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在地府,哪裡都不能去。
家鬼們雖然對我唯唯諾諾,可我一旦要出府就都鐵面無私了。就連我在連鎮的聚陰陣邊賄賂過的幾個鬼,也都寸步不讓。
我焦慮地在地府裡轉來轉去,跟無頭蒼蠅似得。
杜影說凌梟有那個能力掌控封天印,可他明明連身體裡的邪氣都快無法控制了,又如何去控制那個力量。
難道……
我腦中靈光一現,想起了杜影過於雲淡風輕的表情。他似乎並不緊張凌梟會不會遁入魔道,他是無所謂他是魔還是鬼麼?
也對,對於他們來說,凌梟是否成魔都是一樣的。鬼和魔都非人類,只要是他們的主子就好。唯一不同的是,魔與鬼的能力不同。
魔的力量,自然是三界中無與倫比的。但與此同時,魔的破壞力也是最強的。
顯然,杜影的心態和秦風是不同的,他認定的只是凌梟這個主子。或者說,他的內心深處對凌梟還有某種特殊的感情存在。而秦風就比較考慮大局,所以纔會更加擔心。
我該怎麼辦呢?
該來的,始終會來!可不該來的也來了啊,我作爲最有發言權卻又最無能爲力的人,此刻完全是一籌莫展。
尹溫溫比我更抑鬱,她所有的裝備都被杜影給拿走了,就剩個木偶了。所謂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她縱然是個聲名顯赫的小神婆,此刻也只能跟我大眼瞪小眼了。
我倆坐在軟榻左右,抑鬱到相互數眼睫毛的地步了。
“九啊,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叔這兩天運動量過大,所以沒抗住老祖宗的怒火就倒了。你在哪呢?出來咱們敘敘舊吧。”
就在我沮喪得想要撞牆的時候,中大叔那抑揚頓挫的聲音出現在了門口,我心頭一喜,連忙走了出去。
我此刻看到他就像看到聖母瑪利亞似得,渾身上下都是金光閃閃。
“中大叔,你老終於醒過來了。”我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過去拉住了他的雙手,矯健得不得了。
“你幹嘛這麼激動?男女授受不親!”他拍掉我的手,狐疑地看我,敢情還不曉得我被禁足了呢。
“那什麼,你想不想回去看看老婆孩子什麼的?你邀請我去你家做客嘛。”
“……我幹嘛要邀請你?你都要生了。”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自顧自地走了進來。“我就是來跟你說幾句話,然後就準備離開了。哎,這陰間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到處都陰沉沉的,跟個世界末日似得。”
“廢話,這本來就是給鬼呆的好麼?你現在醒過來了,能不能把老祖宗對你說的話告訴我?凌梟當年是如何被分割封印的?”
“這個啊,說來話長咯。”中大叔輕嘆一聲,瞥了眼尹溫溫,“溫溫,看到中大叔過來茶都沒有一杯麼?”
“你馬上要回家了還喝什麼茶,快說吧,不然九九都要把這地上轉個坑了。”溫溫趴在小桌上沒好氣地擡了擡眼皮,垂頭喪氣得很。
“哎,世風日下啊!”
中大叔搖搖頭,才又道,“老祖宗說,當年你因爲遭天譴而被綁在誅仙柱上接受天雷地火的懲罰,異大陸上的所有人都來強勢圍
觀你行刑的過程。”
“……強勢圍觀?”我那麼不受待見麼?
“聽我說完嘛。”中大叔頓了頓,又瞥了眼尹溫溫,“溫溫啊,叔很渴。”
說老實話,要不是我急於想知道真相,我真恨不能用至陽之火把中大叔給滅了。我把剛纔杜影給我倒的茶“啪”地一聲放在他面前,特鄙視地瞪着他。
“可以說了吧!”
“事情是這樣的!”他呷了口茶,又道,“你知道天譴的意思麼?就是上面的人要收拾你!”他指了指頂上。
我自然猜到了這個,要不然怎麼會被鎖在誅仙柱上,接受的刑法還是天雷地火。在古代犯法,一般的人最慘也就是個凌遲之刑或者五馬分屍吧。
中大叔頓了頓,又道,“至於你爲什麼要遭天譴,老祖宗沒說。他就告訴我說,當時你行刑的時候,異大陸的人都去了。”
“能說重點嗎?”我真怕他說着說着就暈倒了。
“他們之所以去,並不是自願的,是收拾你的人召喚過去的。他們要讓異大陸的人都看看你因爲他們遭受了多麼慘無人道的懲罰。當然,你可以理解爲殺雞駭猴。”
“……”這什麼形容詞?我對中大叔詞彙量的貧乏深感同情。
“洛先生當時是異大陸上最強的王者,其餘兩國都以他馬首是瞻,所以他的存在舉足輕重。但也因爲如此,令上面的人非常不滿甚至想滅了他,就用你來拉開了戰火。”
中大叔看我臉色難看,擡指戳了戳我。
“是你自己要聽的,還要不要繼續啊?其實吧,九啊,我覺得過去的事情就過去算了,你再糾結也沒有用。並且剝開真相還很可能讓你受不了,你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過去的事情怎麼能過去?凌梟他們到現在都無法輪迴,異大陸上所有人都被魂禁。中大叔,你覺得這事能過去嗎?”
