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京城?
之前九王嫡妃病故,九王因悼念妻子在外遊歷三載尚還說得過去。卻仍準備在新婚之後棄正妃側妃不顧,帶個夫人遠走?
這算是什麼意思?
難道之前的風平浪靜,就是他對這門婚事沉默的反抗?
可這事態也忒嚴重了些。
不說和敏郡主是秦相的親妹妹,便是另外兩位側妃,永昭伯府長的房庶女龔七龔玉錦及尚書府千金孫知書,亦都出身名門,如此行事,當真不怕得罪權臣≥♂,ww≤.?
陸思瓊瞭解他,他雖志不在朝堂,卻並非不諳其理,當不會做出這等行徑。
方聞此訊,她心下自是替他着急的。
然而,此時此日,早就沒資格更沒立場去擔心那人。
潛意識裡覺得不可能,可望着面前端坐着的少婦人,又想不到她故意欺瞞自己的理由。
捧着茶抿了兩口,突然衝外一喚:“書繪,給湘夫人添茶。”
書繪“哎”了聲,上前續茶,又侯在旁邊隨侍。
湘夫人不自然的側身看了眼書繪,又滿含深意的探究起眼前少女,不太能理解。
而就在她以爲對方不會作答要直將這話題揭過去的時候,陸思瓊突然放下茶盞,豆蔻指甲沿摩着杯瓷上的描金花紋笑道:“那要恭喜夫人了,得九王爺如此青睞。”
話落,垂首凝視着碧澄茶湯。再不做聲。
就這樣?
湘夫人眼眸微睃,目露不解。
二人如斯沉默的對坐了半晌,她不得已起身,含笑告辭:“我過府有會子時間了,此刻想必王爺已從宮裡回府,我也不便久留。
陸姑娘,我還要去告別公主,改日再來看你。”
陸思瓊跟着起身,眼神示了近侍:“送送夫人。”
等書繪送了人回屋,走到自家主子跟前。好奇道:“姑娘。這位湘夫人之前從沒與咱們往來,今兒特地過來,難道是有意和您交好?”
“她是九王府的侍妾,與我交好做什麼?”
陸思瓊不以爲然。“再說。她在王府得寵。在公主面前得臉。雖只是名夫人,但你瞧她說話舉止間透出的那股傲氣,怕是沒將那些個未來正妃側妃放在眼中。
我不過是個侯府姑娘。與我結交也沒什麼意思。”
“那奴婢瞧着,她對您好生熱情。”
陸思瓊合了眼瞼,轉而起身回正屋,隨口應道:“怕是看在公主的面上吧。(?)”
她這般說着,心裡可非如此思量。
很顯然,這位湘夫人不簡單,且不論她是否知曉自己與九王的關係,但九王對自己的異樣她定是心知肚明的。
否則,也不會巴巴的跑來在自己面前說那些個九王待她如何如何的話了。
只是,如斯想想,湘夫人便擔不得“聰明”這詞了。
就算她察覺了過去九王待自己的特別,可如今她是王府侍妾,自己也已定親。再怎樣這其中橫着輩分,她跑來同自己置意又是何道理?
真是聰明人,便會知之爲不知。
縱然九王如今待她極好,可這京中的嫡庶尊卑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她的心思該花在未來王妃身上。
不過,左右陸思瓊不會與她深交,亦不想摻和進賢王府的事,也就裝傻充愣了去。
回到正屋,她又繼續打絡子。
堇色的梅花絡扇墜穗子是她極其用心打出來的,這之後似覺得有趣兒,又隨手取了其他顏色的彩繩打起各式絡子來。
暮色未落之時,公主府便已燈火通明。
蕙寧公主身邊的含碧領了捧着菜餚的丫鬟魚貫而入,行了禮十分客氣恭敬:“陸姑娘,申時二刻的時候宮裡來人,道太后娘娘身子不大好,咱們公主趕忙進宮去了,今夜怕是要留在那侍疾。
公主出府前交代了奴婢,讓奴婢酉時過來伺候您用晚膳。”
陸思瓊一訝,蕙寧公主午後才從宮裡回來,傍晚又去了?
剛聽湘夫人的意思,九王今日也是在太后宮中侍疾的。
她本以爲只是因着節氣,太后娘娘身子小有不爽,但眼下看着,倒像是十分嚴重?
