的這幾個兄弟,對他還真是死心塌地的。
李大娘要推辭,劉栓兒卻讓他娘把這錢收下了:“娘,替我收着,這是兄弟們的心意。何況這裡元大夫救了兒子的命,給人家多少診金都不嫌少!”
劉栓兒是混出了幾分眼色的人,謝氏醫館原來多厲害的名聲,換湯不換藥的改成了仁心堂,都不肯收治自己,錦元堂不僅收了自己,還能當天就把他救活過來,這位元大夫必是個藏龍臥虎的高手。
那沒本事救治他的仁心堂沾着個御醫的名,診金出門就是十兩打底呢,這有本事救治他的元大夫,雖然還沒聽說要多少診金,多備着總是沒錯的!
李大娘想了想就收下了銀子,見有田二毛陪着,自己先出去找陳平付診金,不過很快就端着藥回來了。
劉栓兒瞧着他娘臉色有異,讓田二毛扶了他半坐了起來:“娘,是銀子不夠嗎?”
李大娘把藥先擱在矮櫃上晾涼,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陳掌櫃只收了我二兩診金,說藥錢等你傷好能回家了再算。”
錦元堂的藥價一向公道,不然李大娘也不會一直在這裡買藥了,所以藥錢倒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劉栓兒也不急着說話,張眼看着他娘。果然李大娘頓了頓,繼續說了下去:“就是陳掌櫃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田二毛聽到這起死回生的診金居然只收二兩,連忙拍了胸脯,“大哥只管安心養傷,錦元堂有什麼要求,兄弟幾個一定幫你做好!”
劉栓兒輕輕拍了拍田二毛的肩膀,看向他娘:“是什麼要求?娘是不是覺得有些爲難?”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陳掌櫃說要請你幫他在這街巷裡把錦元堂的名聲宣揚出來。”
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錦元堂身爲醫館,救活了人,自然是要把名聲傳出去的,這樣纔能有人慕名而來,醫館生意才能紅火啊。
田二毛一頭霧水地搔了搔頭,看了看李大娘,又看看劉栓兒,覺得這兩人的神情都有些慎重。
“但是宣揚的時候,一定要把先前仁心堂的大夫說了你無治,結果擡過來被錦元堂救活的事說出來!”李大娘眉心印出一個淡淡的“川”字,不知道陳掌櫃一向和氣的人,這回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同行是冤家,可是明面上還是要維持和氣的。錦元堂這樣做,等於直接跟仁心堂撕破了臉,錦元堂要藉着這件事,踩着仁心堂的臉上位揚名!
田二毛一拍腦袋,“嗨”了一聲:“嬸兒,你發什麼愁啊,這又不是咱們杜撰的,這本來就是今天的事實啊!”
“對,事實如此,娘,你還怕有什麼說不得的嗎?”劉栓兒輕輕點了下頭,“人家救了我的命,只不過要我們說出事實而已,娘,你擔心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救命的事實……李大娘吁了口氣,笑了出來:“是,是娘老了,膽小怕事了,人家救了你的命,診金也只照平常的收,不過是讓我們把事實替他宣揚宣揚,這事兒,我們該做!”
想明白了這一層,李大娘也放開了心結,端起已經晾溫了的藥碗送到兒子面前:“喝藥了,回去我就把這事先在街坊們中間說道出來。”
劉栓兒點點頭,端着藥碗一飲而盡,田二毛忙送上了一盞溫水給他漱口:“嬸兒不用操心,大哥也只管安心養傷,這事兒,咱們兄弟幾個一定幫您辦得妥妥的!”
掮客幫閒這些人或許做不了什麼大事,但是卻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一件事儘快地傳出去。
事涉正六品御醫新開的仁心堂,開業當天拒絕救治的必死病患,結果神奇地在錦元堂被起死回生救了回來!
幾大亮眼的元素滿足了上京百姓們的獵奇心理,似乎一夜之間,整個事件就流傳遍了上京城的大街小巷。
董明書一邊觀察着幾株藥草的長勢,一邊聽着老僕繪聲繪色地說着昨天錦元堂大夫醫術如何精妙如何救人的事。
見老僕幾乎沒把錦元堂那位大夫說成呵氣續命的神仙了,董明書不由失笑:“祥叔,你當是說神仙志怪故事吶?”
祥叔有些靦顏,訕訕住了口,又眼睛一亮:“對了,少爺,前天過來拜訪你的那位,不就是說他是錦元堂的掌櫃嗎?他是說了今兒還要過來吧?”
“是啊,你快去把茶水備好了,讓人家上門兩回,又失望而歸,我們總不能還在禮數上出錯了。”
聽到董明書的吩咐,祥叔不由瞪大了眼:“少爺你真打算一輩子做個野郎中,不去醫館坐堂了?”
董明書呵呵一笑,揮手趕人:“你年紀大了真是囉嗦,快去快去!”
當野郎中有什麼不好?醫館坐堂,他現在還這樣年輕,才懶得看那些老大夫們的眼色呢,不想着如何提高自己的醫術,就只想着怎麼來排擠人,嘖!
何況錦元堂來這一出,明顯就是野心勃勃地要踩着仁心堂上位。他吃飽了撐的,非要去鑽進兩家醫館明爭暗鬥的漩渦裡去?
除非那人在那家醫館坐堂當大夫,否則打死他也不去!董明書淨了手,回屋裡取出上回那人留給他的一本病患診要,津津有味地繼續看了起來。
只可惜那人好久都沒來了,那本病患診要上,他還有很多疑問想跟他問清楚呢……
柴門被不輕不重敲響了兩聲:“董大夫在家嗎?”
“哎,在,來了!”祥叔從竈下跑出來開了門,見是前天來過的錦元堂的陳掌櫃,連忙笑着行了一禮,迎了人進去,“陳掌櫃又來了啊,我家少爺在家等着你。”這邊迎了人進去,那邊就去竈房端了大碗茶上來。
才走進門,就聽到自家少爺客客氣氣地跟陳平道着歉:“承蒙陳掌櫃擡愛,幾次三番過來相請,只是明書醫術淺薄,不敢誤人,陳掌櫃還是請回吧。”
少爺您倒是多聽人說兩句啊,這麼快就回絕了?祥叔不由垮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