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毅可愛的話語,讓墨緋顏和夜北澈都相視一笑,沉寂許久的皇宮終於再次的傳來歡聲笑語。
事後墨緋顏才知道,原來夜北澈接小毅過來,一是因爲她當時說的話,二是因爲他有意讓小毅接手江山。小毅雖然還小,但夜北澈已經解釋過他的身份,小毅大概的能懂得了。
墨緋顏剛回皇宮沒多久,小蔻和衛牧便來了,見到他們二人和好,兩個人高興的很。墨緋顏卻是感激衛牧的,若非有衛牧,她至今怕還是不知道,然後錯過夜北澈呢。
一切都像是大圓滿了一樣,然而夜北澈的身體卻成了墨緋顏心中的一根刺。不過,這幾日他們倒是一直玩的很開心,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衛牧和小毅,他們兩個絲毫沒有負罪感的,整日膩歪在一起。
分離幾日的思念要將她們淹沒,此刻就連一步都不想離開對方。趁着這個時間,墨緋顏帶着夜北澈再次的去了如音寺,當時的方丈讓她覺得很神奇,好像能夠一眼看透一樣。然而,這一次她卻沒能再看見方丈,據說方丈在祈福後沒多久就圓寂了。
站在當初的淨壇上再次俯瞰着天地,心緒也變得不一樣了。遠方依舊有個尼姑庵,而慧德師太已經不在了,自殺而亡的,死前留了一封懺悔的遺書,雖沒明示,卻也暗示了自己的罪過。
“哎,上次我們經過的那一個地方挺好的,我們去那裡住幾日好不好。”
墨緋顏站在夜北澈的身側,挽着他的手臂,心血來潮的說着。猶記得他們那次從雷峰塔後出來看見的小木屋,那裡山清水秀,很適合隱居,當真是個好去處。
“好。”夜北澈帶着寵溺的目光看着墨緋顏,不管她說什麼,他都說好。
兩人一路談笑着下了山,回宮後墨緋顏收拾收拾東西都要走,原本一切都準備妥當了,然而當墨緋顏要帶着夜北澈走的時候,夜北澈身形晃了一下,而後就那麼的在她的面前轟然塌下,墨緋顏的世界也因此而塌了。
“澈!”她呼叫着夜北澈,讓人扶着他上了牀,太醫沒多久便來了。墨緋顏站在一側擔心不已,整個人都是糾結的狀態。
太醫的話還是那般的千篇一律,墨緋顏聽得煩,將人統統趕了出去。她坐在牀邊,看着臉色蒼白的夜北澈,心裡難受的堵得慌。
雖然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可真的遇見的時候,她比誰都心慌,比誰都心疼。
“澈,怎麼辦?”墨緋顏低聲的求救,心慌的什麼都想不了。她現在不得不承認,夜北澈比誰都瞭解她,比她自己還了解她。
夜北澈這一倒下,便再也沒有好過來,一直都是睡睡醒醒,一半清醒一半昏迷,每次都只來得及和墨緋顏說三兩句話便又暈了過去。
墨緋顏不厭其煩的一直守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這日,陽光明媚,可屋內卻是陰暗的,一如現在已經沒有希望的墨緋顏。
她拿着自己隨身記得筆跡,一字一句的看着,而後緩慢的給夜北澈講他們的故事。從相遇至今的所有故事,大大小小,她都記着。
原本是想等老了的時候再拿來回憶的,可如今卻是沒有辦法等到那日了。
“你那日摘了一整筐的桃給我,是不是從那時就喜歡我了,深藏不露啊。”墨緋顏輕笑着的說着,然而卻無人回答,她像是習慣了一般繼續說着下面的,說的每一句腦海裡都能想到當時的畫面,甜蜜的讓她無法呼吸,心疼的擰在一起。
她無法看着他這樣緩慢的等着死亡的到來,無法忍受着這樣凌遲的分離,她該怎麼辦?
淚一點一點的滑下,滴落在夜北澈的手背,冰涼了一片。
“別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夜北澈緩緩的睜開眉眼,見墨緋顏哭的厲害,他的心都跟着疼,伸手輕柔的擦去墨緋顏臉上的淚水,心中嘆息一聲。
墨緋顏見夜北澈轉醒,連忙的擦去臉上的淚水,趴在他的身上,笑的比什麼都好看。
“我再醜也是天下第一美人,你敢嫌棄我試試看。”墨緋顏裝作兇狠惡煞的對着夜北澈,在見到他搖頭的時候,才歡快的笑了,哪裡有剛纔的半分傷心。
“再醜我也不嫌棄,娘子在我心中永遠是最美的。”
“切,貧嘴。什麼叫最美的,你心裡還有別的人?嗯?”
