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夏覺得有些眼熟,隨後很快便認了出來。
“你一直在這裡?”她平靜地盯着已經跑到跟前瘦瘦黑黑的小丫環,讓人猜不出情緒。
這人是不久前,林兒從王管事帶來的那堆備選中挑出來的,如今沒在惜夏閣裡頭呆着,卻跑到了這裡,看樣子是打探她的消息。
“回二小姐話,奴婢是惜夏閣裡的四喜,李嬸擔心二小姐,所以林兒姐姐讓奴婢過來探聽下二小姐的情況。”四喜相貌普通,不過人卻頗爲機靈,簡單一句話把應該要表達的內容全都囊括其中。
符夏只是微微頓了頓,而後繼續邁步往前走,四喜見狀也不多言,更不需要吩咐徑直便跟了上來按着符夏的速度伴行。
“你以前是在哪裡當差的?”符夏沒有再刻意打量四喜,看似閒聊一般邊走邊問了一句。
四喜聽到二小姐問她話,連忙回道:“二小姐,奴婢以前在府中是專門洗衣做粗活的,得二小姐擡舉,這才成了您院裡的三等丫頭。”
“林兒讓你過來打探我的情況,你是怎麼想的?”符夏的問題跳躍得很,也沒問得太明白。
四喜眨了眨天生有些浮腫的單眼皮,倒是一下子便領會了二小姐的意思:“奴婢不敢欺瞞二小姐,林兒姐姐只是吩咐奴婢過來看看,並沒有具體交代應該怎麼做。奴婢之前其實是在夫人院子外頭聽牆角來着,並沒有打算進院子裡頭去等您。”
“爲什麼?”側目看向四喜,符夏的面色不再似之前一般看不出情緒,而是微微帶着點笑意,鼓勵四喜繼續如實往下說。
四喜面上略顯尷尬,不過卻點了點頭,一鼓作氣解釋了個清楚:“奴婢是這樣想的,若是夫人沒有過多爲難二小姐的話,奴婢在外頭等着就行,最後再像這會一般跟二小姐回去便可。若是二小姐脫不了身形勢不妙的話,奴婢也不會受限於人,立馬跑去找王管事,讓王管事來救二小姐。”
符夏當下便明白了四喜的念頭,這丫頭倒也有些主張,最少還能想到主子情況不妙時,她這個丫環也可能失去行動自由。
“那你覺得若我形勢不妙的話,找王管事能管用嗎?”她臉上的笑意深了兩分,看這四喜倒是有點意思。
“奴婢只認得王管事,能找到的也只有王管事。不過奴婢覺得多少應該管點用的。”四喜答道:“王管事今日是領了老爺的命負責安頓二小姐的事宜,自然知道二小姐是老爺親自去請回來的。二小姐這纔剛入府便出什麼事情的話,王管事肯定不好與老爺覆命。”
“夫人那裡,王管事的話估計沒多大份量,但奴婢去求了王管事,王管事便不能裝不知情置身事外。”四喜直接倒豆子般,把心底話全都說了出來:“王管事哪怕不敢直接去夫人那裡做什麼,不過一定會立馬把這事告訴老爺,退一萬步,就算老爺一時半會不在府中,王管事也會替二小姐另想他法的。”
“你年紀小小,心思倒是了得。”符夏止住了腳步,重新細細打量了一遍四喜,而後問道:“聽你說話,倒像是讀過些書的?”
