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估摸着前頭的筵席也快要散了。此時若是再不走,一會兒同路若是人多,就不好再去商郡接秀兒了。
若離一心想着離開,只得生生打斷了伯雅的談話:“若離有事先走,公子告辭。”
伯雅正指着一朵蓮花,給若離講述盪舟的樂趣。沒想若離會轉身就走。
趁着伯雅一愣神的功夫,若離已經拉着踏歌從他身邊倉惶而去。伯雅看着若離匆忙的身影。忍不住輕笑一聲,收了剛纔的天真面貌。
若離只見過伯雅一次,卻沒想過伯雅其實早就對她十分熟悉了。不光是對若離熟悉,就連對若離的閨房,伯雅也並不陌生。
此時伯雅正看着若離遠去,眼中仍是一絲困惑。他原本聽秦掌櫃說起若離和藥方之事,還不大相信。只當若離身邊有個行醫的高人。
直到有天哄着寶萱去見若離,然後自己伺機潛入了若離的閨房,盜走了那三章若離親手寫的‘奇異志’。這才發現了若離小姑娘的不簡單。
如果單單是這樣,伯雅頂多會猜想若離看過什麼奇書。他也想過去黎府翻找這本奇書。但自從發現若離在人前人後的不同表現,他便改變了看法。
若離在佛堂中抄經,伯雅也曾經跟去查看。卻見識了若離支走婢女,偷奸耍滑的滑頭樣子。今天又正巧撞見她樂顛顛的在曲廊上小跑。這樣的姑娘又是神秘,又是好笑。伯雅實在是忍不住,這才上前逗她說話。
若離不知道伯雅是否還在身後,連頭也不敢回,只快速穿過曲廊。直到出了汝國公府,上了自家馬車之後這才鬆了口氣。
踏歌平時雖然大咧,這回也被嚇得不輕。一邊吩咐如意快走,一邊對若離說道:“這是哪家的公子?看着一表人才,卻像是登徒子一般攔着小姐說話!”
馬車緩緩向前,若離不自覺的回頭望了一眼:“快別亂說了,伯雅公子可不是什麼登徒子,你聽他方纔所說的話,可有一句失禮的嗎?”
“嗯…倒是的確沒有,可是…”踏歌可是了半天,自己也講不出到底哪裡不對勁。“我總覺得他對小姐有什麼企圖!”
若離何嘗不知道伯雅的行爲奇怪,哪裡知道伯雅正是懸壺堂的主人。只當自己與他只在詩會上有一面之緣。他卻像是跟自己十分熟稔似的。現在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況且若離也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別人‘企圖’的地方。
“伯雅公子既認識寶萱,又認得父親。大約是這樣,所以纔會跟我多說幾句。”若離想了個勉強說得過的理由。
踏歌見若離不想再提,便不在做聲。卻只聽馬車外的小廝如意開口道:“踏歌姐姐不用多慮,若離小姐說得沒錯。那伯雅公子是經商之人,所以結交四海,對誰都能說上兩句。咱們老爺也十分願意跟他結交呢!”
