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塵師太進京了?王文卿回頭看着兒子,王鴻舉卻是一臉的愕然,“兒子並未見到師太的車駕,”
王鴻舉看了一眼跟在他後頭的親隨王仁,“兒子只顧注意這裡的動向了,其他的沒留意。”
自己這個兒子能辦成什麼事兒?王文卿想要斥責兒子幾句,但此時衆目睽睽,他只得將口邊的話給嚥了回去,“這位師太,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縱火?敢問可曾抓到縱火之人了麼?”
智通師太沒回答王文卿的問話,招手叫過兩個尼姑,“你們領着王大人跟呂太太進去看看吧,嘖嘖,幾十條人命,也不怕佛祖降罪!”
呂太太被智通的話說的一哆嗦,有些不敢往院子裡進,幾十條人命,“老爺!”
“走吧,看樣子秦氏跟佑姐是命喪於此了,到底是咱們王家的人,”王文卿自詡讀書人,根本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何況在他眼裡,智通的話,純粹是故意叫他們不痛快呢。
等一進院子,王文卿一把拉過王鴻舉,“剛纔那尼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抓住了縱火之人?”
王鴻舉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沒,沒有,父親只管放心,沒有的事!”
王文卿看着跟在王鴻舉身邊的王仁,“王禮呢?”當時他可是吩咐這兩個人動手的。
“回老爺的話,”王禮壓低聲音,“火當時太大了,王仁他沒跑出來。”
其實王禮跟王仁纔剛將火點着了要跑,已經被人一把拿了個正着,王禮被扣了下來,而他,則是秦家人特意放回來麻痹王鴻舉的,爲的就是將王家人一網打盡了。
王仁也想做個忠僕,奈何王家這回輸得徹底,一個縱火罪,便是王文卿躲的過,他跟王禮也是躲不過的,而他的家人,王仁王禮都不相信王文卿那種天性涼薄之人會保住他們,他只會將自己當做替罪羊,甚至還會附上全家叫秦家人出氣。
左右他們兩個被抓了現行,又錄了口供摁了手印兒,倒不如自己直接投靠了秦家,王家倒了,他們這些下人頂多被再賣一回,不管被賣到哪裡,總是能保住性命的。
“你看到他沒出來?你怎麼不過去將他救出來?!”王文卿恨不得一腳踹過去。
王仁看了一眼陪着呂太太走在前頭的尼姑,小聲道,“咱們扔進去的綿紗都是浸了油的,小的也沒想到王禮手上竟然沾上了,那火順着他的身子便着了起來,小的實在是,又怕驚動了裡頭的人,只能……”
“你親眼看到他身上着了火的?”王文卿心中略定,這莊子能燒的片瓦不留,可見當時莊子裡的人並沒有及時醒過來,那王禮的性命保住的可能性也不大。
王仁將頭一低,重重的點了兩下,“小的親眼看到的,他正撲在莊子的大門上。”
這樣最好,想來了塵師太也是看到了倒在莊子外頭的屍骨纔會懷疑有人縱火的,但只要人沒有被活捉,她們就休想將此事扯到王家頭上。
王文卿隨着兩個尼姑在院子裡走了一遍,一臉奇怪道,“那些,呃,就是起出來的骨殖呢?”
“骨殖?”領着王文卿的尼姑都是做粗使的,搖搖頭道,“貧尼不知。”
這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看不見屍首我們來幹什麼?聞這煙熏火燎氣的?王文卿冷哼一聲,擡腿就往外走。
等王文卿出去,正看到站在外頭的秦唯丁跟秦深,他忙換作一臉戚然,“賢弟,是愚兄對不住賢弟,若是早早將秦氏跟佑姐兒接回去將養,定然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邊說邊向秦唯丁一揖到地,而且還遲遲不肯直起身來。
呂太太也應景的一嗓子哭了出來,“我可憐的媳婦兒,可憐的姐兒啊!”
秦唯丁看着一上來招呼都來不及打就開始哭的呂太太,心裡冷笑,“親家太太已經見到小女的屍首了?”
“啊?沒,”呂太太抹了一把眼淚兒,不曉得一向沒怎麼見過的親家老爺,怎麼一上來就跟自己說話,“還沒有呢,妾身也是一大早聽說這莊子上走了水,想着我那可憐的媳婦兒跟孫女兒……”
她又開始哭了。
秦唯丁之前並不知道王家有意害女兒跟外孫女,直到天還明就在自己府裡看到了了塵師太跟秦家人押送回來的王禮時,才知道是自己親手將女兒送進了虎口,現在更好了,明明莊子上早就準備,除了一座宅院燒光之外,並沒有人員傷亡,可是呂太太跟女婿卻在他面前哭女兒!
