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宜又不是沒出閣的姑娘,何況她們還出來還帶了侍衛,“不必了,這桃花咱們賞得,旁人自然也賞得,大家互不驚擾便是了。”
笑語也覺得歡聲純粹是在瞎操心,“就是,別說羅大哥還在後頭跟着呢,便是咱們幾個,等閒之輩也休想冒犯了郡主。”
“話雖如此,”玲心到底是心細些,她拿出一塊麪紗遞給李靜宜,“郡主身份尊貴,還是將面紗縛上吧,”自家郡主,怎好輕易叫人看了去?
“唉,你知道我最不耐煩這些,”李靜宜嘆了一聲,無奈的將面紗接過來,歡聲已經麻利的幫她夾在鬢邊,“還是玲心姐姐想的周全!”
縛好面紗,李靜宜在幾個丫鬟的簇擁下款步向前,待出了桃林,才見眼前豁然開朗,不由道,“原來這四明山最好的景緻在此處啊!”
四明山從山下看,並不高峻,山勢低平,李靜宜萬沒想到在這山後,居然是一處斷崖直直而下,如斧削一般,人站在崖邊,極目下望,只見山下野花點點,山色蔥籠,幾戶農家零星點綴其中,人如站在一幅青綠山水之中。
“怪不得人家說這四明山是叫天神避走了一半兒給世間留了一半兒,這樣一看還真是,”歡聲踮着腳探身往下看,“嘖嘖,高到算不是太高,不過這一般人也休想從這裡攀上來。”
笑語也在研究地形,“一般人不行,咱們應該辦得到,不過得先準備好傢伙……”
玲心被自己這兩個師妹給逗笑了,“你們是來賞景來了還是做賊來了?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難不成誰傻啊,非要從這後山攀上來?”
“嘿嘿,姐姐說的是,我不過是想考校考校歡聲的功夫看落下了沒?”這山上風景雖美,但是歡聲笑語卻不怎麼稀罕,她們當初在侯府習武,也並不是成天關在院子裡,而是被師傅們養在山中的,這樣的景色,見的多了。
李靜宜也扶着玲心的手往前走了幾步,探身看了看山下,“她們還小,你莫要太苛責了,大家是出來散心的,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好了。”
要不是看着這半邊山着實有些危險,李靜宜還真想看看歡聲跟笑語是如何攀上來呢。
李靜宜是出來散心的,但是她們不是啊,玲心嗔了歡聲跟笑語一眼,“郡主不是說那邊那幾塊大石頭好看麼?咱們過去看看,郡主要是喜歡了,就叫人搬回咱們府裡擺咱們園子裡,郡主便可以天天看了。”
這丫頭真是,李靜宜苦笑不得的往前走,“這天下好東西多了,難不成只要我喜歡的,就弄回府裡?這石頭擺在山上,自有天然的妙處,擱咱們府裡,每日有人洗刷的乾乾淨淨只等着我來賞,還有什麼意思?”
“郡主,那邊有人呢,”歡聲腿腳快,聽到不遠處的說話就轉過山石那邊看了個仔細,“是一羣書生在作詩。”
原來是有人在此會文,那她們就不好再往前去,壞了人家的雅興了,李靜宜點點頭,“那咱們往邊去吧,那邊景緻也不錯,咱們尋個地方坐下來歇一會兒也等等含笑跟結香。”
“咱們應該將茶具都帶過來了,在這兒吹着山風品着茶,比下頭更有風味呢,”常年在內宅困着難得出來一次,玲心也是興致高昂。
李靜宜也喜歡這個地方,但終究青石後還有人在,她們這些女子不好在此久留,“算了,等秋天咱們再來一次,應該另是一番景緻。”
這就定好過來賞秋了?歡聲笑語兩個丫鬟不由喜形於色,連忙點頭。
“學生見過郡主,郡主萬安,”
李靜宜帶着玲心她們正要往回走,就見青石後頭轉出一個人來。
竟然在這兒能遇到認識瑞和郡主的?歡聲立時進入警備狀態,“你是誰啊?”她擋在李靜宜身前,瞪着向李靜宜行禮的男人,有些面熟。
“學生田超,沒想到在這裡遇到郡主,特地過來給郡主見禮,”田超一早就約了友人過來賞桃花,爲的就是能在四明山上見上李靜宜一面。
李靜宜看着一身青衫頭束玉冠的田超,冷笑着跟玲心道,“看來咱們府裡還得再整治整治,我不過出來賞個花,居然誰都能得了信兒去。”
李靜宜的話說的已經是極重了,田超臉一紅,再次躬身下去,“郡主勿怪,學生也是不得已爲之,”
不得已?李靜宜微微一笑,看着青衫玉冠頗有幾分文采風流的田超,“田探花這話說的,你也是聖人子弟,這個‘不得已’的藉口也太牽強了些,”
玲心在一旁已經耐不住了,冷笑道,“敢叫田探花不得已往長公主府裡伸手,田家的家風還真是一脈相承啊,難道探花郎整日讀聖賢書,不知道大理寺卿已經換人做了?”