如意說起伯雅公子,語氣中濃濃的崇拜讓若離十分不解。建元國重仕輕商之風氣十分嚴重。市井商賈無不被人認爲是低下的平民。連若露這樣的庶女都不許出入商郡,可見商人的地位有多麼低。
可是從如意的話來看,似乎又不是那麼一回事。伯雅經商,卻能與衆位官家貴人相攜。想必定是有什麼特別之處。
“伯雅公子是經商之人?那他都做些什麼?”若離忍不住問道。
“米糧,布匹,瓷器,藥材。還有好多好多,”如意在車外搖頭晃腦的數着。
“藥材?”若離不自然的想到懸壺堂。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並沒引起她的注意。
若離對於經商的事情也很有興趣,她腦子裡可是存了不少掙銀子的辦法。尤其自從安排初娘在外面安置之後,若離也曾經動過逃離黎府的念頭。若離想要離開黎府獨自爲生,就少不得要以商牟利養活自己。
只是初娘苦苦相勸,說是此間女子若無庇護,是根本無法生存的。一個女子孤身在外,等同於掉在地上的蜜糖,鼠蟻之輩皆可相欺。再者,如果沒有官府文碟,想要經商也是不行的。若離知道其中艱難,這才只得暫時熄了念頭,等待以後時機。
“小姐,商郡到了”馬車停下,如意的聲音打斷了若離的思考。
踏歌將窗上小簾掀開一角,偷偷向外張望。果然看見秀兒懷中抱着一大推草紙包好的物件,正在角落裡翹首盼望。
秀兒也看見了黎府的馬車,連忙跑來對如意道謝之後爬上馬車。踏歌接過她手上的東西扶着她坐好。
“小姐,都買辦好了。這回的繡線精細得很,顏色種類也多,我買了好多給小姐備着,這樣以後就不用麻煩了。”秀兒脆生生的說着,卻將那些紙包指給若離看。
見那上面的一個紙包果然是一些彩色繡線,若離滿意的點頭。看來秀兒也開始成長起來了,知道做事要縝密,不漏破綻。
“都買齊了?沒有缺哪一樣吧?”若離不便打開查看,只能輕聲詢問秀兒。
秀兒點頭道:“小姐放心,小姐要的一樣都不少,掌櫃還吩咐另外送了幾樣。說是也許用得上。”
聽說一樣都不少,若離正要放心,可這秦掌櫃爲何要再送自己幾樣藥材?若離卻猜不透。只能回府仔細查看了在下結論。
馬車很快就到黎府了,若離飛快地到了五福堂見過老夫人,將這一天的事情都細細說了。然後一頭扎進西廂擺弄起那些藥材。
若離此次購買藥材,仍然是將幾副藥方混在一起,外用內用都錯亂順序寫着。以防萬一讓別人看去,又給自己增添麻煩。尤其是自從秦掌櫃表現出那種好學的態度來,若離便提醒自己要更加謹慎。畢竟這世間的人,也是能看出那藥方的好處的。而藥方的價值越高,自己的危險也會越大。
若離將紙包全部拆開,攤在桌上。親自動手將裡面的藥材一味一味的分揀出來。
“蘇木,透骨草,苦蔘,丹蔘……”若離將自己藥方上有的先揀出來,果然見還剩下幾味藥材,“大蜈蚣?”
若離用手捻起一指粗的大蜈蚣,雖然是曬乾的蜈蚣,仍然嚇得三個婢女花容失色。“秀兒,你仔細想想,這秦掌櫃是怎麼說的?說仔細些。”
“回小姐的話,我一到懸壺堂,那小夥計茯苓就跑去找來秦掌櫃,是秦掌櫃親自看的藥方。”秀兒儘量不去看小姐手裡的大蜈蚣,“秦掌櫃拿着藥方看了又看,捉摸了好久,纔將藥材備齊。卻又不肯給我。”
“他讓我跟小姐致歉,說是他自作主張在裡頭添了其他的藥材,希望小姐笑納。”秀兒又想了想,“另外似乎還說了一句請小姐指點的話。”
秀兒回答了若離的問題,卻一臉的憤怒:“那秦掌櫃看着慈善,怎麼會在小姐的藥材裡添了這種嚇人的毒物!”
若離將剩下幾條蜈蚣都仔細包好:“你們不要誤會了,秦掌櫃這是一番好意。”
蜈蚣可是治療瘡瘍的良藥,尤其是這種紅頭身綠的條長蜈蚣,更是難得。若離捧着一包蜈蚣哭笑不得。自己所開的方子,其中藥材雖被打亂,可還是被秦掌櫃看出了效用。秦掌櫃一心想跟自己討教藥方,看來這是想向自己證明他的實力。
若離對秦掌櫃的執着十分敬佩,可是她卻無法真的指點這位老者什麼。自己所擅長的除了草藥配方之外,更有鍼灸和外科手術。可是這些卻是絕對不能泄露的。
若離讓秀兒將東西收好:“好意心領,指點不敢。把這些多出來的藥材估個價格,有機會去送還給秦掌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