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倩雲頗爲無奈的被蘇熙芸一路拉到了春暉院。
一到院子門口,蘇熙芸便聽到了一陣異於往常的嘈雜聲,她伸頭往院子裡瞧了一眼。果真看見了許多生面孔的奴僕下人,俱都神情凌然的站在院子裡,不遠處那正五間的上房內,還傳出了兩個蒼老女人的爭吵聲。
“你個老不死的,居然敢騙我把傳家之寶紅珊瑚給了你!可你給我家薔芸的,根本就是一堆破銅爛鐵!”不用問,這是戚老太太的聲音,看樣子,她氣的不輕。
很快,屋內便傳出了蘇老太太的反駁之聲:“你家薔芸是去做妾,我給她那麼好的東西做什麼?至於你那紅珊瑚,那是你拜託我給菲芸找婆家的謝禮!”緊接着。屋子內又響起了戚老太太的嚷嚷聲:“可你昨天不是這麼說的!”
蘇熙芸站在院子門口,無聲的笑了起來,這兩個老傢伙,誰也不肯讓誰,今日一定有一場好戲好了!
“咱們走吧!我不想看見這些。”蘇倩雲神情厭惡的道。
蘇熙芸等了這樣久,才能看到有個人敢直接對着蘇老太太破口大罵,她還尋思着等下找個機會煽風點火呢!又怎麼會就此離去?當下,她拉着蘇倩雲的手,悄聲道:“你必須要看,老太太什麼人品,你瞭解的還不夠。”
“我瞭解的夠多了!”蘇倩雲神情冷淡之極的道,這兩日,蘇老太太的所作所爲是真的刷新了她對她的看法,對這個老太太。她心中實在是厭惡透頂。之前的祖孫情義,早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蘇熙芸搖頭道:“不,你沒看清楚。”她看了看神態堅定的蘇倩雲,嘆口氣道:“好吧,你若是真的不想看,那就回去吧,我自己一個去。”說着,蘇熙芸一個人走進了院子。
“等一等!我去!”忽然,身後傳來了蘇倩雲的喊聲。緊接着,她便提步上前,跟在了蘇熙芸身邊。
蘇熙芸扭頭對着她笑了一下,姐妹二人相攜着走了進去。
屋子內,蘇老太太與戚老太太的罵戰還在繼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蘇熙芸繞過門口的巨大落地屏風。一進入到屋內。映入眼簾的情景便是兩個老太太掐着腰不甘示弱的互相對罵着,兩人身後都聚集了不少奴僕,看這架勢,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掐架的趨勢。
蘇熙芸心中看熱鬧的興致更加濃烈了,但她身邊的蘇倩雲眉頭皺的更緊了。
蘇老太太罵着,罵着,忽然眼睛一錯看見了她們倆,頓時招招手示意她們上前:“你們倆怎麼來了?熙芸,你不是還要去宮裡頭見皇后娘娘嗎?怎麼還在這裡?”說着,見蘇熙芸走到跟前,蘇老太太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正罵的起勁的戚老太太,猛然聽見‘皇后娘娘’四個字,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變,渾身的氣勢也弱了不少下來。
蘇老太太得意洋洋的望了她一眼,道:“怎麼,你怎麼不罵了?接着罵啊?我老婆子就是貪了你三十擡嫁妝,你能怎麼樣?”
一句話,戚老太太強壓下去的怒火一下子蹭蹭蹭的往上竄,要不是蘇熙芸在這裡,她早就叉着腰大罵起來了。
“祖母,娘娘說這兩日先不要抄寫經書,孫女進宮去就是陪她說說話兒,不用去那麼早。”蘇熙芸將兩個老太太的表情看在眼裡,淡淡一笑,道。
蘇老太太一聽,頓時高興起來,緊緊握住蘇熙芸的手道:“那就好,你在這裡多陪陪祖母,省的人家欺負了我。”而一旁的蘇倩雲,她看也不看一眼。
蘇倩雲倒樂的逍遙自在,站在那裡默不作聲的看着這場戲究竟如何演下去。
蘇熙芸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手抽回去,淡淡道:“祖母,您跟叔祖母說話,熙芸還是去那邊站着就好。”說着,從老太太身邊退下去,在蘇倩雲身邊站定。
蘇老太太心中有些失望,她以爲,蘇熙芸會站在她面前替她當擋箭牌,阻攔住戚老太太的質問與怒火的,但可惜,蘇熙芸並沒有這麼做。
蘇老太太心中氣悶,剛想開口叫蘇熙芸過來她身邊,戚老太太便已經朝着她怒吼了:“你說說,你爲何要騙我拿三十擡嫁妝出來?”