我似乎明白了他說的上面的人是誰!
自古以來,宇宙之中就傳說有三種生物存在:神仙、人、和妖鬼!當然,還有一類屬於六道之外的,那就是魔!
而神仙一直都自認爲高人一等,掌控着三界。人和妖鬼都以他們爲尊。這個概念,延續到今日也沒有改變過,人們依然相信神仙。
我原本什麼都不相信,但遇到凌梟過後,我相信有鬼。在瞭解到一些我的前世今生過後,我又相信三界的存在。
而現在,凌梟有可能成爲六道之外的強大生物出現。我不得不相信了這些光怪陸離的所有事情,我試圖改變,但無能爲力。
我看到中大叔若有所思的樣子,苦澀地笑了笑。
“中大叔,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場恩怨在三百年前就註定了,你在其中,我亦是。你說,你想置身事外,可能麼?”
“九啊,我們的能力始終是有限的,你想幹預也干預不了,還不如接受眼前的事實呢。”
“但眼前的事實就是凌梟去了連陰山跟鬼巫大戰,他要開啓封天印,就有可能遁入魔道。他若逆天,誰人能阻止得了?所以你還是快告訴我他當年爲何被分割封印的事情吧。”
“老祖宗說上面的人以異大陸所有人爲要挾,你爲了
救下他們……”
“轟!”
中大叔語音未落,宮外忽然間傳來一聲震天巨響。
我慌忙走出去一看,這一直昏暗無光的天空竟然出現一團血霧,緊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逐步覆蓋了整個天空。
周遭忽然間颳起了狂風,捲起那一層層的血霧在天際飛來竄去,像是有人在潑一盆一盆的鮮血似得,無比詭異。
天空中忽然間落下無數飛鳥,成片成片的,但都被烈風撕碎。不光如此,寢宮外那些盆栽樹木忽然間都枯萎了,包括凌梟特地給我栽種的幽冥花。
枯萎的花草樹木被風吹得到處都是,這皇宮頓然間變得滿目瘡痍,有種說不出來的蒼涼。
家鬼們全部都衝了出來,一臉惶恐地望着血色的天空,彷彿看到世界末日似得。
“怎麼會這樣?”
中大叔走到院子中間,擡頭望着天空目不轉睛,我發現這一刻的他,特別像那仙風道骨的七曜相師,有種神秘的氣場。
溫溫緊緊拉着我站在門邊,深怕我被風吹沒影了。她被驚得目瞪口呆,但嘴裡卻嘀咕了這麼一句。
“真的歷史重現了,真的重現了。”
“溫溫,你在說什麼?”
歷史重現?難道當年異大陸也出現過這樣的場景嗎?那後來呢?
“你當年被天雷地火打的時候,皇上開啓了封天印,就是這樣的天色,是天被封住了!”
“啊?”
封天了?
那這麼說,這層血色的東西就是封天印裡面的嗎?可爲何如此恐怖?
寒月和杜影也都出來了,唯有杜影的臉色很平靜,彷彿這一切都是在他意料之中的。我忍不住走了過去,被風吹得顫巍巍的。
“杜影,凌梟是不是已經遁入魔道了?”
“你很怕嗎?他就算遁入魔道,也是愛你的。”杜影斜睨着我,淺淺笑了一下,“九小姐,所謂不瘋不成魔,當年皇上爲了你走火入魔,而後被分割封印,小公主夭折,異大陸被禁。這些仇恨他怎麼忘記得了?成魔,是他逆天的第一步而已。”
“不,不是這樣的。”
我忽然間想起了那個夢,在我灰飛煙滅的時候,凌梟說了一句話:我以異大陸所有子民的靈魂起誓,若不能復活你,我們生生世世都將與神爲敵,不共戴天。
我沒想到他竟然一語成讖了,難道他一直都在伺機報仇麼?他復活我,給了我至陽之身,讓我擁有最強大的鎖魂術,讓我去尋找他一塊塊被封印的殘肢。
他所爲的,就是今朝?
“哈哈哈!”
天空中,傳來一陣狂妄冷傲的笑聲,緊接着那片血色濃霧中衝出來了一道身着玄色皇袍的影子。
烈風掀起他寬大的斗篷,宛如蒼鷹般威武霸氣。他在天空舞風弄霧,天地萬物彷彿以他爲尊。
很快,他朝地府飛來,以雷霆之勢。看着那越來越近的人影,我看清楚了。那是我熟悉的凌梟,只是他變了。
眉心那枚印記已經如烙上去似得,再也不是若隱若現了,星眸凌厲如劍,他還是絕世得令我心跳,卻又讓我無比恐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