她不由秀眉蹙起,面色凝重了幾分。
若是以前,宮闈內事她不甚瞭解自沒有想法,但自打年前聽了靈表姐的那番言論,想着年初時太后又果真下旨將溫太傅的孫女溫瑩許給了蕭貴妃的五皇子爲正妃,便不能這麼簡單的再看太后這場病了。
陸思瓊心不在焉的用了晚膳,之後讓書繪陪着下棋玩,竹昔去外面看了兩次,直至戌時三刻,都沒見蕙寧公主回府。
她的心緒便有些複雜。
夜間不知是因爲認牀還是心裡藏着事,陸思瓊躺在牀上輾轉反側了許久都沒有睡意。從幼年那次隨着外祖母進宮見過太后一回的場景,聯想到遠在千里之外的隆昌公主。
最後想着想着,整顆心都惦記了龔景凡。
都說他即將回京,可具體什麼時候回來也不曉得。
夜難眠的後果,便是第二日特別困頓。
好在是在公主府,不比家中長輩衆多需要請安問好,而眼下蕙寧公主又不在府裡,她並不用外出走動。
不過,也正是因爲在府爲客,陸思瓊擔心授人話柄,倒也不好意思賴牀。
巳初時分,公主府門口絡繹不絕,皆是來給蕙寧公主送元宵節禮的。
其他人倒也沒什麼關係,與往年一般由前頭管事收了登記名冊,可永昭伯府來的正是龔夫人,聽聞陸思瓊在府裡,便讓含碧領到了宜蘭水榭。
陸思瓊得了信。忙正了衣戴,去院門口相迎。
與永昭伯夫人常氏同來的還有世子夫人溫氏,身後還跟着龔玉錦姊妹,一行人浩浩蕩蕩倒十分熱鬧。
陸思瓊立在檐下,福身行禮:“見過夫人。”後又同溫氏等人見禮。
龔夫人一把握住她雙手,笑着道:“都過了禮,怎麼還不改口?你這孩子我是一見就喜歡的,模樣生得好人也懂事,要不怎麼都說咱們家二爺有福氣?”
說着望向兒媳,見溫氏附和。又言道:“你年前生了病。說來還是我們的不是,如今可都大好了?”
年前陸思瓊正是和周嘉靈去永昭伯府赴宴後才着的涼,那一個多月裡龔家總派人時去侯府慰問,便是常氏。親自也跑了好幾回。
陸思瓊記在心中。聞言亦覺得親切。莞爾回道:“早已大好了,原是我自個兒身子不爭氣,倒讓您和世子夫人內疚了許久。着實過意不去。”
說着又做了個入內的手勢,“快別都站在門口說話,夫人裡面請。”
衆人進屋,陸思瓊命風露、凝水侍奉茶水。
龔夫人見蕙寧公主連原先身邊服侍的人都撥來伺候陸思瓊了,心知其對她的看重,臉上的笑容便越發濃了,“原想着今年三老爺和凡哥兒都不在京中,公主一人在府中難免孤寂,便不請自來過來想請她回府。
倒沒想到瓊姐兒在這兒,有你陪着公主,也慰了她的思親之情。”
聞者從善如流,與她交談,溫氏在旁不時搭話。
因着陸思瓊不是公主府的人,自沒有留飯的權利,何況公主府與龔家關係親密,她說話也不合適,眼見着就要正午,她不免有些猶豫。
適時,龔夫人起身言道:“公主既然不在府中,我也就不久留了,伯府裡還有些事,我也走不開人。”
她一起身,衆人皆跟着站了起來。
走到門口,望了眼空曠的院子,含笑再道:“公主把你接來原是想一道過元宵節的,如今太后犯疾,公主留守宮裡。
陸姑娘若不介意,就讓你嫂嫂和兩位姐姐在這陪你會。”
溫氏自然滿面和善的笑看過去,龔玉錦臉色則有幾分異樣,龔玉容仍是嫺靜不語的模樣。
陸思瓊當然不會反對。
幾人送龔夫人出了院子,陸思瓊便讓人去擺膳。
龔玉錦見她一臉嫺熟的使喚公主府下人,儼然是副主人家的氣勢,看在眼中就不舒服。
嫡母一走,她的不滿心思就露了出來。
溫氏見狀,怕傷了和氣,直接先打發了她們姊妹去楓林畔。
看着二人離開,溫氏賠笑的歉意道:“陸家妹妹不要見怪,錦姐兒早前在府裡被母親訓斥了幾句,有些小性子。
你別看她馬上就出閣了,但到底年紀小藏不住事,可不是針對你,別往心裡去。”
陸思瓊心思細膩,溫氏亦是敏銳之人。
對方既都如此說了圓場,她自不會耿耿於懷。
“您客氣了。”
溫氏很喜歡眼前少女的性子,話起家常不由也自然了許多,“我本一直惦記着妹妹身子,年後原想着去侯府看你的。
奈何年關本就事忙,府中宴客不暇總抽不得身,之前好不容易得了閒,就趕上週姑娘出閣。
如今這幾日便更不用說了,不說錦姐兒的婚事要辦,便是我孃家妹子,府裡也都忙着她和五皇子的大禮,我真是兩頭跑。”
她苦笑着抱怨,眼底卻沒有絲毫怨艾。
溫氏的孃家堂妹溫瑩,正是前不久太后賜婚給五皇子的皇子妃。
陸思瓊心中微頓,笑着開口:“上回定親禮那日,我好像見過溫姑娘,可是跟在你身邊的那位?”
“正是,那日人多,虧你還記得。”
溫氏一笑,“我這妹妹得太后娘娘器重,親自賜了婚,也是她的造化。”
“真是恭喜溫姑娘了。”陸思瓊賀道:“聽說五皇子頗得聖上寵愛,便是成婚後也都還留在宮中,並不與一般皇子那樣在外造府自立呢。”
後者一臉與有榮焉,“聖上是寵愛五殿下,我就是捨不得我那妹妹,進宮以後再見面就難了。”
說着話語一頓,擡頭道:“我給忘了,妹妹與太子妃也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定是惹你傷感了。
不過,我聽說下個月太子妃閨寧,瓊妹妹可去國公府見她一見。”
這確是個新奇消息,陸思瓊十分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