蘇老太太原本想好要說的話一下子就被打亂了,她再也顧不上理會蘇熙芸,而是對着戚老太太冷冷一笑,道:“你還有臉問我這個?昨兒你明明知道張總管在那裡問我要嫁妝的事,卻躲在一旁不肯露面,最後讓我這個叔祖母給薔芸拿了三十擡嫁妝出來,我若是不拿,她就當場撞牆自盡!你可知道當時我有多爲難,多恨你?只問你要三十擡,沒要六十擡都是便宜你了!”一想起當初的情景,蘇老太太的怒火頓時也燒的旺旺的,望着戚老太太的目光裡也充滿了怨恨。
戚老太太被戳中要害,臉皮子不由一紅,但她死皮賴臉慣了,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這件事情。因此,聽了蘇老太太的話,她不僅沒有絲毫羞愧,而且還暴跳如雷:“哪個天殺的說我知道這件事情了?我要是知道還躲避着不露面,讓老天爺閃個雷劈死我!”
蘇熙芸聽到這句話,頓時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不過處於憤怒之中的兩個人都沒有發現這件事情。只有蘇倩雲,臉色古怪的望了她一眼。
蘇老太太憤恨不已的罵道:“這裡是承安伯府,自古以來便只有正兒八經的伯府嫡女才能從這裡出嫁,可你那孫女薔芸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從後門擡進去的妾而已,居然還堂而皇之的從這裡出去!簡直將我們伯府的顏面都給丟盡了!”
聽了這話,戚老太太氣的渾身哆嗦,她伸手指着蘇老太太罵道:“誰說只有住在這宅子裡的人才能是伯府之人?我們雖然搬出去住了,可同樣是承安伯府裡的人!同樣姓蘇!同樣擁有從這裡嫁出去的權利!”她喘口氣接着罵道:“我們薔芸雖然是做妾,可那是給賢王殿下做妾!比你那從安國候府裡休棄的大孫女強多了!她丟伯府的臉?我看承安伯府的臉面早就讓你大孫女給丟光了吧?”
戚老太太的眼神之中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來,彷彿罵了蘇黛雲,是多麼令她得意痛快的一件事情。
蘇倩雲望着戚老太太的眼神裡不由多了幾分憐憫,愚蠢無知也就罷了,躲在屋子裡不出來沒人會知道,可你將無知當做得意,將愚蠢當成榮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果然,蘇老太太聽到這話,頓時哈哈哈的大笑起來,那笑聲裡充滿了濃濃的諷刺,聽的戚老太太不由納悶了起來。
蘇老太太笑夠了,這才充滿輕蔑的望了戚老太太一眼,得意的道:“我勸你還是將剛纔的話咽回去罷!仔細讓當朝的太子殿下聽見了,滅你滿門都是有的!”
戚老太太頓時大吃一驚:“什麼,太子殿下滅我滿門?你吹牛的吧?”滿臉都是不相信的樣子。
“當然是真的了!我家黛雲早就跟了太子殿下了!我老婆子如今以她爲榮還來不及,你卻當着我的面兒如此詆譭她!”蘇老太太冷冷一笑,道:“這件事情若是讓黛雲知道了,她在太子面前再吹吹枕頭風,你覺得,我說的還可能有假嗎?”
蘇黛雲什麼時候跟了太子了?這麼好命!?戚老太太心中嚇了一大跳,面上卻硬撐着道:“跟了太子?哼!那也要看她在太子面前受不受寵了!若是不受寵,再多的枕頭風也是沒用的!”說到這裡,她冷冷一笑,道:“對了,說不定,你家黛雲連吹枕頭風的機會都沒有!”她的臉上極盡諷刺。
蘇老太太氣壞了,頓時衝過去伸手將戚老太太一推,怒道:“誰說太子不寵愛黛雲了?寵愛的很!”
戚老太太不防,頓時便被推的一個趔趄,“咚!”的一聲朝後坐在了地板上。
一旁戚老太太帶來的丫鬟婆子連忙伸手將其攙扶了起來,戚老太太畢竟是五六十歲的人了,這一摔,差點將她的屁股摔成了八瓣,疼的她齜牙咧嘴,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蘇老太太一直得意洋洋的望着戚老太太的慘樣,等瞧的差不多了,她便轉身預備往椅子上坐,對罵了這樣久,她有些吃不消了,蘇倩雲給她倒的茶水都要涼透了。
說時遲,那時快,已經緩過勁來的戚老太太忽然一把掙脫掉身邊攙扶的衆人,猛的低頭朝着蘇老太太撞了過去!
“通!——”的一聲,已經快要走到椅子前的蘇老太太頓時被身後那股強勁的力道撞的朝前倒去,好巧不巧,她面前就是椅子,那原本是戚老太太要坐的,可是現在,她人離椅子還有一段距離,人卻摔過來了,腦門“砰!——”的一聲正正撞在了椅子的棱角之上!
蘇老太太眼冒金星,額頭上撞破了老大一個口子,鮮血直流,白眼一翻,人便暈過去了。
戚老太太一看自己闖了大禍,頓時嚇的呆若木雞,連反應都忘記了。
還是蘇熙芸反應夠快,她連忙對着屋內驚慌失措的婆子們喊道:“快,快叫大夫來!”團叨央劃。
門口立刻有兩三個婆子飛奔着竄出去了。
而屋內,林嬤嬤已經與一干婆子七手八腳的將蘇老太太從地上擡起頭放到了旁邊的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