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建康帝最近兩年沒少給臣下賜婚,被賜婚之人也就不用再去宮中謝恩;皇上日理萬機,哪裡見得過來?
這般等齊妙跟着高諍、與婆家衆人都見了禮,老伯爺便吩咐小兩口兒先回去歇着。
“午膳時再來這個西花廳,一家子一起熱鬧熱鬧。”老伯爺這般笑道。
小兩口臨出來前只一人用了碗羊乳羹,聽得老伯爺這話,便雙雙應了聲,又對衆人分頭施了告退禮,這才退出了西花廳。
二人新婚所住的小院,就在後宅偏東的位置,雖說承安伯府比衛國公府的規制小了很多,那也是相對而言,兩人從西花廳出來後,到底還要再走上一刻鐘。
於是纔出了西花廳的大門,高諍便打算給齊妙喚一臺轎子來。
卻不等齊妙回答用不用,迎面便遠遠的趕來了高大姑太太孃兒倆。
老伯爺早就知道自己這個大女兒和外孫女曾經對高諍動過心思,今日一早的敬茶便壓根兒沒許大姑太太出面。
更別提昨兒的婚禮,老伯爺也是特地叫人看着這孃兒倆,不許她倆邁進新房一步。
論理說方子瓊和高訊的婚事也快定下了,老伯爺就不必忌諱這孃兒倆還會在這兩日鬧出什麼幺蛾子。
可大姑太太不但早不是高家人了,還一直寡居,不論是婚禮當日,還是敬茶的位置上,當真就不該有這麼一位給新人添堵不是麼?
大姑太太再蠻橫,卻不敢忤逆自己的親爹,這兩日便總在自己房裡生悶氣,直生到這會子,終於忍不住帶着女兒趕了來。筆)癡(中&文
她這會兒趕來只是來湊個熱鬧,又不是想喝諍哥兒媳婦一杯茶,老伯爺也不會再說她什麼吧?
誰知遠遠的就瞧見高諍小兩口已經出了西花廳的大門,看樣子是打算回新房去了,高大姑太太立刻拉着方子瓊緊趕了幾步,終於來到了兩人面前。
“諍哥兒這是要帶你媳婦回去了?”高大姑太太雖是看似和高諍說話,一雙眼卻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齊妙。
“我還想着早點兒過來,也賞你媳婦一份見面禮,大家互相改改口呢,無奈你祖父規矩多,到底不叫我來。”
言之意下便是老伯爺既有這個規矩不許她出面,她也就只好將見面禮省了。
誰稀罕她的見面禮呢?齊妙心頭暗道。
只是她想歸想,面上卻一點不表露,反而是微帶着笑意對着大姑太太福了福身,又跟方子瓊見了個平輩禮。
“我和我們二爺是要回去了,姑太太和表妹這是過來給祖父祖母請安的麼,那快進花廳吧,祖父祖母都在呢。”
大姑太太頓時一噎。
她說老伯爺不許她來等着新媳婦敬茶改口,這新媳婦便不跟她改口,還叫她姑太太?還說她是趕來請安的?
她以前怎麼就沒看出這位齊大小姐這麼難對付,還以爲只是別人處處給這位撐着腰出着頭?
方子瓊將這一幕瞧在眼裡,又哪裡能容齊妙故意給她娘尷尬,見她娘已是說不出話來,她便冷笑了一聲。
“清苑縣主還真是好大的架子!”
“敢情我們孃兒倆巴巴的趕來是用熱臉貼冷竈的,換都換不來清苑縣主改個口?”
鳴翠早些天便得了自家太夫人和國公夫人的叮囑,說是等到了承安伯府,她們幾個大丫鬟可得機靈着些,至少不能叫小姐凡事都自己張口,沒得跌了身份。
她們早就懂得這個規矩,如今自家小姐嫁了人,更是指不定碰上什麼不懂事的人呢,又怎會不照做?
比如眼前這兩位,難不成就叫小姐和這種人開口吵嘴?
因此上聽得方子瓊故意找茬兒,鳴翠便往前半步,笑吟吟道:“表小姐也真是好大的架子呢。”
“我們縣主主動喚了您一聲表妹,您還縣主縣主的喚她,難不成我們縣主不是您的二表嫂麼?”
“您又口口聲稱什麼熱臉貼了個冷竈,我一個做丫頭的都沒瞧見您的熱臉,敢問那冷竈又在何處呢?”
方子瓊哪裡想得到齊妙都不吭聲,卻叫一個丫鬟出面教訓她,臉色立時又難看了三分:“你放肆,主子說話有你一個奴才插嘴的地方麼!”
鳴翠瞭然一笑,卻再也不辯駁,而是又緩步回到了齊妙身後;這若是一旁有那旁觀者,誰高誰低已是清清楚楚。
方子瓊頓時被氣得渾身直抖。
齊妙不屑跟她說話就罷了,連個丫頭也不屑跟她說話,教訓罷她就算了?
這是故意欺負她方子瓊寄人籬下吧!
誰知卻不等高大姑太太孃兒倆再繼續丟人現眼,也不等方子瓊籌措出那罵人的難聽話來,高諍已經挽了齊妙的手,淡淡的開了口。
“如今雖纔是九月底,天也涼了,我瞧着表妹凍得直髮抖呢?”
“大姑母和表妹快別站在這裡吹風了,還是快進花廳吧,我和內子告退。”
別看說是告退,他也沒什麼表示,等說罷那話,他便攬着齊妙往東邊揚長而去。
等兩人都快到了他們那處小院,也就是高諍給取了個名字叫聽雨堂的所在,他這才頗帶歉意的對齊妙道,今兒委屈你了。
齊妙站下腳來笑着仰頭看向他:“你哪兒委屈我了?你是說這麼遠的路還叫我一路走回來?”
“我倒覺得多走走路有好處,這麼一段路說近不近,說遠卻也不遠,坐轎子實在太矯情。”
她知道他說的並不是坐轎子這個小事兒,更不是方纔被姑太太孃兒倆攔了路,而是承安伯夫人那個頗顯寒酸、又想刻意給她沒臉的見面禮。
可承安伯夫人到底是她婆母,是他高諍的親孃不是麼?她又怎麼會在這點小事上挑婆母的理?
事情正相反,也就是因爲承安伯夫人不着調,公爹卻是刻意找補了,竟叫她才嫁進門來便知道他們小夫妻二人也不是這個家裡孤獨無依的,她已經格外知足了!
聽罷她的話,高諍之前還稍稍有些陰沉的臉色立刻明亮起來,嘴角也緩緩揚起。
她明明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卻故意這樣顧左右而言他,她這般明事理,倒是他太過小心翼翼了?
只是她越是這樣,越是叫他看到了她待他的真心,她也便越值得他高謹言呵護不是麼?
他攬着她肩膀的手便又緊了緊,若不是眼下還在外頭,身後還跟着好幾個丫鬟,他真想將她帶入懷中悄聲誇她一句,你笑着揚眉的樣子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