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榮國公府,陸思瓊去朝華樓尋大舅母時方聽聞三表哥已醒的消息。
復又匆匆趕去。
沐恩郡主守在牀前,親自舀了羹湯在喂周希禮。
瞧她進來,隨口就道:“甄老夫人無事吧?你姨母倒是沒留你,這般早就回來了。”
“甄老夫人病情減緩,未有異常,秦相夫婦同秦大姑娘在甄府,姨母便讓我先回來了。”
聞言,沐恩郡主執着青花瓷勺的動作一滯,轉首凝眸:“秦相也在?”
“嗯,本是秦夫人與秦大姑娘在那,秦相是之後到的。”陸思瓊如實作答。
周希禮單衣靠在牀頭,面色蒼白,視線則不時朝不遠處的少女瞅去。
沐恩郡主察覺,擱下湯碗,接過婢子手中的帕子替兒子拭了嘴角,隨後開口:“禮哥兒你剛醒來,還是多多歇息,娘就在外邊,有事讓丫頭來喚我。”
話落起身,又同陸思瓊道:“你表哥需要靜養,我們外頭說話。”
陸思瓊乖巧頷首。
沐恩郡主不願親子與外甥女過多接觸,是刻意避過,等到了外間,方繼續之前的話題。
她容色嚴峻,“甄家來人請你,怎的沒告訴我秦家人也在府裡?”鎖着眉頭略有不悅。
陸思瓊費解詢問:“五姨母說,是您關照她讓我儘量避着秦家人的?”
“不單是你,就是咱們周家,與相府也從不深交。”
沐恩郡主板着臉,語氣頗有幾分銳利,“只因兩府同朝爲官,有時候難免應酬,故纔有幾分交情罷了。”
“嗯,我以後會注意的。”
聽到應話,沐恩郡主再道:“何況。袁家的事,想來你外祖母也同你說過。
瓊姐兒,近來有人在查早年失蹤的那位袁醫女下落,還查到了我們國公府。這事多半是秦相之命。”
“秦相?”
提及妙仁師姑,陸思瓊浮想揣摩:“相爺識得師姑?”
“秦相年少時是皇子伴讀,袁醫女又長居內宮,你說他們認不認得?”
聽到這話,陸思瓊聯想二人年紀,莫名的心中微頓。
她尚思忖着,沐恩郡主又問:“對了,你剛說秦大姑娘也在甄家?”
“是,她同秦夫人一起。”
陸思瓊將在甄府的發生的事道了一遍。
沐恩郡主未語,撫了撫額頭頗是愁苦。終是嘆息,無可奈何般道:“你以後還是莫要再去甄府了。”
陸思瓊不明所以,然大舅母好不容易纔恢復了以往的態度,並不敢問太多。
她很珍惜與對方的感情。
二人接着又說了幾句其他,四姑娘周嘉靈便跑了進來。
她見過母親。就去拽陸思瓊,“瓊妹妹,你跟我走,我有事要和你說。”
沐恩郡主見她倆要好,沒有阻攔,心中惦念最深的還是親子,也就由得人去。
“姐姐。什麼事?”
眼前人性子火燎,平時急衝衝慣了,陸思瓊待等到了院外,方停下步子問話。
周嘉靈沒帶侍婢,鬆了對方的手張口就問:“你是不是早識得那位韓公子?他喜歡你對不對?”
“姐姐聽誰說的?”陸思瓊大愕。
周嘉靈負氣,“哼。枉我將你當好姐妹,你卻瞞着我。我就納悶三哥那麼晚能有什麼事要去廂院的,原來是因爲韓公子傾慕你。瓊妹妹,你上回騙我,還說沒什麼?”
“姐姐。你聽我說。”
陸思瓊心急,伸手剛觸及袖口,便見對方側身避過。
她只得解釋:“我與姐姐一同長大,這些年來有什麼事是瞞過姐姐的?那位韓公子來自塞外,便是外祖母外祖父亦不過初回相見,我又何來的早有相識?
三表哥在韓公子院裡受傷,原因是何我也是剛聽三表姐說的,”
話及此,驀然反問:“三表姐找過你了,是不是?”
周嘉靈背對着她點頭,緊隨而道:“是不是三姐不說,你就要一直瞞着我?”
陸思瓊是知曉眼前人中意韓邪的,若早前坦白自然就會有損姐妹情分,她就擔心對方因此而疏遠自己。
何況,如今她已知呼韓邪乃突厥的左谷蠡王,便更知四表姐的這份情愫難有善終。
周嘉靈問完沒有聽到答話,又回身追問:“你還真是這樣想的?”
“我知姐姐心思,所以纔沒有告訴你。”
陸思瓊坦言:“姐姐,你要知曉,那位韓公子遲早是要離開的,我們沒必要因個外人而生分。”
“這我當然明白。”
周嘉靈應了,紅着臉低聲再問:“你怎麼知道的?”
“姐姐不怪我?”
