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如此信任自己,李遠山忍不住捻鬚大笑,以前他還擔心女兒性子文弱頂不起門戶,現在看來,自己是多慮了,“好,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爲父永遠站在你身後給你撐腰!”
“真的?父親說話算話?”
“自然算話!”
“那女兒不招婿怎麼樣?”李靜宜挑眉道。
這個麼,李遠山轉身看着李靜宜,其實吧,女兒這麼好,不論是嫁人,還是招婿,他還真找不到配得上女兒的人,可是叫女兒隻身一人撐着李家的門戶,等自己跟錦陽長公主都走了,她就太可憐了,“不行,不過爲父許你自己挑選,”
李遠山伸出兩個手指,“兩年,給你兩年時間自己慢慢選,嗯,你若是看上了誰,也只管跟父親說,不用不好意思,父親最要想辦法叫你遂了心!”
這叫什麼話,難不成自己看上了誰,他就幫自己搶過來?“哪有您這樣做父親的?不過女兒是真的不想招婿,起碼現在不想,父親您看看,咱們連正經意思都沒透出去呢,就雞飛鵝跳的引出一堆魑魅魍魎來,”
單她去了一趟四明山,一個王彰還不夠,還蹦出個田超,“依我說,還是再等等吧,女兒還是等榮家倒了,再提成親的事。”
這樣也好,再說他們不將榮海往眼裡放,榮海也是掌着十萬水師的大都督,不說榮海,一個榮嵐,來到京城就攪了多少風雨,“就依你,這次爲父還要親自選婿呢,可不得多些時間來選。”
看來父親對自己頭一次婚事怨念很深啊,李靜宜無奈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榮嵐跑到哪裡了,父親可有她的消息?”
自己派出去的人兵分兩路去捉拿榮嵐,原想着不出百里必有消息,結果愣是兩天了,還沒見着人影兒呢,李遠山搖搖頭,“也是奇了,我派去的人還是見過榮嵐的,竟然都說沒見到人。”
李靜宜思忖片刻,“女兒記得慈雲寺的小和尚說給他送毒藥的是個小廝,可是榮嵐身邊哪有得用的小廝?女兒覺得這小廝沒準兒就是榮嵐自己扮的,她這個人是從不輕信別人的,殺我這樣的事,必不會叫別人經手,而且慈雲寺的知客僧也說了,承恩伯府做佛事的頭一天下行,寺裡來過一主二僕,榮嵐最貼身最信任的就是荷風跟蓮霜兩個,這次逃走的,帶的也是她們兩個。”
“你的是意思是榮嵐是易裝潛行?”李遠山撫掌道,“是我輕敵了,只想着她一個女兒家,”
這樣的女兒家卻做過茶樓詆譭李靜宜,慈雲寺下藥的事,“來人,”
“榮嵐自幼習武,她的兩個丫鬟卻沒有,所以女兒覺得榮嵐應該易成男裝,畢竟三個姑娘出門,太引人注目了。”
“你說的是,我這就叫人再查!”李遠山也顧不得跟女兒溜彎兒了,轉身往書房去。
……
榮嵐也確如李靜宜猜測的那樣,女扮男裝,不過她這一次並沒有像以前那樣扮成小廝模樣,而是跟蓮霜扮成了一對回鄉探親的少年夫妻,荷風則是她們帶着丫鬟。
而且榮嵐帶着荷風蓮霜一出京城,就換了從成衣鋪子裡買來的細棉布衣,三人打扮成尋常出身,僱了一輛毛驢車,她們對外宣稱的是去金陵探望久病的外祖母,爲了叫老人家能親眼看一看她新娶的媳婦,所以這路上趕的就比較急。
因爲要裝作普通人家,不但榮嵐蓮霜跟荷風都脫去了錦衣,路上能不打尖就不停車,大家將就着在車上用些乾糧,因爲榮嵐給趕車的車把式銀子足,做慣了車馬行的苦差使,車把式倒是堅持的住,可是蓮霜就有些受不得了,但她知道如今是性命攸關的時候,喊苦榮嵐也不會體恤她的,只能咬牙忍着,只兩天時間,便叫蓮霜覺得彷彿在車上關了兩年。
等到晚上好不容易尋了間客棧住了,偏還不敢要天字房,榮嵐帶着蓮霜跟荷風輪流洗漱了,蓮霜看着荷風帶着夥計將洗澡水擡出去,小心翼翼湊到榮嵐跟前,“小姐,李靜宜真的會派人來尋咱們?她怎麼會知道這事兒跟咱們有關係呢?”
這念頭壓在蓮霜心裡好久了,她覺得是榮嵐太過小心,王彰死了,慈雲寺的小和尚又不認得她們,陳夫人也是口說無任,她們只管咬牙不認,李靜宜能奈她何?反而像榮嵐這樣,急匆匆跑了出來,豈不是承認了這事兒跟她有關係嗎?
