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熙芸姐妹將她安頓好,便告辭離去,臨走的時候。蘇黛雲以自己住客棧不安全爲由又將那些銀票交給蘇熙芸保管。
“三妹妹,這些銀票你先幫我拿着,明日還要勞煩你們倆幫我去看房子,再說,我拿着這麼多銀子也不安全。”蘇黛雲鄭重其事的道。
蘇熙芸點點頭,將銀票接過來,點點頭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咱們明日再見。”
蘇黛雲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似乎,她已經有好久都沒有這樣開心的笑過了。於是笑着笑着,那笑意又變成了苦澀。
蘇熙芸知她心意。卻又不好說什麼,有些事情旁人說再多都無用,必須她自己走出來才行。在她看來,蘇黛雲已經做的很好了。這個女子現在已經漸漸的堅定並且聰慧,並不需要她再多說什麼。
從客棧裡出來,蘇熙芸意外發現周燦已經將剛剛破損的馬車修理好了。她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來,周燦見了,竟然露齒一笑。
還能笑,那便說明他手底下的那些暗衛都沒事。
蘇熙芸終於鬆了一口氣。
馬車再一次回到承安伯府所在的那條大街的時候,剛剛那場混戰所留下的屍體已經被衙門裡的人運走了,現場也被包圍了起來。太子的侍衛大批被殺,連九門提督李大人都被驚動了。他雖然沒有親自到場,卻派了不少衙役在此徹查此案,將現場圍的水泄不通,但這處街道是交通要塞。也不能完全封閉,索性那些衙役在路邊留下一條十分狹窄的道路供人行走,萬幸的是,還能容一輛馬車通過,不然蘇熙芸她們就要下車在衆人面前拋頭露面了。
周燦扮了這樣久的車伕,駕車技術已經駕輕就熟起來,他一路小心翼翼的駕着馬車從那狹隘之處通過。終於來到了承安伯府大門前。此時此刻,天色已經完全都黑透了。
但是承安伯府大門前卻是燈火通明。
林嬤嬤帶着一幫丫鬟婆子,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大片,見到蘇熙芸姐妹從馬車裡下來,她立刻笑容滿面的上前:“二小姐,三小姐,你們可算是平安歸來了!你們沒回來,老太太在屋子裡都急的吃不下飯!這不,就讓奴婢守在了這裡,說是等兩位回來,便去春暉院裡去請安,兩位小姐,這邊請。”
林嬤嬤說着,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今日累了一天,在賢王府她們根本就沒吃什麼,連茶水都沒喝一口。蘇熙芸她們早已經疲憊不堪了,此時此刻,她們最需要的就是趕緊回到自個兒院子裡去,吃上一頓熱騰騰的飯,然後痛痛快快的泡個熱水澡,再去睡覺。沒想到蘇老太太這個時候還要見她們!蘇熙芸滿肚子的不情願,但看了看林嬤嬤這架勢。她便知道,這春暉院之行,今日是勢在必得了。
既然如此,蘇熙芸連閒話也不願意多說,只點了一下頭便算是回答了林嬤嬤的話,然後她扭頭便上了臺階,往大門內而去。蘇倩雲回頭看了林嬤嬤一眼,也跟在後頭進去了。
受到如此冷遇,林嬤嬤臉上也沒有絲毫不悅,她趕忙快走幾步,趕到蘇熙芸姐妹前面,用手中的燈籠將漆黑的路照亮:“兩位小姐慢些,小心天黑路滑。”
蘇熙芸側頭看了看她,溫和道:“林嬤嬤,你不用如此,讓丫鬟在前面照路即可,你年紀大了,不用這樣辛苦的。”
林嬤嬤受寵若驚,連忙道:“多謝三小姐關心!這麼一小段路,奴婢能走!讓個小丫鬟在前照路,奴婢卻不放心,若是沒有照好路,害的兩位小姐摔倒了那可如何是好!還是奴婢親自來比較好。”
人都說這伯府三小姐看着軟弱,卻不是什麼善茬,上次李嬤嬤的事情便是個例子。可是林嬤嬤卻不這樣認爲。她覺得李嬤嬤有那樣的結局,完全都是她自己作的,欺負到三小姐頭上去,不被削纔怪!那小綠姑娘可是三小姐身邊的大丫鬟,也是李嬤嬤能起心思的?再說了,她那傻兒子也配!
