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宜從流觴亭出來,太陽已經下山了,她還有走到分宮樓,就見一個女官迎面過來,仔細看時,卻是程飛瓊身邊的。
“奴婢見過郡主,郡主,我家娘娘想請郡主到遠芳殿飲盞茶,”那女官在外頭已經等的久了,見到李靜宜出來,連忙過來傳話。
李靜宜皺皺眉,她一大早從府裡出來,先是坤德宮,後是流觴亭,哪還有精神再去什麼遠芳殿?“時候不早了,殿下還有府裡等着我呢,你回去跟程嬪娘娘說,等我再進宮時,若是有空,再到遠芳殿拜訪吧。”
李靜宜說完也不等那女官回話,徑直上了一早候在那時的小轎,往宮外去了。
李靜宜不來,程飛瓊也沒有多意外,更談不上生氣,她進宮前就清楚,不論她相貌才情如何,在宮裡,都只是個妃妾,而李靜宜這樣的貴女,除非她位至四妃,都不需要多來跟她兜搭,何況如今皇后榮寵猶在,那纔是人家正經的舅母。
“算了,不來就不來吧,我也不過是想找個人聊聊天兒,”程飛瓊素來心思細密,剛纔隆武帝的一句誇讚,已經被她聽到耳中記在心裡,這也是這個緣故,她纔想着多多結交一下這位瑞和郡主,現在人家不給面子,她也無所謂,“你傳話給父親,叫他打聽打聽前秦太妃的事,越詳細越好。”
因爲帝后的召見,李靜宜往秦家計劃又推遲了一天,可她剛從宮裡回到長公主府,就見高進迎面而來。
高進因爲一直被良公公打壓,在錦陽長公主府裡過的並不得意,也是因爲這個,他在劣跡沒有那麼多,而且做爲朝廷官員也比良公公更加眼明心亮,早早就將自己在府裡的小動作給停下來了,李靜宜也不打算窮追猛打到府裡無人可用,但睜隻眼閉隻眼的將高進給留了下來。
“高大人可是有事?”高進的臉色實在說不上好。
這樣的消息在高進聽來也聽無奈,但是秦家送信兒過來了,他也不能不告訴李靜宜,“呃,剛纔秦侍郎府上大夫人叫人帶了消息過來,”
李靜宜今天原是準備去秦家的,“舅母可有什麼事?”
秦家送來的消息叫高進也挺愕然的,大家都是讀書人,斯文人,出這樣的事,“唉,秦家幾位少爺在國子監跟王通政家的公子打起來了!”
秦家?李靜宜略一思索,秦家除了今年中了進士的秦濼之外,還有秦淞跟秦湛尚在讀書,秦淞還罷了,也已經十七歲了,秦湛不過才十五,是秦唯丁跟蘭氏最小的兒子,因是他們這一輩最小最聰明的一個,被大家當寶貝一樣嬌養着,最是靦腆不過,這樣的孩子跟人打架?
“湛哥兒可曾傷着了?底下人是做什麼的?都是死的麼?”李靜宜想想王鴻舉的模樣,雖然個子不高,但已經成人,可比自己兩個表弟要強壯多了,要是打起來,弟弟們一定吃虧!
“羅廣恩呢?叫羅廣恩過去看看,嗯,羅廣恩不好進內院,玲心你也去,問問大舅母到底怎麼回事?秦家沒有習武的人,你跟廣恩看看有什麼可幫忙的地方,”李靜宜已經是柳眉倒堅,“玲心跟大舅母說,有什麼事只管叫人過來,”
高進被李靜宜一通吩咐又把高進給驚了一下,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子弟敢在學堂打架,不問原因,都是要先罰了再說的,到現在爲止,李靜宜也沒有問他這小舅子爲什麼跟姐夫打起來的?而是直接擺出了一副要打助拳的架勢,關鍵人家秦家是這個樣子麼?