“王彰出的是醜事,承恩伯府捂着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到處亂說?”蓮霜越想越覺得這次是榮嵐失策了。
要不是留蓮霜在京城裡被抓住她會什麼都跟李靜宜招了,榮嵐是絕不會帶着蓮霜出來的,“有一句話叫做最瞭解你的就是你的敵人,別人想不到是我,李靜宜一定想得到,何況錦陽長公主跟安國侯,哪一個是好相與的,王彰一死,必然會查到他的死因上,那點心上的毒藥是不是王明惠叫人送的,一查便知,到那個時候,即使是沒有證據,李靜宜要置我於死地,也沒有人會出面保我的,”
想想父親這些年在京城結交的那些人,榮嵐一陣兒冷笑,自古文武不相統屬,暗中來往還罷,公開給自己撐腰的人,她愣是沒找到一個來,甚至自己被羅逸陽**,在那些所謂的士林清流眼裡,不去死還敢苟活於世,簡直就是犯了天條一樣,只怕李遠山要殺她,那些人只會拍手稱快。
原來她們榮大都督府在京城這麼不值一提,蓮霜暗暗縮了縮脖子,“那咱們這樣往珠洲跑也不是辦法,萬一被她們追上來呢?以奴婢看,倒不如隱姓埋名躲起來,等風聲過了,咱們再走不遲。”
榮嵐身上從來不缺銀子,這一點,跟了她十幾年的蓮霜再清楚不過,“要是在路上他們追不到咱們,直接跑到珠洲去守株待兔呢?”
這死丫頭跟着自己幾年,連會拽文了,自己倒成了兔子了,“我就知道你是吃不了苦的,你這豬腦瓜兒能想到的,我會想不到?我不是說了麼,咱們去金陵,”
金陵那麼大,而且胡家的鋪子更是多不勝數,等到了金陵,她們中隱於市,便是李遠山的人到了金陵,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尋不到她們,又能如何?
不過這些榮嵐犯不着跟一個丫頭講,她見荷風進來,“行了,都睡吧,累了一天了,明天還得趕路呢!”
榮嵐是不慣與人同睡的,這屋裡地方不大,除了牀就一張小榻,蓮霜看着那張小榻,迅速的爬了上去,而荷風,則過去將她們帶的被褥給榮嵐鋪好了,自己則將從牀上換下的被褥直接鋪在地板上,睡在了榮嵐腳邊,“奴婢睡在這裡,也好晚上服侍小姐。”
榮嵐在帳子裡點頭,兩個丫鬟平時荷風就比蓮霜沉穩,如今一對比,就更看出來了,那個蓮霜,心裡根本就沒有她這個主子,這樣的人帶着是拖累,留下更是禍端,
榮嵐剛纔跟蓮霜說的話荷風其實已經聽到了,她也在發愁未來,雖說她賣給榮家一家子籤的都是死契,但螻蟻尚且偷生,她又何嘗願意陪着榮嵐去死?若是這個時候能從榮嵐身邊脫身,便是再好也沒有的了,但是她們三人的路引跟假身份都握在榮嵐手裡呢,她想偷,不但要瞅好了機會,還得偷到榮嵐給蓮霜辦的。
榮嵐對外宣稱姓肖,肖墨存,而蓮霜是她新娶的妻室,肖元氏,荷風想偷的就是那個肖元氏的假戶籍跟路引,這樣她就可以帶着這具身份,找個繁華小縣,尋個事來做,哪怕是尋個平頭百姓嫁了,只要脫了身上的奴皮,荷風便知足了。
主僕三人各懷心思睡了一夜,第二天天光沒亮,榮嵐便叫醒了猶在睡夢中的蓮霜,不耐煩道,“也虧你心大,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睡的跟死豬一樣,真想就這麼丟下你,我跟荷風直接走了!”
那可不行,把她扔在這兒鄉下地方,她可怎麼活,蓮霜連癔症都沒敢發,麻利兒的起來服侍榮嵐穿衣,荷風則默默出了房門,管店家要洗臉水去了。
“奴婢已經叫了趕車的大叔了,店裡夥計說他們店裡不管早飯,奴婢想着出去看看,買些早點,早上要是吃不好,中午還不知在哪兒落腳呢。”
榮嵐滿意的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把碎銀子,“你去吧,看有好吃的就多買些,咱們在路上吃,成天叫乾點心也難受的很。”
蓮霜倒想跟着荷風出去逛逛,“既要買的多,不如奴婢跟荷風一道兒去,也好拿。”
“你一個主子奶奶,大清早跑出去買早點,合適麼?”榮嵐白了蓮霜一眼,這貨真是該聰明的地方其蠢如豬,“將洗臉水倒了,把自己收拾利亮了再說吧!”
這死丫頭,最會討巧,荷風只給榮嵐打了洗臉水,蓮霜心裡嘀咕着,服侍着榮嵐洗漱了,自己也去梳洗,而荷風也沒有花多長時候,就帶着夥計領着個食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