“豈敢豈敢,只有娘子一人,就連朵花都不曾有。”
“哼,諒你也不敢。”
……
兩個人忘卻不開心的事情,一來二去的鬥起嘴,互不相讓,仿若時間靜止了一樣。
屋外寒冷的天開始變得緩和了些,不再寒冷刺骨,梅花高傲的開在枝頭,美的不可方物。墨緋顏幽幽的看着夜北澈,眼中只有他。此刻,歲月靜好。
夜北澈的病反反覆覆,無論怎麼治都沒有效果,整個人迅速的消瘦下來,臉色蒼白的難看,神志也不太清醒,快成了藥罐子,每日都在不停的喝藥,飯都吃不了幾口。墨緋顏一直在他身邊看着,每一次她都心如刀絞,看的心疼。
當夜北澈再次的將藥伴隨着血吐出時,她再也忍不住的抽噎出聲,心疼的看着昏迷的夜北澈,心中已起了信念。
這一日,夜北澈再次的昏迷不醒後,墨緋顏一直坐在他的身邊看着,眼睛比平日裡還閃亮,她不捨得摩挲着夜北澈的臉頰,眼淚被她死死的忍住。
“澈,對不起。保重。”
看着夜北澈,墨緋顏緩緩的說出口。夜北澈比她還了解她自己,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去?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受折磨?所以,即便他醒來後怪她也無所謂了,她只要他好好的活着。
再次看了夜北澈一眼,墨緋顏緩緩的站起身,鎖骨處的暗紅色胎記再次的若隱若現,風吹動她的秀髮,她的紅色血瞳在眼中流轉,雙手緩緩的展開,從地下開始,長出了一個小小的綠色的嫩芽。
那小小的嫩芽,一點一點的開始緩慢的長大,最後變成參天的藤蔓,緩緩的纏住墨緋顏的身體,唯一不同的是,那藤蔓上的綠葉是一片片鋒利的刀片。
藤蔓緊緊的包裹住墨緋顏的身體,她動一分,那刀片就割進她的血肉,她緊一分,她身上的血肉便割下一塊。
她的目光自始自終都看向夜北澈,眼中滿是不捨,淚一滴一滴的流下,混合和鮮血,一滴一滴的落下,隨着她越來越緊的幫助自己,她也越發的難以呼吸,身上的血肉不斷的下落,鮮血順着藤蔓緩緩的流淌而下,行程一個小小的血泊。
“啊!”
隨着墨緋顏的一聲叫喊,她已不復存在,只剩下皚皚白骨。鮮血聚集在一起,熠熠發光,以極其閃現的速度向着夜北澈而去,隨即鑽進夜北澈的血液,一點一點的消失不見。
榻上的夜北澈在不久後緩緩的張開了雙眸,原本烏黑的瞳孔此刻變得半黑半紅,顯得極爲的妖冶,片刻後變成了全黑。
他緩緩的站起身,感覺到身體裡的力量,似乎要壓抑着爆發出來,他的神志還處於混沌的情況,然而目光卻在一瞬間落在了眼前那皚皚白骨上,那半枚琥珀色的月牙玉佩安安靜靜的躺在那白骨之中,他的眸色極爲的痛苦,表情都變得扭曲了起來。
若他再仔細看着,在那白骨的旁邊便有着一株小小的紅色的妖冶的花正在緩慢的盛開着。
天黑濛濛的,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墨緋顏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或許是在地府吧,她如是想着,緩慢的站起,下一刻世界變得光亮起來,黑夜變成了白,白得耀眼,白得讓她睜不開眼,她不適應的閉上眼睛,隨即再緩慢的睜開。
白色的世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花海。她看着這熟悉的景象,心也安穩了下來。她的目光在觸及那個人影時停了下來。
“冥~”她不由自主的開口,小跑了過去。這一次冥沒有躲開她,而是緩緩的轉過聲。她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
原來,她等的一直都是他,一直都是夜北澈,一直都是君幽邪,亦或者一直都是冥。
不管是夜北澈、君幽邪還是冥,他們都是一個人,就像她一樣。不管是二十一世紀的墨緋顏、現在的墨緋顏還是那個曾出現過的妖冶的墨緋顏,她們都是一個人,她們都是——花夜靈。
她閉上眼睛回憶,腦海裡的碎片很模糊,層次不齊。可她知道重要的就夠了。她是花夜靈也是墨緋顏,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不管夜北澈和墨緋顏還是君幽邪和花夜靈,他們都是愛人,糾纏了生生世世的愛人,糾纏了數千年的愛人。
“怎麼跑這裡來了?還不快回去。”眼前的冥抿着嘴脣,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說着便趕着她離開。
她不想離開,這裡很好,只有他們兩個人,不會有那些討厭的人,更不會有那些煩心的事情。在這裡,他們可以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也不分離。
然而,事情總是不如人所願,她上前一步想要抱着冥,可冥的身影突然變得虛無起來,她伸手觸摸卻成了空,整個花海也漸漸的開始消失,一點一點,直至沒有。她明亮的世界再次的變得黑暗了起來,依舊是那般的伸手不見五指,然而卻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耳邊傳來說話的聲音,她細細的聆聽,卻聽不清楚,隱約有個她熟悉的聲音。她緩緩的睜開雙眸,一雙紅色的血瞳熠熠生輝,散發着不一樣的光芒。
而她第一眼便發現她回到了那個屬於夜北澈和墨緋顏的世界,她嘴角微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