“啊,郡主,秦王兩家是姻親,這秦小公子跟王公子起了爭執,這其中必有誤會,秦大夫人送消息過來的時候,殿下已經知道了,說小孩子家家玩鬧呢,”以他的意見,這事兒長公主府根本不用插手。
高進是不知道內情纔會這麼說,李靜宜卻能想像到秦淞兄弟爲什麼跟王鴻舉起衝突,“母親那邊不必再驚動了,就依我說的辦,”
秦家子弟跟兒子打起來的消息傳來的時候,王文卿正在秦家跟秦唯甲說話呢,不過兩人話不投機,王文卿覺得他已經是誠意滿滿了,既處置了兒子的小妾,又親自過來給秦家賠禮,沒想到秦家卻執意不肯答應叫女兒回去,至於秦家提出的叫女兒在孃家安胎,將來在陪嫁莊子上生產的提議,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至於秦家說什麼要一歲之後,就給孩子上祖譜,這個王文卿更是不能答應了,若是女兒,那是一定不能留的,上了祖譜,就是王家人了,便是夭折了,也沒有用了,現在秦氏腹中尚不知道男女,王文卿是絕對不能應下秦家的條件的。
兩家此時尚沒有反目成仇,秦唯甲也沒有點破王家“洗女”的事,兩人都是官場老油條了,左右秦茜娘如今在秦家,王家也沒本事帶人來搶,秦唯甲是一點兒也不着急,而王文卿則自負秦唯甲就算是爲了秦家女兒的名聲,也不敢跟王家硬扛,要知道秦家若是出了個棄婦,整個秦家的女兒都休想嫁人了。
兩人慢條斯理的說着不鹹不淡的廢話,秦唯甲又態度誠懇的留了王文卿用了午飯,一時小宴才罷,秦家下人才剛奉上清茶,就見府裡管家急匆匆的進來,秦唯甲有些尷尬的橫了次子秦深一眼,秦深忙叫了管事到廊下說話,待聽了原委,不得不又回到花廳,畢竟王文卿也在呢。
因爲不知道弟弟們爲什麼跟王鴻舉打起來了,但秦淞秦湛畢竟都比王鴻舉年紀小,跟姐夫起爭執終是不無禮在先,秦深先跟王文卿道歉,纔將幾人在國子監打架的事跟王文卿和秦唯甲說了。
“打起來了?”王文卿的臉登時沉了下來,“哼,秦兄府上真是家風大易啊,難不成要出個出武狀元?”
秦唯甲微微一笑,“那也得他們姐夫多多指點纔是。”秦淞是秦家二老爺秦唯乙的次子,秦湛更是個連大聲說話都很少的和氣孩子,秦唯甲纔不相信自己看大的孩子會是打架生事的人,他頂了王文卿一句,便直接向秦深道,“人呢?”
“被趙司業留了,剛纔派人了來,叫咱們過去領人呢!”秦深也是一臉的尷尬,倒不是因爲王文卿,而是自己這兩個聽話的弟弟竟然跟人動了手,這一點叫秦深有些無法接受。
去國子監領人的事秦唯甲自不會親自做,“那你跑一趟吧,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學裡要是罰他們,咱們都領着,”
“我陪二哥一起去吧,”秦濼早就不耐煩在這兒看王文卿那張老臉了,現在又聽說弟弟們叫王鴻舉給打了,如何坐得住?
自己次子秦深資質一般,這些年勉強考了個秀才出來,秦唯甲便乾脆將他留在身邊料理庶務,也是因爲這個緣故,他雖然年紀居長,但在幾個讀書比他好的弟弟面前,有些端不起兄長的架子,倒是秦濼,新科進士,銳氣正足,“行,你陪着你二哥去一趟吧。”
秦家派了兄長過去領人,他家兒子怎麼辦?王文卿可不認爲趙司業會對王鴻舉網開一面,沒等他起身告辭,外頭就有人來報,說是王家派人來請他回府。
這不用問就知道是什麼事了,當姐夫的跟兩個小舅子打起來了,還是在國子監那麼文萃之地!?
便是對自己兒子有信心,知道他不是那種沒有輕重的人,王文卿卻已經開始後悔今天應該帶着兒子一道兒來了,沒準兒順勢還能將秦氏給接回去,現在好了,讓他去國子監是爲了抓緊時間多跟先生求教,他卻跟人打架去了!
“咳,既然秦兄府上有事,那我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秦唯甲也惦記兩個侄子,起身將王文卿送出府,看着他急匆匆的走了,招手叫過剛纔進來送信兒的管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深跟秦濼趕到國子監的時候,國子監已經散學了,不過因爲出了學生打架的事,轟動了整個國子監,即便是家在京城的學生,也都尋了藉口留在學裡,沒有一個離開的。
秦深下馬自報家門,守門的門子上下打量了秦氏兄弟,點點頭,“兩位公子隨小的來吧,人都在趙司業那裡呢!”
“不是應該在慎行堂嗎?”秦濼也曾在國子監讀過書,知道犯了錯的學生是會被關在慎行堂的,
門子搖搖頭,“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按道理是該在那裡的,可是這次趙司業卻將人帶到他那裡了。”
趙司業這次沒有將郎舅三人送到慎行堂,也是一片仁心,這三人被人拉開之後,他將王鴻舉跟秦淞秦湛叫到自己的書舍問了,其中緣由也大概清楚,知道是小舅子因爲姐姐纔跟姐夫動的手。
雖然秦淞秦湛是幼,但是王鴻舉這個姐夫也太荒唐了些,也是因爲這個,他才賣了王秦兩家的面子,沒有將這三人交到慎行堂去,不然丟的可就是通政使府跟侍郎府的臉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