陸思瓊見話都挑明瞭,眼前人還肯站在原地與她言語,不由心喜。
“誰說沒怪你?我都生氣了,”
周嘉靈轉身不看她,表情說話卻很激動:“剛剛三姐姐去找我,跟我說韓公子傾慕你的事,我全然不知,跟着傻子似的由她說。
你若早些時候跟我說,我也不至於在她跟前短了臉,瓊妹妹,我還以爲你不會對我有秘密的。”
她委屈嗔怨:“你瞭解我,我也從不擔心你看穿我的心思。可妹妹你若以爲我爲了那誰就會跟你反目,着實是多想。
我與他才見過幾回,什麼交情都沒有,但和你可是從小一同長大的,我們是姐妹,一起發生過那麼多事,難道誰輕誰重我還分不清?
我就是氣你,心中藏了事不跟我說,使得三姐有機會來挑撥,說若非是你,我三哥如今也不會重傷在榻。”
“姐姐,”陸思瓊聽得慚愧,暗道自己杞人憂天,眼前人性子雖大大咧咧,但心思清晰,從不糊塗。
這今兒若換做旁人,聽到心屬之人傾慕別人,只怕生氣都來不及,哪還會有理智分辨其他。
可想起周嘉樂。她到底心寒,“三表姐竟找你說這些。”
“是啊,你不就是在景凡表哥說親麼?她便這般不待見你,是想着法不讓你好過。”
周嘉樂語氣低諷。“都是姐妹,何必呢?”
“好姐姐,你是這樣想,但人總歸有點私心,三表姐的想法你我又不是不知,罷了。”
陸思瓊珍惜該珍惜的,歉意的望向眼前人,道:“這事是我不對,好在姐姐沒有誤會,往後定再不如此。”
“你知錯便好。我難道是那等膚淺之人?”
周嘉靈佯裝生氣,“且不說這些感情是非,便是韓公子真傾慕你,又與你何干?我可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生你的氣做什麼?”
聞者自說她好話。哄得對方笑顏逐開。
陸思瓊本是爲婚事過府,並不小住久留,去靜頤堂同外祖母告辭後,便由四表姐送到門口。
“再過七日便是你的生辰,禮物我已準備好,等過些時日咱們再會。”
站在馬車前,周嘉靈說完這話。又湊前低語:“今兒景凡表哥也來府上,我聽說你們在祖母屋裡見過了,妹妹好事將近,可是大喜了。”
戲.謔的語氣,卻是真心替她高興。
陸思瓊耳根子一紅,想到龔景凡離去時說的話。面色倒有些沉重。
周嘉靈見其異色,不由驚問:“怎麼了?”
門前許多人,陸思瓊沒有細說,只簡潔的答道:“親事怕沒這麼順利,許是難成。”
周嘉靈最受不了一知半解。自己率先上了馬車,於車廂前彎着腰就道:“妹妹上來,我送你回侯府。”
是想在路上交談。
陸思瓊跟着上去,進車廂遲疑道:“這豈不麻煩?舅母都不知你出門。”
“我讓丫頭去傳個話就成,再說是你府上,她不會怪罪的。”
周嘉靈豪爽不羈,待對方並坐於旁,對外吩咐了幾句便命車伕起路。
“到底怎麼回事,是你不願意?”
周嘉靈興致昂昂,“瓊妹妹,你要再敢瞞我,我往後可就真不理你了。”
“不瞞你。”陸思瓊淡笑,將同龔景凡的對話說與了她聽。
“我說是什麼事呢?景凡表哥也怪小氣的,跟咱們姑娘家較勁,忒的幼稚!”
周嘉靈抱怨着,又寬慰道:“他的性子總喜怒無常,就是我去蕙寧公主府見着他時,對我也難有好臉色。不過妹妹,景凡表哥平時寡言,偏生今兒願意同你多談,想來對你是與旁人不同的。
再說,你自個都問了他意見,表哥說沒有拒絕親事,那便是同意娶你。我瞧他是因爲太好面子,擔心被你嘲笑才說不定親的那種話,回去哪裡還記得?”
她生性闊達,什麼大事到她眼中都成了不值一提。
陸思瓊有時就羨慕她的樂觀,笑了笑回道:“順其自然吧,他若不願意,我也不是就非嫁他不可的。”
勉強來的,未免就有好結果。
她亦是個驕傲的,如果人家不願,何必相逼?
“也是,其實我都不懂爲何要這麼早給你定親。如此倉促,若是定得不妥,往後豈不誤了你?”
周嘉靈道出心中疑慮,“妹妹你這般好,許給景凡表哥,就他那性子,定是都不知冷熱的,我還替你委屈呢。不過好在有蕙寧公主,又是祖母安排,定是真心爲你好。
至於我三哥,我雖是他親妹,但哥哥這些年來連心意都不敢表明,平時處處就只聽娘安排,倒不見得就有景凡表哥合適。”
陸思瓊見她一副老成語氣,明明同自己差不多年紀,卻非要分析個透徹,到最後都自相矛盾口無倫次了,不由笑出聲來。
“你這一會龔二爺不好,一會又他很好,到底是怎麼個意思?”
“你別打岔,”周嘉靈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不過還是努嘴堅持道:“姐姐我這是爲你操心,還不領情,真是沒良心。”
廂內笑語不斷,陸思瓊早前的煩惱一掃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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