那件事情,林嬤嬤心中一直認爲蘇熙芸做的對,更何況自她替了李嬤嬤,成爲蘇老太太身邊最有權勢的嬤嬤,也與蘇熙芸打過幾次交道,蘇熙芸一直都是面帶笑容的,從來也不曾爲難過她,這就更堅定了林嬤嬤心中的想法。
今日,她居然聽到了三小姐的關心之語,雖然只寥寥幾句,卻也足夠讓林嬤嬤受寵若驚了,她在心中更加堅定了蘇熙芸是個好主子的想法。
蘇熙芸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堅持,便不在說什麼,只是腳底下的速度卻慢了些。
林嬤嬤知她這是體貼她年紀大了,因此才走的慢,於是心中的感動又上一層。
一行人慢慢趕到春暉院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炷香時間。
春暉院裡依舊燈火通明,比大門口更甚。蘇熙芸她們慢慢走到房門前,根本不用通報,便直接被丫鬟領着進去了。
蘇老太太端坐在正中央的位置,手中捧了一個陶瓷茶杯慢慢的喝着,聽到腳步聲,她便迅速擡起頭來,笑容滿面道:“倩雲,熙芸,你們回來了?”
這不是廢話嗎?沒有回來難道你看見的是鬼啊!蘇熙芸無語的在心中翻一個白眼,卻規規矩矩的跟在蘇倩雲身邊給蘇老太太請了個安:“祖母安好。”
蘇老太太笑眯眯的放下茶杯,伸手招呼道:“來來來,坐祖母身邊。”
蘇熙芸姐妹依言走上前去,一左一右的在蘇老太太身邊的位子坐了下來。
“今日在賢王府玩的如何?”蘇老太太拉過蘇熙芸的手,笑着道:“靜怡郡主做了賢王妃,沒想到依舊是那麼熱情,想必對你們不錯吧?”
如果百般算計也是對她們不錯的話,那麼賢王妃對她們還真的是‘不錯’。
蘇熙芸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緩緩道“是不錯,她還邀請了秦少夫人一起去看戲,可熱鬧了。”
蘇老太太一聽到杜若雲也在場,臉上立刻便露出驚訝的神色來,蘇熙芸見了,不由冷笑,她就說嘛,以前每次她跟蘇熙芸回來晚了,蘇老太太都是直接讓人去告訴她們,不用來請安了,但今日卻派了那麼多人等在門口,一定是今日蘇黛雲被秦蕭以八十兩銀子賣到戲班子的事情,被那些早早離去的千金們散播了出去。蘇老太太得到消息纔會這麼晚叫她們來見。
果然,蘇老太太遲疑了一下,開口道:“今日,你們在賢王府上,有沒有碰上什麼事情?”縱大木弟。
這不明擺着是在詢問蘇黛雲的事情嘛?蘇熙芸搞不懂蘇老太太既要詢問卻還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但是她肚中實在是飢餓,懶的跟蘇老太太兜圈子,直截了當的道:“有,我們正好好的聽戲,戲臺子上忽然上來一個女戲子,居然就是大姐。她也承認了。”
蘇老太太立刻露出震驚的表情來:“你可看清楚了?那人的確是你大姐?不是別人冒充的?”
蘇熙芸無語的在心中又翻一個白眼,她實在是不忍心打擊蘇老太太,以蘇黛雲那名聲狼藉的模樣,會有誰去冒充她?冒充她能得到什麼好處?安國候府容不下她,最愛的人已經變心,連孃家都不能回,一個無家可歸的人,除非眼瞎了的人才會去冒充!
她心中雖如此想,臉上卻還是鄭重其事的點點頭,道:“千真萬確,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蘇老太太不吭聲了,她的臉色在燭光的照耀下,蒙上了一層陰影,陰森可怖。
蘇熙芸一看她這樣子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她淡淡一笑,並不曾說什麼。
過了好久,直到燭臺上的燈芯跳了幾跳,蘇老太太的臉色在這燭火裡明明滅滅許久,她才沙啞開口:“那她人呢?”?|.
蘇熙芸淡淡道:“住在客棧裡頭了。她知祖母你不歡迎她回來,她也覺得自己給伯府丟臉了,因此不敢回。”
蘇老太太立刻怒道:“既然知道給伯府丟臉,那她爲何還要出現在京城裡頭?既被認了出來,那就不要承認!如今咱們府上的大小姐變成了戲子,我跟你大伯還有何臉面在人前行走!”
就只你跟大伯丟臉了啊?那我們這些人都不算是伯府裡的人嗎?
蘇熙芸心中冷笑,面上卻無奈道:“祖母,這事兒不能怪大姐,她一開始也不承認的,只是那秦少夫人心眼太壞,她跟大姐有過節,見不得咱們家好,要不是她當衆拿孩子刺激大姐,大姐也不會一下子就承認自己身份的。”
蘇老太太冷冷挑眉:“你還叫她大姐?她早就已經被攆出去了!咱們族譜上也沒有的人,熙芸,你是糊塗了嗎?”
蘇倩雲忍不住在一旁道:“祖母,大姐她好可憐……”
只是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蘇老太太給打斷了:“連你也喊她大姐?那麼個不成器的東西,值得你們喊她大姐嗎?你們兩個難道不怕她連累了你們的名聲嗎?”蘇老太太臉上顯露出的,是一種嫉惡如仇的模樣,彷彿在她眼裡,蘇黛雲就是那十惡不赦的大壞人,會害了她眼前花骨朵兒一樣的兩個孫女。