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黃老漢:這樣的人渣我真真不愛說,說了髒我的嘴,一個四肢齊全的壯年漢子,只會泡在賭坊與酒肉之中,用女兒的私房竟然理直氣壯,這樣的人就是酒囊飯袋,是行屍走肉,何苦還苟活於世,不如投了糞池,還能多肥半畝田!
說張年:好好一身功夫,傷好後本應回營再立功殺敵,手腳完好,身體健康,卻貪圖享樂,看來你也就只能在這守着個藥坊,過完你平庸的下半輩子了。
說張嬸:好女不伺二夫是針對什麼,針對的是好男兒,你夫是賴漢,多年不歸,不養家養兒,大名律法寫得清清楚楚,男兒不養家養妻養兒五年者,妻可提出和離,你守着賴漢之子,過得孤單生活,是自找苦吃,爲何說你自找,你這樣情況,本應去衙門提出和離,你不提和離,必是還惦記那賴漢,真是令親者痛,仇者快!
重點說到林小寧:林家二小姐,野蠻成性,不講禮儀,本是懂醫術的女子,不懸壺濟世,好好的一身醫術不用在正道,竟然用一幫不解藥理之人來做成藥坊,提供傷藥卻又要地千傾,報效朝廷治傷救人的光耀之事,卻生生抹上了銅臭味。茅坑物件是奇,奇物卻成了林家鄭家斂財之手段,而不思把技藝廣教他人。堂堂大名朝,奇人衆多,卻不得一個能真心報效國家、心中無垢的乾淨之人!林家二小姐,本是醫者,銅臭也就罷了,不思醫道。偏偏要做地主婆。地主婆是什麼人,是那種長得五大三粗,貌不出衆,又蠢笨之人。不得已才置上一些田地做嫁妝,不用動心思就可守得年年歲歲那點收成,以便嫁得一個男人的女子。林家二小姐。可是五大三粗?可是貌不出衆?可是蠢笨?都不是,卻非要這麼個可笑身份!家裡家外忙活着,看似大忙人,卻是行多不養家,若是專心醫術或有成就,有此天賦,不爲天下女子爭光。卻成日與茅坑田地和女子物品打交道,成日裡只想着銀錢,成日裡只想着關起門過小日子,俗氣得要命!還不算,還成日裡伺弄那二隻狐狸二頭懶狼。那是狼嗎,那是狗,狗都比他們討喜,林家二小姐這算什麼,玩物喪志啊!
說魏清凌:……
說村長:……
……
林小寧早就不生曾姑娘的氣了。
桃村村民早就不生曾姑娘的氣了。
曾姑娘是一視同仁啊,哪個也不放過,哪個沒被刻薄過?還有什麼氣好生,人家生性如此,可不是爭對你。哪家不平事。曾姑娘的八卦嘴都要刻薄幾句的,桃村村民們的八卦事都躲不過曾姑娘那張嘴。
林小寧總結了一下:曾姑娘之所以這樣刻薄八卦還不至於聲名狼藉,那是因爲曾姑娘刻薄人是講道理的,是隨着她高貴的心的,是見義勇爲的。
真的是見義勇爲的,張嬸聽到曾姑娘對她的一通刻薄後。不僅不生氣,還笑逐顏開,偷偷找到林小寧道:“小寧啊,那曾姑娘說得可是真的,大名律法真有這條?大牛二牛他爹離家到今年秋收時就滿五年了,我這種情況,真可以去衙門提出和離?”
林小寧覺得曾姑娘對張嬸的刻薄言語很有些指點的意思,便帶着張嬸找到曾姑娘。對於大名律法,太傅之女必然是比里正與村長懂得多了。
曾姑娘淡淡地看着張嬸與林小寧,道:“我說有自然是有,難不成你們以爲我會騙人,除了服兵役者,若五年不歸,不捎銀錢,沒有音信,有二個方法,一是去官媒處辦和離,留檔在官媒處,女方便是自由身。二就是再等五年,十年無音信,不養家,便可到縣衙門處消此人戶籍,女方成寡婦。也可再婚再嫁。”
林小寧這會兒是真心向曾姑娘道謝了,太傅之女,如同一本名朝律法大全啊,當下虛心問道:“曾姑娘,女方這種情況去官媒和離後,男方又找來,律法上可有說法?”
曾姑娘道:“笑話,已和離了,官媒處有檔,這天下的事不可越過律法,和離後就是路人,他憑何找來?”
“來找兒子啊,他有一雙兒子在這兒呢。”張嬸急道。
曾姑娘道:“那賴漢,五年不養家,如何會來要兒子,要去也養不起。”
“可若是沒死呢,偏又找上門來了呢,那不是得把一雙好兒子交給那賴漢,如何捨得。”張嬸又問。
曾姑娘淡然道:“不捨得交就和離後馬上帶子嫁人吧。”
“律法上有這一條嗎?婦人和離後帶子嫁人,便可不交人?”
