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裳和李樂家的進門時從來都是大大咧咧地推開,綠然推門時動靜小些,會刻意放輕了動作,卻總是在進門時小聲地喚蘇雪一聲,絕不會如此刻這般小心翼翼生怕別人發現似的。
異樣的動靜和身處的險境,令蘇雪不得不提高警惕,懷疑來人有問題。
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幾近於無,可是此刻漆黑的屋內安靜至極,蘇雪又側耳凝神細聽,只覺得那越來越近的腳步就像是重重的馬蹄踩在她的胸口似的,讓她覺得整顆心都被人捏住了,憋悶得慌。
行事這樣悄無聲息,儼然一副怕人發現的光景,又直奔牀邊而來,莫不是瞅準了時機料定了她無反抗之力摸進來取她性命的?
想到狹窄的屋內除了牀底下再無藏身之處,來人若察覺到牀上無人定然會直撲牀底下。蘇雪心驚肉跳的同時,再不敢遲疑,小心翼翼地重新爬到牀裡側,藉着牀欄踮着腳朝後窗鑽去。
虧得這客棧用的是木柱頂起的支摘窗,也虧得先前她因屋內空氣渾濁獨自將窗子支了起來,更虧得她人小身瘦,前世小時候穿巷爬洞的事兒也沒少幹,這才能悄無聲息動作靈巧地從窗洞間鑽出去。
“什麼味道?這下面不會藏着蛇鼠吧?”懸在與成人胸口齊高的窗框上,底下一陣陣的腐臭味比屋內濃重得多,而腳底傳來的觸感讓蘇雪很快便反應過來那應該是瘋長着的雜草,讓她不敢輕易往下掉。
落下去摔一跤事小,此時正是蛇出洞的時候,這樣髒臭又雜草叢生的地方又最是蛇鼠蟲多。而她,偏偏最怕的便是蛇和老鼠。
屋內的腳步聲越來越輕,卻越來越逼近,讓人心驚肉跳。蘇雪努力撐着身體緊緊地咬着嘴脣,希冀聽到裡面的人發出一丁點的說話聲。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她不能只知道有人慾取自己性命,而只能靠着猜測沒有目標地提防。現在人就在屋子裡,她必須趁着這個機會弄清楚究竟是誰,日後無論是提防還是還擊,都輕易得多。
可是,那人彷彿知道蘇雪的心思一般,除了腳步聲,連呼吸都屏了又屏,嘴巴里根本不曾發出任何聲音,讓她無從辨起。
蘇雪攀着窗框的手緊了緊,漆黑泛冷的眸子與黑夜融爲了一體。下一瞬,她調整了一下下墜的身子,雙腿擡起伸向後面幾乎與窗齊高的圍牆。
既然聽不到,那她便去看一看。看看到底是那四人中的誰,如此鍥而不捨,非要取她性命。
鴻運客棧由前後兩幢雙層木樓組成,西面綠樹環繞着個面積不大的小池塘,周圍以土牆圍起,既與其它人家的產業隔開,也能保證住客的安全。蘇雪所住的正是客棧最後一排角落裡的屋子,窗子與圍牆相隔成人半臂的距離,此時正有利於她攀爬而上。
她努力地將身子往外,雙腿勾住牆頭,雙手趴在窗臺,整個人成俯臥撐的姿勢,緩慢而小心地將身體重心往後移,最後終於成功地站在了土牆之上。
一陣涼風吹來,咚咚的流水聲從身後傳來,蘇雪微微一愣,旋即有些傻眼。
不會吧,水池不是在客棧的最西面嗎?難不成那竟是環繞着客棧的小湖?可這土牆牆頭堪堪只有她的一隻小腳那麼寬,她要想看到屋中之人的模樣,必須趕在她出門之前繞到前面去。
這麼窄的牆面她要怎麼快步跑過去?難不成直接下到不知深淺的小湖中,靠着小胳膊小腿游過去?顯然既不安全也不迅速。
可是,此刻這個能看清對方真面目的大好機會,她不想錯過。眼見着屋內已經響起了翻動牀板的聲音,蘇雪眉頭一擰,將眸光落在了左邊漆黑一片的屋子裡。
“吱扭!”蘇雪懸空趴着試探般地用小手緩緩地將隔壁的支摘窗板擡起來,故意將聲響弄得不大不小足夠屋內的人聽見,小耳則仔細地傾聽着屋內是否會傳來呵斥責罵聲。
可是,好半晌,直到她將窗子完全支起,屋內都是死寂一片,毫無聲響。
難道,住宿的客人還在吃飯沒有回來?那可真是太好了。
蘇雪爲自己的好運暗暗點贊,再無顧忌,如一條蜈蚣般弓着挪動身子,用比先前爬出自己的屋子還快的動作,跳到了隔壁屋子裡同樣靠窗而放的牀上。
屋內的漆黑讓她無法視物,此刻她也沒有任何時間與精力去好奇別人的屋子。她穿着襪子毫無阻礙地來到屋門處,悄悄地打開屋子將頭探出,目光迫不及待地轉向右邊。
然後,藉着院內昏黃跳躍的燈光,落入她眼簾的,是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深色的襦裙,低垂的髮髻,走路時微往外撇的八字腿,不是李樂家的卻是誰?
竟然是她?原來是她?
蘇雪按着門框的手不自覺地抓緊,短短的指甲因爲過大的力道而微微往上翹起,陣陣痛意從指尖傳來,她卻毫無所覺。
餅子裡的毒是她下的?馬兒身上的銀針是她扎的?今兒晚上的飯菜她搬出一堆的規矩禮儀出來,死活都不吃,是因着裡面被她做了手腳?此刻她趁着綠然她們都不在摸進來,又想用什麼手段下手?
蘇雪極力地隱忍住內心滔天的憤怒,上齒緊緊地咬住下脣,幾乎把櫻桃似的紅脣咬破,澄澈的眸子漸漸被冷寒籠罩。可是下一刻,又一道熟悉的身影闖入了她的視線當中。
春裳兩手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衣裙,腳步急促,神情緊張,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身後,又轉目悄悄地打量一回四周,似有人追,又似怕人發現。幾乎是跳着步子來到門邊,她按着胸口大喘了一口氣,又轉頭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四周,才弓着身子極小心地伸手去推門。
沒有門軸轉動的“吱扭”聲,可見春裳的動作比李樂家的還輕柔緩慢。只是,過了許久,屋內仍舊漆黑一片,了無聲息,卻並不見春裳出來。
盯着依舊空無一人的屋門處,蘇雪滿心的憤怒漸漸平息,咬着脣的牙齒緩緩移開,眉頭蹙起間心中疑惑越來越甚,耳旁卻傳來一道流水般好聽但讓人混身泛寒的聲音:“待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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