符夏突然停下,四喜冷不丁險些衝到主子前邊去了,趕緊跟着剎住腳,同時目光中透露出一股難以掩飾的驕傲與自豪。
“回二小姐,奴婢的父親當年也曾是個秀才,奴婢年幼時,曾跟已故的父親讀過幾年書。”
只此一句,四喜再無他言,有些浮腫的單眼皮眨巴了兩下,驕傲與自豪的目光中因爲她那已故的父親多少夾雜了幾分早已遠去卻永遠無法忘懷的傷感。
符夏微微愣了愣,前一世她的視線之中根本沒有這個四喜的存在。這一世,當避開那張爲她張好的網,破開被人蒙在眼睛上的遮眼布後,整個世界都開始慢慢變得不同起來。
從命運拐點、未來走向這些巨大之處,到眼下最細微的人與事,所有無聲無息的變化都讓符夏的內心再一次的涌動着說不出來的興奮與期待。
她沒有繼續詢問四喜家中的的事情,也沒表露其他,心思一轉倒是臨時多了個打算,不急不慢的回到了惜夏閣。
看着女兒總算是平安回來了,李氏什麼都來不及說,只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將女兒仔細打量檢查了一遍,確定真的什麼事都沒有這才拉着在身旁坐了下來。
臉上神色稍微緩和了些,她多少了鬆了口氣,但心裡始終還是擔心女兒似乎把事情越鬧越大了,怕日後日子不好過。
李氏不擔心自己,大不了就是一條不值錢的命,可女兒不同,女兒還這般年輕,將來的路還很長,得好好的走下去才行。
知道孃親擔心,符夏自個主動將事情大致說道了一遍,當然並沒有將先前與姚氏的對立氣氛說得那般嚴重。並且挑着關鍵點好好安撫了一番,示意母親不必擔心,只需相信她便是,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李氏並非不信女兒的話,可畢竟這回都把姚氏給得罪了,哪是說沒事就能放心的。直到姚氏那屋不久後當真派人送來了一桌還算不錯的飯菜,李氏一顆懸着的心也暫且放了下來了些。
符夏很快便轉移開了話題,母女兩一起先行用餐。
吃過飯,時候也不早了,符夏讓四喜服侍李氏回屋早些安睡,自己則把林兒單獨留了下來替她梳洗。
從後廚出來後,林兒便被她提前打發回了惜夏閣,並沒有讓其跟着去姚氏那屋。
一方面,符夏擔心李氏聽到消息後驚慌過度而做出什麼不明智的事情來,所以先行讓林兒回來照看安撫好自個娘。
另一方面,她同時也想暗中看看,發生突發大事之際,自己院子裡頭新收的人都將會是一副什麼模樣。
這相府,這惜夏閣,她至少還得住上個三二年,可不想再如前世一般到最後連身旁服侍之人全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白眼狼。
“二小姐,總的來說就就是柳婆子最不濟,不時的跟人抱怨倒黴、運氣不好之類的,一副被二小姐您給連累了的模樣。其他人倒還好,雖說對您處境也不太樂觀,但至少明面上不曾說那些不應該說的話。”
林兒把她所看到的都一一道了一遍,最後頗爲憤憤地說道:“柳婆子這樣的人也太不是東西了,早先挑人的時候可是什麼都講明瞭的,她不樂意當時可以不答應呀,如今竟又是這樣的面孔,實在可惡。”
“不必惱火,這樣的人早看清反倒是好事。什麼都不必做,過些天找個由頭將人給打發出去便是,至於其他那些沒明着說道什麼的,也並不見得個個都是好的。”符夏懶得爲一個小人而不快,簡單幾個字做出了明確的處理。
林兒一聽,當下便醒悟了過來,思索了片刻後點頭表示明白了。
“那個四喜,是你讓她去夫人那邊探聽情況的嗎?”符夏沒有再爲不值當的人多耽誤功夫,直接問起了四喜的事情來。
“是的二小姐,咱們院裡的人手,奴婢與四喜關係稍微熟的,李嬸太過擔心,奴婢也不放心,所以便讓四喜去探探情況。”
林兒如實回答。
符夏自是聽明白了,這丫頭與四喜的關係也就是那個樣,只是比院裡其他人稍微熟一點罷了,知根知底的話肯定是不可能的。
“林兒,你想辦法暗中查一下四喜的底細,越詳細越好,但是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什麼端倪。”她想了想又道:“另外,再悄悄留意一下,看看府裡沒在各主子院裡當差的婢女中,有沒有什麼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