“王大人怎麼說?”秦唯丁強壓着心頭的怒氣,向王文卿道。
王文卿輕咳一聲,也不去計較秦唯丁的態度,畢竟死了女兒的人是秦唯丁,他將火氣撒在自己身上也是常情,“賢弟還請節哀,雖然媳婦不在了,但她終究是王家的媳婦,你放心,等尋到她跟佑姐兒的骨殖,我叫鴻舉親自扶棺,將人送回祖籍葬在王家的祖塋裡。”
“哈哈哈哈,看樣子我還得謝謝你肯認茜娘這個兒媳婦了?”秦唯丁再也壓不住怒氣,上前一掌摑在王文卿臉上,“王文卿,從今日起我秦家與你們王家勢不兩立!”
“這,你叫什麼話,”王文卿沒想到一向斯文守禮的秦唯丁竟敢向自己動手,他撫着被打的生疼的臉,“愚兄知道賢弟心裡惱我,惱王家這些日子慢待了媳婦兒,可她往幽泉庵替祖母禮佛,並不是我們逼迫的,而且皇后娘娘還對她的孝行頗爲稱讚還特意賜下了玉如意,賢弟,我知道你痛失愛女心裡難過,但也不能不講道理啊!”
“呸,我講不講道理不是你說的,王文卿,你等着吧,秦家跟你的官司一定打到御前去,你們王家爲求前程,濫用邪術,第一代的長女都要溺死,王文卿,你也不怕遭報應!”雖然知道女兒躲在錦陽長公主府裡,但只要想到如果不是有人送信提醒,如今女兒跟自己就會天人兩隔,尤其還有自己纔來到人世十幾天的外孫女,秦唯丁就怒不可遏,恨不能生吃了王文卿這種斯文敗類!
王文卿沒想到秦唯丁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將自家最大的秘密給揭了出來,臉色一青,指着秦唯丁道,“我知道你乍失愛女傷心過度,但也不如此污衊我們王家,秦唯丁,你別忘了,你女兒死了也是王家的鬼,毀我王家名聲,於她有什麼好處?!”
這個時候了,竟然還要拿什麼名聲來壓自己,秦唯丁也顧忌名聲,但他絕不會拿女兒的性命來換名聲,“你放心,我女兒從今日起,便不再是你王家婦,就連佑姐兒,也不會是你王家女,有我秦唯丁在,就會將她養大成人,風光大嫁!”
“你,你說什麼?”王鴻舉正聽父親跟岳父吵呢,沒想到卻聽到這幾句話,“什麼將佑姐兒養大成人,她不是早死了麼?”
“世上狼心狗肺者俱出王家!”秦深也聽不下去了,他是有兒有女的人,根本不能想像作爲父親巴不得女兒夭折是個什麼心理。
“我侄子說什麼你們一會兒就知道了,”秦唯丁遠遠看到山下有一隊人馬趕過來,冷冷一笑道。
王文卿順着秦唯丁的目光望過去,心中一凜,若是他沒看錯,打頭人穿的可是宮中禁軍的衣裳。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見有官兵過來,全都十分識趣的讓開了一條路,就見頭前的軍官走到莊子前頭,向迎過來的智通師太一抱拳,言道自己是奉皇上之命來拿人的。
智通師太也不跟他們客氣,一指王文卿跟呂太太道,“這就是王家人,”
王文卿沒想到禁軍會親自來拿他們,愣了一下道,“你這是何意?”
“什麼意思大人到了宮裡就知道了,末將現在只能告訴你,了塵師太進宮將你們王家給告了,皇上震怒,叫咱們帶你們一家老小過去問話呢,”他一指身後的另一批衙差道,“至於這裡,就交給順天府勘察了,王大人,咱們走吧,皇上那裡等着呢!”
“了塵師太將我們告了?爲什麼?”呂太太鬧不明白一個尼姑不好好的在庵裡唸經,怎麼跑到皇上那裡告自己一家?“莊子上失火又不幹咱們的事,我們的兒媳還命喪火場,我還要問問那個師太是怎麼回事呢,底下人疏忽,賠上的可是我們兒媳的性命!”
王文卿還在糾結剛纔秦唯丁那一句“將佑姐兒養大成人”,他這才注意到,直到現在,都沒有看到有人擡屍出來,而且這莊子周圍雖然熱鬧的很,卻聽不到一點哭聲,“這位師太,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昨晚並沒有傷到人?”
智通師太懶得理會王文卿,向秦家人施了一禮,直接帶着順天府的衙差往莊子裡去了,那些差役們說了,失火跟人爲縱火是不一樣的,他們要仔細察看。
“王大人,跟咱們走吧?”來拿王家人的禁軍頭領見王文卿恨不得跟着順天府的衙差再回到莊子裡去,十分的不耐煩,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