“是,你帶子嫁人,兒隨新夫姓,便可不交人。”
“這麼說來,和離後,如果那賴漢找來,非要兒子,那就得交出大牛二牛,除非張嬸再嫁人,兒子隨新夫姓氏,就可以不交人?否則就等十年消戶,張嬸成寡婦,也可不交人,是嗎?”林小寧再一次確認。
“是的,但依我之見,那賴漢不是死了就是另有新歡,如何會記得一雙兒子?”
“但若是沒死呢,又偏偏找來了呢?”張嬸固執地重複着。
曾姑娘冷冰冰地看了張嬸一眼道:“死了就是死了,這種人,五六年不養妻兒,活着不如死了痛快,活着也當他死了。”
第二日張嬸就讓村長帶着她去了清水縣官媒衙門。走的時候,村長非要張嬸帶上一些臘肉,張嬸問:“帶臘肉做什麼?”村長道:“你聽我的沒錯,官衙辦事,有禮辦得快。”
官媒衙門忙得很,排了好久的隊,才輪到了張嬸,張嬸扭捏了半天,說不出來,最後村長把張嬸的情況說明了一番,得到的回覆是:確有此律法。村長又詢問了辦理這種和離的相關手續,回答只要有公公婆婆做證,經官媒查證後屬實,便可辦理和離。張嬸這樣沒有公婆之戶,則要村民,村長,里正等人爲證,經查證屬實後可辦理。
張嬸便在官媒處登記了,村長順勢把油紙包的大包臘肉送給官媒大人,道:“這張嬸啊,是桃村出名的賢惠能幹之人,可卻嫁得這般賴漢,苦命啊苦命啊,這包臘肉是張嬸所醃製,只是個心意,心意而已。”官媒大人打開油紙包,看到裡面漂亮的臘肉,高興道:“這個禮真是有新意,我收了,你們桃村是有名的大村,張嬸的事官媒衙門必會秉公辦理。”
出了官媒處,村長又帶着張嬸縣衙處,村長道:“再去看望一下蘇大人,如果蘇大人能發話,你的事就辦起來更快了。”然而蘇大人卻回京城復職去了,過些時日才能回。但張嬸的心情很好,把打算送給蘇大人的另一包臘肉送給了公差,公差收了臘肉連聲道謝,說蘇大人回後,一定轉告蘇大人,桃村村長與張嬸來看過他。
這天夜裡桃村就下了雪,第二日桃村被白雪覆蓋,一片銀白,一片雪亮,衆孩童停了課,在雪裡玩耍着,二頭懶銀狼也難得的起了牀,懶洋洋地揹着望仔與火兒,慢悠悠地在雪地裡逛着,遠遠望去,不見銀狼與望仔的身影,而火兒,像一簇跳動的火焰一般,在白皚皚的雪地間,分外熱烈打眼。
魏家的宅子也不得不停工了,等雪化後才能再開工。磚窯與瓷窯也停工了,家家戶戶都窩在家裡燒着炭爐,吃着熱鍋子。
林小寧自張嬸和離之事被曾姑娘指點後,對曾姑娘的看法好了一些,去請曾姑娘一起來吃熱鍋子,得到的回覆是:魏家請曾姑娘一起吃熱鍋子,喝清泉酒去了。
林小寧回席對付冠月道:“說是魏家請曾姑娘去吃熱鍋子喝清泉酒了,可我們家這麼多清泉酒,也不見曾姑娘喝過一口。”
付冠月笑了:“曾姑娘愛喝誰家的酒都行,但曾姑娘在魏家應該會開心些,村裡人只有清凡曾姑娘沒說。”
林家棟也笑說:“這陣子清凡一直在磚窯裡忙活着,倒是看到曾姑娘來找過清凡幾回,曾姑娘說,偌大的桃村,只得一人瞧得順眼。”
林小寧不可思議地望着大哥與大嫂二人:“我的天啊,總算有一個人曾姑娘能瞧得順眼了。”
林家棟笑道:“畢竟清凡在曾姑娘來的第二天幫曾姑娘趕車買丫鬟,曾姑娘是個懂禮的,只是說話有些讓人不舒服。”
小寶與生兒一邊吃一邊道:“那回曾姐姐把盧先生與衛先生都氣得發抖,不過後來盧先生與衛先生沒事了,說天下男兒,人各有志,萬事有萬理,不可過於執着。”
林小寧笑道:“盧衛二位先生確是有才,雖有讀書人的酸腐之氣,但還是能看得通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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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雪,十天後才化,滿山遍野的一片泥濘。蘇大人這時來了桃村。又帶了一車乾貨與特產,付冠月熱情的喚人來卸貨,道:“蘇大人太客氣了,每回來時,必要送一車物品,這樣長此,林家都不知道如何回禮了。”
蘇大人笑笑:“這是蘇家的心意,少夫人收了就是,想回禮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