田超被李靜宜主僕臊的想掩面而去,可心中的那麼熱望還是叫他硬撐着站在李靜宜面前,含糊道,“郡主說的是,只是學生想一見郡主太難,纔出此下策,還請郡主恕罪。”
李靜宜看了一眼田超身後那些裝模作樣吟詩作畫,其實目光都往他們這邊溜的士子們,“田探花在會文?我就不多打擾了,”
說着帶着玲心就走。
“郡主留步,”田超側身一讓,“說起來伯雅兄跟郡主還有些淵源,聽聞郡主過來,特意給郡主請安。”
田超見李靜宜一臉訝異跟不悅,心知她是不認識王鴻舉,忙上前解釋道,“伯雅兄是王通政之子,王家跟秦侍郎家是姻親。”
“學生見過郡主,”王鴻舉已經在一旁等了一會兒了,此刻見田超讓出位置,連忙上前給李靜宜施禮。
李靜宜還真沒有見過秦茜孃的丈夫,她略略打量了王鴻舉一番,只見他個子不高,身形微胖,四方大臉上兩道濃眉幾乎連在一起,身上穿了件寶藍織錦斕衫,腰束石青腰帶,實在是貌不驚人,不由暗暗替秦茜娘惋惜,“原來是王公子,”
李靜宜點點頭,對王鴻舉也沒有表現的過於熱情,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田超一眼,“田探花王公子自便吧。”
王鴻舉二十五了還沒有考中,一直在國子監讀書,這次能得田超的邀約已經是意外喜了,沒想到在這兒居然還能遇到瑞和郡主,真是卻又驚又喜。
自妻子秦茜娘被秦家接走之後,王鴻舉連着幾天過去要將秦氏給接回來,偏自己那個岳母硬說妻子身體不好,連人都沒有叫自己見到,後來王鴻舉又說母親病了,想接秦茜娘回家侍疾,又被岳母給罵了出來。
王鴻舉又找到御史臺去想單獨見一見秦唯丁,等到了才知道秦唯丁被調到翰林院修國史去了,他過去力陳自己母親病了,秦茜娘做爲兒媳應該回去幫着料理家事。
沒想到一向迂腐守禮的秦唯丁也一反常態,說自己女兒身懷六甲身子虛弱,實在不宜操勞,甚至還教訓他應該常在親家母牀前盡孝,又考校起他的學問,嫌棄他已經年過二十了還只是個舉人,甚至在國子監成績也算不上優異,搞得王鴻舉灰頭土臉的,沒敢再苦纏,悻悻的從翰林院出來了。
王鴻舉也聽自己的祖母跟母親說了,秦家之所以敢這麼囂張,完全是因爲這個瑞和郡主在背後撐腰的緣故,沒想到這次赴個田超組織的文會,居然能遇到李靜宜,這也算是上天賜給他的良機了,正好叫他跟瑞和郡主辯一辯爲婦之道,省得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成天往別人府上伸手。
“郡主留步,學生有個不情之請,還望郡主莫怪,”李靜宜雖然縛着面紗,王鴻舉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聽其言觀其形,人是驕傲了些,但遇到他們知道避退,可見還是個知恥守禮的,王鴻舉覺得自己對之曉以大義,說服其出面叫秦茜娘回家,應該不難。
玲心知道王家的事,對王鴻舉天然沒有好感,現在又看他這麼唐突的要強留李靜宜,登時冷了臉,“虧王公子還是個讀書人,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就不必再說了,我家郡主還要去賞花呢!”
玲心恨恨的瞪了田超一眼,這種人若真的對自家郡主有心,光明正大遣人來求便是,偏先是情詩,後搞這種“偶遇”的幺蛾子,實在是猥瑣的可以。
王鴻舉萬沒想到自己怎麼着也算是李靜宜的妹夫,她居然連一點兒面子也不給自己,挺直身子道,“我要跟郡主說的是秦氏的事,前些日子郡主到我府上將秦氏接走了,但秦氏既嫁入我們王家,生是我們王家的人,死是我們王家的鬼,敢問郡主將人接走是什麼道理?”
李靜宜看着在自己面前昂首撅肚彷彿自己就是道理的王鴻舉,冷冷道,“這些日子王公子從來沒有回過家麼?”
自己對外宣稱母親有疾,加上秦茜娘被秦家接走,王家“洗女”的事未必就能保得住,王鴻舉心裡有鬼,乾脆就對外宣稱要爲母親侍疾,請假在家,“家母病了,我一直在她老人家身邊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